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有打戲,武生唱的熱鬧,打的花哨,底下的少男少女們也看的起勁兒。
還有人站起來看戲叫好,戲臺子下頭也熱鬧得很。
玉琪眯眼看着那熱鬧的人羣,目光掃過各人腰間。
掃了一遍,見人人身上的配飾都很妥帖。他微微皺眉,再細看一遍,忽然有個玉佩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隻緋色的玉佩,鮮紅欲滴的顏色,與自己手中的穗子顏色搭配煞是好看。
可那隻玉佩上卻綴了淺粉的穗子,穗子顏色太淡了,與那隻緋色的玉佩一點兒都不相稱。
玉琪又看向那玉佩的主人。
將它掛在腰間的正是與蒙婷兒比肩而坐的葉童瑤。
葉童瑤通身的衣服搭配精巧得宜,就連頭上的點翠,都和衣服相映成輝。
這女孩子給人一種精緻之感,衣服妝容,都極爲精巧,是個在細節上不會出錯的人。
唯獨那玉佩和穗子的搭配,略顯突兀。
玉琪眯着眼睛,往前排走了幾步,他的目光細緻入微的落在那姑娘的鞋上。
粉白的花瓣沾在姑娘鞋底和鞋幫之間。
她的繡鞋本就是粉白的顏色,那花瓣原不明顯。
玉琪卻眼尖心細的留意到了。那花瓣是薔薇的花瓣,顏色正與薔薇花牆那裡的一致。
這姑娘去過薔薇花牆那邊了?
若是要鑽入杏樹林,薔薇花牆是必經之路。
“小姐有禮。”玉琪忽而上前打招呼。
獨坐看戲的葉童瑤愣了一下,連忙起身見禮。
“適才我離開一陣子,回來卻不見了我弟弟,小姐可曾離開過?可曾見了我那頑劣的弟弟他去了何處?”玉琪緩聲問道。
他像是個擔心弟弟惹禍的好哥哥。
葉童瑤舒了口氣,“我剛剛也離開了一陣子,乃是去了西邊廂房,沒有瞧見公子的弟弟。”
玉琪挑了挑眉梢,“謝過小姐。”
葉童瑤點點頭,溫婉落座。
玉琪轉身卻眯起了眼睛,西廂房那裡沒有薔薇花。
她鞋底沾的卻的的確確是薔薇的花瓣,她撒謊了!
人沒有理由,何故要撒謊?她必是要遮掩什麼!
玉琪回頭瞟了眼葉童瑤的表情,不由更在心中確信,那穗子的主人,應當就是她了——她撒謊遮掩,正說明她適才瞧見了杏花林裡的一幕。
玉琪正琢磨,這姑娘會不會故意泄漏流言之時,卻有個宮女前來找她。
“婢子春興,是頤和公主身邊的婢女,公主有急事與公子商量,叫婢子前來通傳。”春興極小聲說道。
玉琪愣了一下,他知道春興是沈昕的貼身宮女。
聞言,不疑有他,他心裡更多的是對沈昕的擔憂。去見面他也正好把適才發現告知與她。
“還請帶路。”玉琪跟在春興身後。
春興領他到了僻靜的迴廊外頭,便不往前走了,“公子去吧,就在迴廊拐角,婢子還要去戲臺子。”
玉琪闊步而去,轉過迴廊,他張口要喚“昕兒”之時,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張並不熟悉的臉。
“禾公子……有禮!”蒙婷兒福身,公主回宮頭一日,就敢送上碎石蒲團的她,這會兒竟然緊張的說話都打了磕巴。
玉琪微微擰眉,禾公子?
他咧嘴冷笑,“在下似乎並不認識這位小姐。”
“我乃是蒙將軍之女,小名喚婷兒。”蒙婷兒紅着臉,小聲說道。
“小姐有何指教?”
“我……那日……就是茶會上,芙蓉園裡……”蒙婷兒吞吞吐吐將那日在茶會上,他與公主比劃劍招,讓她心生仰慕的事兒說了。
說完,她便仰着頭,眼神熱切的看着他。
玉琪哦了一聲,“多謝小姐賞識。”
蒙婷兒眼中的熱切,漸漸轉爲焦急,“公子……我的意思是……是說……”
“小姐還有別的事嗎?沒有在下就先行一步。”玉琪提步要走。
如此難得的機會,蒙婷兒如何能夠錯過,她錯身一閃,擋住他的去路,“你別走!”
玉琪垂眸看她。恰看到她腰間的玉佩,玉佩上沒有穗子。
荷粉色的玉佩孤零零的墜在裙襬之間搖晃……
玉琪眯了眯眼睛,他怎麼覺得,適才那緋色玉佩底下墜的淺粉穗子,與這塊玉佩更相襯呢?
無論如何,他手中的這紅色穗子,都不可能是這姑娘玉佩上的,哪有穗子比玉佩顏色還搶眼奪目的?那豈不是喧賓奪主了?
“我託公主請公子來,就是爲了……爲了表明心跡……”蒙婷兒攥着拳頭,鼓起勇氣,繃着臉面緊張說道,“便是你笑話我也好,我蒙家的女兒不是畏畏縮縮的人,我第一眼看見禾公子,就覺得公子是個可以託付……”
“你說,是你託公主請我來的?”玉琪忽而打斷她的話。
他原以爲,乃是春興被這姑娘收買了。如今方纔知道,春興確實是被沈昕派去請他的。
騙來他見這姑娘的,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那個小妹妹……
他的目光又落在蒙婷兒腰間的玉佩之上……昕兒粗心大意,不會考慮顏色相不相配的問題,她定然以爲這姑娘就是去杏樹林的人。所以,她爲了替玉玳遮掩……寧可叫他來見這不相干的人,哪怕眼前這姑娘,是想要嫁給他!
玉琪突然呵呵的笑起來,心裡卻跟潑了一盆帶着冰碴子的水一般。
蒙婷兒一心表明心跡,沒有留意玉琪瞬息萬變的神色。
她忐忑羞怯的低着頭,腳尖在地上畫着圈,“我爹爹是朝中大將,是聖上倚重之人,你若是肯……我爹爹可以舉薦你爲官……”
“多謝小姐錯愛,”玉琪拱了拱手,聲音卻清冷至極,“奈何身份有別,禾某不配小姐,小姐珍重。”
說完玉琪擡腳離開,垂在身側的手攥的緊緊的,他額上的青筋也一跳跳的。
蒙婷兒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人乾脆果斷的拒絕,她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擡眼,卻只看見玉琪轉身離開的背影,他走的毫不猶豫,帶着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