太后沉吟片刻,“沈公子究竟要求什麼?你這一串珠璣,還有這好些貴重的禮,叫哀家暈暈乎乎的?”
“不敢隱瞞太后娘娘,沈某也爲聖上準備了多爲美姬,希望太后攔着些我那位表親,不要叫她有機會親近聖上。”沈世勳鄭重說道,“沈某纔能有機會孝敬聖上。”
“你沈家人真有意思,你母親送的女人你攔着,卻要自己送人進宮,你與你母親,難不成不是一家人嗎?”太后哈哈笑了兩聲,忽而問道,“哀家忘了,你不是沈家嫡出。”
“太后娘娘說的不錯,我並非母親所生,幼時也沒養在母親身邊。我母親看我,大約還沒有我那外甥女和外甥親。”沈世勳輕嗤了一聲,“我瞧着我母親大有把沈家都拱手給陸家兩個孩子的意思,這才求到了太后娘娘面前。”
陸錦棠聞言,手一滑,險些沒抱緊海桐的脖子。她掛在那兒,腳底下可就是江面。
所幸海桐抱她抱的異常的緊,擔憂的看了她一眼。
陸錦棠朝她指了指隔壁窗子,海桐帶着她,縱身越了回去。
陸錦棠坐在船艙裡,窗戶關了,江風吹不進來,她卻覺的渾身都是冰冷的。
陸家的兩個孩子,無疑說的是她和小山。所以沈世勳想要向聖上獻美姬,是爲了和沈老夫人對抗。其實……也是爲了和自己對抗?
他不相信她,他擔心沈老夫人把沈家的家業給了她和小山,她就是站在他對立面的人。是以今日,他去親近太后娘娘,她與太后不合,那太后自然會成爲他的助力。
陸錦棠渾身都冷了,虧得自己還這麼信任他!原來他眼裡只有利益,權錢!她根本不稀罕沈家的家業!沈家再家大業大,人死了就什麼都帶不走,她已經貴爲皇后了,還想要什麼呢?
陸錦棠坐在軟椅裡,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適才聽到的話,對她的打擊很大。
就像一個她一直相信信賴的朋友,忽然見聽到那朋友說,她不過是他利用和拉攏的對象罷了。
樓下甲板上的鑼鼓聲忽然劇烈起來。
海桐站在門口向外看了一眼,“娘娘,龍舟賽接近終點了,您要……”
海桐看她臉色不太好,抿嘴沒有再問。
陸錦棠卻是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平靜了臉色,扶着腰緩緩起身,“走吧,去看看。”
出了艙門,卻恰和沈世勳撞見。
沈世勳的桃花眸裡光彩一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陸錦棠卻有些漠然的嗯了一聲,提步就沿着臺階往下走。
沈世勳緊走兩步,追上她,“娘娘留步,那日娘娘留的畫作着實神奇,我命畫師看過了,那畫師當真看出一些門道來。說那畫了不得,卻不是一套的,若是能集齊一套……”
陸錦棠猛然回頭,冷冷看着沈世勳。
沈世勳未說完的話卡在嗓子眼兒裡,不上不下的,錯愕看她。
一個人怎麼能剛在太后面前說了那樣的話之後,轉臉就這麼親暱熱忱的和自己說話?兩面三刀形容的就是他這種人吧?
陸錦棠眯了眯眼睛,對了,他是個重利的商人,與他來說翻臉比翻書還簡單吧?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又算什麼?
“多謝沈公子費心,不過不必了,那畫兒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畫兒。”陸錦棠說完,就扶着海桐的手,繼續往下走。
沈世勳站在木階上愣了愣,眼見她要向龍舟龍首那裡走去,他忙又追上。
“娘娘怎麼會這麼說呢?那畫作很是神奇,一日之中,定會有多次變化,集齊一日變化的所有形態,纔是一副完整的畫作,娘娘只給了一幅,畫師有些爲難。”沈世勳略顯着急,拱手向她。
陸錦棠停下腳步,不由攥緊了手心。
他說的不錯,她手心的符籙是有變化的,她以前也沒有注意過,後來臨着那符籙往紙上畫的時候,她才發現,一日不同的時間,符籙的形態也是不同的。她不懂符籙,但想來這是閻羅有意爲之。
紫陽道長通過一張符籙,竟然能推斷出這符籙有變化,看來紫陽道長真是道行不淺,通過他,說不定真的能破解了這符籙,進而聯繫到閻羅。
可是現在……
“沈公子不必費心了。”她還能相信他嗎?相信他會幫她破解?簡直笑話!
“娘娘!”沈世勳倒比她還着急。
陸錦棠狠狠瞪了他一眼。
海桐伸手擋住他,“沈公子可不要越矩!”
沈世勳微微一愣,大約這會兒纔看出來,陸錦棠身邊的人竟不是木蘭。
“木蘭姑姑呢?這位姑姑是?”沈世勳狐疑問道。
海桐沒理他,伸手擋着他,直到陸錦棠走到秦雲璋的身邊,她才收手。
陸錦棠與秦雲璋並肩遠眺着即將到達終點的龍舟。
秦雲璋輕輕握住她的手,“在船艙裡坐着,怎麼手還是冷的?越是夏日,你的手倒越是涼了?”
陸錦棠勾了勾嘴角,“手涼無所謂呀,心冷纔可悲。”
“什麼?”江上風大,前頭鑼鼓喧天,他微微皺眉,似乎沒有聽清她的話。
陸錦棠笑着搖了搖頭。
沈家的龍舟還是拔得頭籌,儘管一路上有旁的龍舟在給他們使絆子,可沈家的龍舟也並非毫無準備,最終以半個船身的優勢,穩居第一。
榜眼被岐王府奪得,探花是哪家的船,陸錦棠到沒有留意。
龍舟賽後,還有遊江宴飲。聖上大宴百官羣臣,無論是街頭還是江邊,亦或者江面上,都是熱鬧非凡的景象。
陸錦棠憑欄遠眺,偶然發現沈世勳竟然獨自乘坐小船,離開了碩大的龍舟,他沒有參加聖上的宴請。
是了,他是藉機來向太后娘娘表忠心的,宴席參不參加,倒在其次了。
她輕輕哼了一聲,對自己這位信任的“舅舅”說不失望,那是假的。
她冷冷轉過臉,不再看他離開的小船。
沈世勳卻一直看着那艘氣派奢華的龍舟,他遠遠看見船舷處有好些丫鬟,簇擁着一位衣着華麗氣質出衆的夫人,無疑是她。
紫陽道長坐在前來接他離開的小船上,仰頭問他,“沈公子可拿到餘下的符籙了?”
沈世勳皺眉搖了搖頭。
紫陽道長呀了一聲,“這符籙道法高深,能成結界!山人還從未見識過世間哪人能做出這般厲害的符籙,實在是期盼破解,也好結識這位高人!”
“她不給我。”沈世勳喃喃說道,“也許是她不方便吧……她身邊的宮女,不是她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