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往事在葉臻腦子裡閃過,他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暴躁之意,站了起身。
“舅舅,你要走麼?”元娘擡起頭,眼裡還有淚水在晃着,映着燭光,葉臻覺得再也無法停留了,夜色太暗,他總是把她認作五娘,忍不住想心疼她,想保護她……
可僅剩的理智讓他認清現實,他的五娘早已經死了,眼前之人是那個害死五孃的人的孩子。
害死五孃的人都該死。
葉臻拉起黑色披風的帽兜,讓元娘看不清他的神情:“夜太晚了,你休息吧,若有事讓燕娘去鏢局給我送信,最近我就在京城。”
“舅舅,你還是走吧,不用擔心我,京城太危險了,是不是白七?”元娘雖然不捨得,可葉臻一向是官府緝拿的目標,雖然海捕文書上分辨不出樣子,可這畢竟是天子腳下,誰知道有沒有消息靈通之人告密。
“我聽幫主的。”白七不錯眼的盯着葉臻,並沒理會元孃的眼神,元娘氣的擡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白七的腿上。
“你怎麼不躲?”元娘一巴掌得逞,還埋怨白七。
“好了,別讓人聽見了。我自己會注意安全,走了。”葉臻啞着嗓子說完就向外走去,元娘忙起身送他。
待目送他們跳牆離開,元娘看着一旁歪倒在地昏睡的僕婦,心中有些不忍,把她們拖在門廊下依偎着,自己坐在欄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在她十二歲之前,她從來沒見過葉臻,直到她母親死了,她被逐出吳府,葉臻纔出現他面前,雖然他不說,但元娘能感覺到他的悲傷和絕望,從此就把他看做了親人。
遠遠傳來幾聲蟋蟀的叫聲,讓夜色更加鮮活起來,元娘倚着柱子睡了過去。
葉臻帶着白七疾走了一條街,白七看他呼吸粗重,便知道他忍的辛苦,趕緊取出一個瓶子,倒出一個藥丸。
“幫主,您快吃藥。”可不等白七把藥遞給葉臻,葉臻就伸出手掐住了白七的脖子,一雙眼變得血紅。
白七並沒有慌亂,微微錯身,一個胳膊在他肘上一撬,看葉臻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便急忙鬆開了手,又把藥送到葉臻面前。
可沒了制約,葉臻又一拳朝白七面門打了過來。
一瞬間兩人已經過了十幾招,白七怕他發狂後脫力,不敢糾纏,趁葉臻一個空隙,一掌打到他後腦上,葉臻就軟了身子,白七趕緊上前扶住,把他背在身後,一步步的向一個衚衕深處走去。
元娘靠着柱子眯了一會,等睜開眼,天光已是大亮,那兩個婆子還睡得香甜,她去洗漱一番,回來時一個胖胖的婆子正揉着眼睛對另一個婆子說着閒話,元娘悄聲站在柱子後面聽着。
“我最近老睡不着,本想找郎中瞧瞧的,結果昨天睡在門外反而睡得香了,你說怪不怪?”那個胖婆子說道。
“就是,我也覺得睡得好,本來朱媽媽得了那怪病,下人們都說祠堂裡不乾淨,她們都嚇得不敢來,就咱倆個老實,上面也沒什麼靠山,不敢不來。可你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也沒見有什麼事啊,定是那朱媽媽平日做了不少壞事,神靈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懲罰她的。”另一個長臉高瘦的婆子附和道。
“那朱媽媽就不是個好東西,想當年夫人在時,就她在夫人面前裝癡賣好,可夫人一走,她就趕緊把自己媳婦安置在楊姨娘房裡了,如今還對大小姐這麼苛刻,活該她被神靈降罪。唉,對了,我三天前守二門時看見楊姨娘身邊的那個劉婆子偷偷給人東西,那人貌似是外院的護衛,給了好一大包東西呢?”那個胖婆子說道。
“楊姨娘如今幫老太太管着內院,她要是有什麼陰私之事,看見了誰敢說什麼,不過光天白日的私相授受,那婆子真是膽大。”高瘦婆子說道。
“就是,那婆子也是個厲害的,讓廚房的馬婆子用好酒把我袢住,可沒成想我內急,酒沒吃要上茅房,這纔看見她們的勾當。”胖婆子得意的說道。
“對了,三天前,是不是那個書生鬧着要娶大小姐那天?想來大小姐真是可憐,好不容易回來了,本以爲能嫁個達官貴人,沒成想一個破落戶鬧了鬧就成了婚事。”高瘦婆子搖搖頭說道。
“就是,就是,想當年雖然夫人對咱們不怎麼樣,可她身邊的那個媽媽最會來事,對咱們也好,動不動賞酒賞肉,如今老太太當了家,怕是又沒油水了。”胖婆子苦着臉道。
“你就知道吃,到時誤了差事小心一樣了被賣了出去。”高瘦婆子不再理她,伸頭看向祠堂,小聲說道:“也不知道小姐醒了沒,聽說小姐會治病,我那孫兒小姐若是能給看看就好了。”
“你那孫兒還沒好?這都半年了吧。”
“是啊,現在面黃肌瘦的,都兩歲了,還瘦的像猴子一樣,吃點飯她娘要喂半天,我都怕養不成。”說着說着那高瘦婆子苦着臉說道。
“要不你就去求求大小姐,昨日送飯的婆子說大小姐給那朱媽媽都治好了,你孫子肯定會治,大小姐一看就是菩薩心腸的人。”胖婆子一說,那高瘦的婆子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吧,我去求大小姐。”說完就向祠堂內走。
元娘從柱子後走出來,咳了一聲,兩個婆子這纔看到元娘。
“大小姐洗漱去了?你看我兩個睡的太死,都沒去服侍大小姐。”胖婆子陪笑着說道。
“剛過來聽說你孫子病了?要是想讓我看就抱過來。”元娘沒理那胖婆子,直接對那高瘦婆子說道。
那婆子喜出望外,忙要磕頭謝她,元娘一把攔着,讓她去抱孩子,那婆子便飛一般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