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鈞的身影立在那裡,臉面看不清,動作卻看得明白,他朝她點點頭,還揮了揮手。
陸錦棠咬住下脣,一定是影像!就像四維成像的技術一樣!或許利用了什麼光影技術……這次她不會再上當了!
“娘娘又看到了?”喬木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陸錦棠卻立即搖頭,收回視線,“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
她提步邁進殿中,對那個高高大大的身影視而不見。
有本事,那顏鈞就別站在院子裡!有本事他進殿來呀?陸錦棠暗暗想到。
道士們商議之後,決定在鳳棲宮裡佈下一個大陣,能夠驅邪鎮魂的高階陣法。
這陣型複雜,單憑一兩個道士都無法完成。且得積聚衆人之力,一起篆書符籙,佈下陣型。
開始佈陣之時,陸錦棠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陣型裡似乎有嚶嚶嗡嗡之聲,像是有蒼蠅蚊子在她耳邊飛一般。
陸錦棠忽的想起,當初給明宗按着《長生道》做還陽丹的時候,道士們就布了一個陣,那會兒是爲了阻擋女鬼進去搗亂。結果陣型擋住了女鬼,也擋住了她。
陸錦棠咬着下脣,看着自己的手掌,她手掌上的符籙已經不見了,如今她還不算是這個時代的人嗎?她還算是一個女鬼嗎?
記得那次她之所以能進去陣型,便是因爲她把金蠶帶在了身上,金蠶吐絲,她的周遭也有金光保護。
陸錦棠想到這兒,把懷中的錦盒更揣緊了些,日後她要寸步不離的帶着這金蠶!
隨着陣型排布好,道士們加持的符籙都貼上。陸錦棠身上的不適之感就更明顯強烈了,“木蘭,去請聖上來。”
那在她耳邊嚶嚶嗡嗡的聲音好大好大……大的她腦袋都開始疼了!
木蘭見她神色不對,立即去請秦雲璋。
“雲璋……”陸錦棠瞧見他來,立時起身,想要向他走去,卻腳下一軟,往地上撲倒。
秦雲璋一個箭步上前,把她撈入懷中,“哪裡不舒服?”
“哪裡都不舒服!”陸錦棠有氣無力的按着額角,她捂了捂耳朵,又無奈的鬆開手,“這陣型讓我不舒服,你快叫人把這陣撤了吧!”
秦雲璋皺眉看着她,眼眸沉凝如墨,“這陣乃是爲你驅邪之陣,不會傷你的。且有了這陣之後,你就不會在看到那胡商了。”
陸錦棠苦笑不已,“我看到胡商,不過是受些驚而已,看習慣了也就了了,並不會難受。而這陣勸會叫我頭暈腦漲……”
秦雲璋伸手抱緊了她,“錦棠,你不會有事的。你看見顏鈞之事,極有可能是中邪之狀。如今有這驅邪陣,你會好起來的。你可知,你那日的樣子,把玉琪和玉玳都嚇壞了,孩子們也十分擔心你……”
陸錦棠在他懷中緩緩點頭,嚇到孩子的事情,她也十分愧疚。但那時她看到顏鈞舉刀向着自己的兒子,但凡是個母親,都會是和她一樣的反應吧?
“你說的也是……”陸錦棠笑着應聲,可她卻恍惚覺得秦雲璋低沉好聽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了,他溫暖的懷抱似乎也漸漸的冷了。
她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可她的手臂卻似乎有千金之重,擡也擡不起來。
她努力的睜着眼眼睛,想要看清他的看,看着他的嘴脣以便聽到他說着什麼……可是越來越吃力了。
“困了就睡吧,朕會一直守着你。”秦雲璋彎身將她橫抱起來,一步步走到牀邊。
他將她放在牀上,竟親自爲她脫鞋去襪。他有些粗礪的掌心還輕輕的揉/捏了一下她淨白的腳,捏了捏她的腳指頭,才把她平放在牀上,爲她拉上了被子,“你睡一會兒,我就在這兒看着你。”
他的笑容真好看,正如正午的陽光,燦爛耀眼。
可陸錦棠卻漸漸看不清了,她的眼皮沉甸甸的,努力的睜,卻漸漸睜不開。
她莫名有種直覺,如果她現下睡着了,她就真的睡過去了……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不想睡着,不想與他分開……
她攥緊了他的手指,卻漸漸沒了力氣,她手心一鬆,手臂無力的垂落在牀榻之上。
夜幕微垂,她的身體卻忽而變得輕飄飄的,像是躺在浮雲之上,輕的似乎沒有重量。
陸錦棠猛的睜開眼睛。
外殿點了許多的燈燭,內殿沒有燈,卻被外殿投射進來的光照的一片暖黃。
她仍舊在牀上躺着,安靜平緩的呼吸着,似乎正在熟睡之中。
陸錦棠看着牀上躺着,呼吸均勻綿長的自己,忽覺哪裡不對——她看着自己?!
這看自己的角度叫她驟然一驚,她自己還在牀榻上躺着,閉着眼睛……
陸錦棠再低頭看自己,她的身體近乎半透明,飄忽在牀榻一旁。
“這是什麼情況?”陸錦棠喃喃自語了一聲,“傳說中的靈魂出竅?”
她重新到牀榻上躺了下來,卻發覺如今的自己可以穿過牀上的那具肉身,毫無阻力。
她想帶着自己的肉身從牀榻上坐起來,甚至只是簡單的睜開眼睛——可她全然做不到。
她的靈魂似乎已經和肉身分離,她無法控制牀上躺着的自己。
陸錦棠心下狐疑至極,卻聽見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她提步向外殿走去,她的腳步比貓還輕,輕的像是在飄。
外殿的燈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她回頭去看,屏風上,地上,都沒有她的影子!她沒有影子?
那暖黃的燈光毫無阻礙的穿過她的身體。
“雲璋!”陸錦棠瞧見秦雲璋就在燈旁坐着,他身邊還放了一疊已經翻閱過的奏章。
他沒說慌,他說要守着她的,於是真的守在這裡,連御書房都沒去,即便她睡着了,他還是把奏摺搬到了這裡。
“雲璋!”陸錦棠見他毫無反應,不由提高音量,又喊了一聲。
他仍舊看着專注,連頭都沒擡一下。
陸錦棠有些慌了,他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