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傾如遭雷擊,一動不動。
原來他有了妻子,還有妾室,原來他不過視她如芸芸類者中的一員,她還以爲……
震驚,痛苦,失望一下子襲涌上心頭,轉而變成一種屈辱,一種說不出的恨,她盯着她,連手心都在顫抖。
“當初我爲什麼要救你?因爲赫連璽是我的死敵,我不過是想利用你對付他罷了,如今他的地位已不像當初顯眼,我也開始達到目的,這些,你不都明白在心嗎?怎麼我給你一點溫柔你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麼?”
無相依舊淡淡道,不帶一絲感情。
宮無傾冷冷一笑,“滾,算我倒黴,撿了狗屎。”
她猛地一下拉下窗簾,遮住了那張她從來沒有看清的臉。
無相,從此算我從未遇見你。
她覺得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老天爺都跟她過不去,偏要讓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渣男來到她身邊,將她傷得傷痕累累,而渣男卻志得意滿地離開,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那就乾脆直接嫁渣男吧!省過中間一大堆僞裝,一開始就看清紈絝的面容,多好啊!
兜兜轉轉,時過境遷,又是一幕重逢,原來她剛開始相信的,終究還是一場可笑的欺騙。
宮無傾躺在牀上,窗戶難得不透一點光線,房間一片漆黑,她的眸子又平靜又薄涼,在夜中閃着些許冰冷的光芒。
大理寺。
天開始黑的時候,卻還見不到太后的人來將她們接走,碩歡和曼桑又急躁了起來,特別是曼桑,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傍晚之後,她的臉開始大片紅腫,潰爛,流膿,就連眼睛珠都泛起了可怕的赤色,令人毛骨悚然,她找到一面廢棄的,只剩下一半的鏡子, 她照一下直直地盯了一瞬,然後驚叫一聲,倒地暈厥了過去。
整個晚上,曼桑暈過去了十多次,整個荒院都回蕩着她不可置信的叫嚷,大哭,這個過程中,不斷有穿着不同服飾的人到鐵門口張望,然後表情各異地回去,其中表情各異。
“救救我們,快讓太后放我們出去,我們還要給她配方呢。”
碩歡認出一個太監是太后身邊人,像看到了救星,眼睛發亮。
“哎喲,這配方,恐怕太后是不敢用了。”
小太監看着一臉流血流膿的曼桑,一驚一乍地道,說實話,他還沒有看見一個人的臉,能夠變成這麼可怕的模樣,可想而知,那樣的藥膏再繼續使用到太后臉上,不久後會有多恐怖。
“你什麼意思?”碩歡瞪着眼睛問,“難道是懷疑我們和耳敦的烏髮霜和雪肌膏有問題嗎?”
小太監搖頭,“那藥膏太后是不敢用了,二位欺騙和試圖謀害太后,好自爲之吧。”
碩歡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你把話說清楚,太后是要治我們的罪嗎?”
小太監卻已經走遠了。
碩歡和曼桑頓時陷入一種說不出的恐懼之中,她們感到,比起草原的直接,爽快和乾脆,大擎這樣殺一個人都要用計迴旋許久的土地,暗藏了太多說不出的漩渦和危險,一不留神,就會被裹攜入其中,
屍骨無存。
第二天,有消息傳來,擔驚受怕一個夜晚的碩歡和曼桑暴斃身亡,被發現時身體已經涼透了,都保持着雙手抓向半空,面容驚駭,眼珠子凸出的表情,令人不解的是,她們的嘴巴被用針線牢牢縫住,鮮血凝固,看上去讓人心底陣陣發毛。
大理寺的人說,二位公主咒罵宮三小姐,又咒罵太后,皇上,以及整個大擎的子民,引起守護之神憤怒,來索走了二位公主的命,以示懲戒,以儆效尤。
曼桑和和碩歡即刻被送往和耳敦草原,這件事終於告一段落,至於後續,還得看草原大君的反應,消息傳到陳景耳中,他只嘆了一聲,宮無傾,你好深的心計,利用女人對美的執着和癡迷,把一切推向不可挽回的深淵,我要怎麼才讓你老老實實地在我面前敗下陣呢?
“三小姐,蜈蚣引來了。”
漪容打開一個細脖子深瓶,那一隻丟失許久的蜈蚣在其中漫無目的地爬來爬去,這段時間不見,它居然又長壯了一些,也變得更紫黑,更可怕,由於許久沒有飲血,它陷入有些癲狂的狀態,有時竟用頭去撞瓶壁,這久可以猜知它爲什麼不斷轉換地點了,原來是在尋找主人……
宮無傾盯着看了一會兒,“去請大姐來吧。”
妙可不情不願地去辦,那個歹毒陰險的大小姐,她是見也不想見到。
很快,宮姝來了,看到瓶中的蜈蚣,她的眼中綻放出欣喜的,明亮的光芒,那一種渴求在心底燃起,與此同時,蜈蚣也感情到她的到來,不斷往瓶壁爬,可是它終究一次次掉落下去,終於,它縱越起來,想要突破細頸口的侷限,可是這瓶子太深了,它所有的努力都無濟於事。
宮姝看着這樣的情景,心中閃過無數盤算,感受到氣氛有些異樣,她擡眼,看到宮無傾正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眸子平靜得讓人泛冷。
宮姝做出一副感激的樣子,“真好,我身上的臭味終於可以清除了,三妹,謝謝你,你是怎麼做到的呢?”
