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悄悄退到殿外。
前朝那裡吹了角,敲了鼓。
鼓聲連天。
皇城牆頭上有一面大鼓,與許多面不甚大的鼓。
最大的鼓比人高出許多,敲鼓的人,要站與高高的臺子上,方能夠着那鼓面。
據說一隻鼓槌就有幾十斤重,那面鼓不是什麼人都能敲響的,敲鼓的人壯實無比。
那面鼓唯有朝廷發生大事,需要天下知曉時,纔會敲響。
“這是新帝繼位的鼓聲吧?”木蘭神色怔怔的看着鼓聲傳來的方向,她什麼都看不到,卻是伸長了脖子。
角聲落,鼓聲似乎還回蕩在天地之間。
待那鼓聲也落去之後,木蘭驚訝的發現,宮門外那吵吵嚷嚷的聲音沒有了。
她耳力敏銳,極力去聽,卻也只聽到一片安靜。
宮裡各處似乎都靜極了。
木蘭提步出去,在宮道上遇見急匆匆而來的孫一。
她立即擋住孫一,“內侍這麼着急,可是出了什麼事?”
“出事?”孫一搖頭,“那倒沒有,乃是新帝要來給太上皇磕頭請安。”
木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太上皇說的乃是秦雲璋。
他駕崩之事,乃是秘而不發的。
退位的詔書乃是由內閣大臣,當朝宣佈,新帝繼位以後,來給先皇磕頭,是理所應當的。
“外頭怎麼安靜了?聖上退位,新帝繼位,外使豈不要藉着這個機會鬧的更厲害嗎?”木蘭倒是好奇,這位新帝,有什麼雷霆手段,讓使臣卻都安靜了?
“新帝下令,把所有鬧/事的外使,全都抓緊大理寺的牢獄之中了。”孫一說道,“且新帝已經羅列了顏鈞十大罪狀,任何一條罪,都是當誅的重罪。新帝言明,顏鈞罪行確鑿,過幾日就會把顏鈞懸屍城門口。哪國不服,邊關鐵騎,等着與他們‘理論’。”
木蘭怔了怔,“新帝倒也挺有魄力的。”
“聖上派遣去邊關的鐵騎,已經準備充足,新帝糧草不缺,何需懼怕這些雷聲大雨點兒小的異邦?”孫一輕哼一聲,“主要就是月氏不甘心,一直在蹦達挑唆。新帝說了,不再鬧/事的使臣,可遣返回國。若是居心叵測,挑動兩邦不和的使臣,就聯繫其屬國,就地斬殺使臣!”
木蘭怔了一怔,“月氏來的乃是三皇子,新帝當真敢斬殺他嗎?”
孫一忽的一拍腦門兒,“只顧跟木蘭姑姑說話,正事兒都忘了。新帝馬上就過來了,木蘭姑姑去告知娘娘一聲吧!”
木蘭張了張嘴,孫一已經急急的轉身回去了。
木蘭不由皺緊了眉頭,內閣選立的新帝究竟是誰?爲何她一點兒消息都沒聽到?
娘娘如今的身份,已經並非“皇后”,新帝來了,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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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皺眉抿脣在宮道上安靜的站了一陣子,便轉身回去,告訴陸錦棠,新帝要來的事兒。
陸錦棠倒是無甚表情,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約是前朝的事情還未處理完,待孫一通知過後又過了一個時辰,宮道上纔有宮人擺駕,新帝前來。
廉清等人在承乾殿外,呼呼啦啦躬身行禮,沉聲道,“恭迎聖上——”
殿中的木蘭神色一緊,立即轉臉看向牀邊的陸錦棠。
陸錦棠撫了撫玉玳的臉,用薄被蓋住父子倆個相握在一起的手,才神色不變的起身到殿前相迎。
木蘭垂首站在她身後。
有腳步聲往殿前而來。
陸錦棠蹲了蹲身,沒有作聲。
木蘭低聲道,“恭迎聖上。”
一雙明黃色的靴子,停在了兩人跟前,新帝似乎在打量着兩人。
孫一跟在新帝身後,等了一陣子,卻還不見新帝擡腳入殿,反而一直在盯着陸錦棠主僕兩個看。
孫一清了清嗓子,“稟奏聖上,太上皇在殿中呢。”
新帝嗯了一聲,卻仍舊沒有動。
陸錦棠一直低着頭,但她身後的木蘭卻微微擡眼,飛快的瞟了一眼聖上。
這麼一看,她微微一驚,倒吸了一口氣。難怪先前她一直打聽不到關於新帝的消息,只怕是這些人故意隱瞞吧?
“恭請聖上入殿……”陸錦棠聲音很輕。
新帝“嗯”應了一聲。
他這才擡腳入殿。
孫一擺手,叫其餘宮人都留在殿外。
陸錦棠要跟進殿中,木蘭卻立時拽了拽她的衣袖。
“娘娘!”
陸錦棠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嗯?”
“如今的新帝……”木蘭眉頭緊皺,欲言又止。
陸錦棠不明所以。
木蘭卻鬆了手,“您還是進去看吧。”
陸錦棠點點頭,神色漠然的進了殿中。
她繞過屏風的時候,新帝在龍榻前站着,目光灼灼的看着牀上的一對父子。
“怎麼把二皇子也帶到這兒來了?”新帝問道。
這聲音聽在陸錦棠耳中,可是太過熟悉了,她原本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那一身明黃的龍袍,便沒有再看他。
可聽聞這聲音,她卻不得不把視線移到了新帝的臉上。
新帝也恰回過頭來看着她。
“是你……”陸錦棠眼中劃過驚訝之色,但眨眼之間就歸於平淡,眼睛裡只剩下一片漠然,誰當皇帝與她來說,有什麼區別呢?她與這宮中馬上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原來是沈太守,恭喜沈太守登得大寶。”
一身明黃龍袍下的,正是沈世勳。
他目光沉沉的落在陸錦棠身上,“朕不是問你麼?爲何二皇子也在這裡?”
他沒有認出她來?
陸錦棠沉默片刻,緩緩開口,“二皇子昏迷不醒,夢囈不斷,所以把他抱過來,算是讓父子告個別。”
沈世勳皺眉嗯了一聲,倒是沒讓人立時把二皇子送走。
“今晚先皇就要去往帝陵了,入夜之前,把二皇子送回去。”沈世勳說道。
陸錦棠遲疑片刻,忽而屈膝,向他下拜。
若她擡眼,便可看見,沈世勳在她動作之下,猛然抖了一下,他似乎想要上前扶她,但卻生生的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