宮無傾微笑道,“不過是用蜈蚣喜歡吃的東西加上同味濃香,放在院子不同角落,這個方法很簡單,不費任何力氣,大姐不用感謝我。”
想到她派人去翻淨房的糞坑,打撈臭水溝這些愚蠢法子,宮姝不由得暗暗咬牙,“三妹,你真是聰明絕頂。”
“多謝大姐誇獎,無傾再接再厲。”
這一次宮無傾居然受了,漪容偷偷捂嘴笑。
漣秋拿來了一個藥瓶,往裡面倒了液體狀的一些流體,宮無傾道,“從此大姐身上的異味可去除了。”
宮姝聞了聞身上,果然沒有了任何異味,這一下,她佩戴着的香料散發的氣味顯得分外濃烈。
宮姝莞爾一笑,可笑中卻有冷意,“真是讓人激動,三妹,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出門了。”
宮無傾道,“大姐可以去準備一下,明天漪容還有我的五名護衛,會護送你到南疆,等祭司解除了盟約,會殺掉這條蜈蚣,從此你完全是自由身,恢復正常人的生活。”
宮姝看着宮無傾,恨不得現在就對她下蠱,讓她被幼蟲折磨而
死,可是,宮無傾像是早有預防似的,居然用細頸瓶子裝蜈蚣,口子還只有小指般大小,就算她念口訣召喚,蜈蚣也無法爬出來。
真實個奸詐的小賤人!
看着體粗劇毒的蜈蚣,若說要殺掉,她肯定是不忍心的,不過,如果在此之前,在宮無傾體內產卵,那麼,就算由她親手殺掉又如何?
她柔聲道,“這些天來,我度日如年,身體和心靈都倍受煎熬,只想着悔過和改正,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三妹,爲了感謝你,不如你去我的院子,我和母親好好招待你吧。”
宮無傾脣角微揚,“好啊!大姐盛情,我就卻之不恭了。”
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害她的人,她是不會手軟的,“貓兒。”
貓頭鷹飛到宮無傾的手上,雙眼彷彿盛了整個星穹,又似不見底的深海,彌布着璀璨光點,它轉了一下腦袋,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着宮姝,帶着攝魂般的力量。
看着這隻曾經識破她的陰謀,把毒蜈蚣扔到臭水溝的禽鳥,宮姝感到一陣害怕,“三妹,你是要把這隻貓頭鷹也帶去嗎?”
“是啊。”宮無傾摸摸貓頭鷹的頭,“我已經吃過飯,大姐卻說要招待我,我把吃不下的另一半給貓兒,難道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也覺得這鳥兒生得可心。”宮姝訕訕道,可眼底卻劃過一抹冰冷,宮無傾,你以爲,這樣就能阻礙我嗎?
漪容將細頸瓶子收起來,當着宮姝的面,換了一個脖子更細的脖子,這下頸口只有一根針那麼大小,僅留一點空氣進出,而且瓶身是用百年寒鐵打造,在壁上有一個小窗,還繫着一把小鎖,漪容把鑰匙揣進袖中,“三小姐放心,除了這把鑰匙,誰也不能打開這個瓶子。”
宮姝臉色微微一變,卻不動聲色,“三妹,走吧。”
陳氏一看到宮無傾來,立刻放下了手中正在抄着的佛經,笑着迎了上來,“無傾,你好久沒到嬸母的院子來了,快過來,讓嬸母瞧瞧。”
宮無傾順從地走了出去,陳氏拉着她的手,左瞅瞅,右瞅瞅,上下前後瞅,眉梢間都帶着笑意,“無傾啊,你是出落得越來越可人了,將來呀,一定能嫁一個好人家。”
宮無傾微笑道,“二嬸母也是越來越年輕了,看來閉門修身養性確實有好處。”
陳氏笑容一僵,“你就別拿嬸母開玩笑了,嬸母倒是希望能早點自由,多去外面透透氣,快進來。”
說着把宮無傾按在杌凳上,宮無傾一副溫順的模樣,看着丫頭婆子們上菜,不得不說,這些菜都是珍貴的佳餚,每一道都很對她的胃口,她剛剛吃飽的肚子又渴望了起來。
“可巧正好趕上我這兒吃飯。”
陳氏親自爲宮無傾盛來米飯,“無傾呀,你雖然已經吃過,但嬸母知道你很能吃,再吃一頓不是負擔,而是錦上添花。”
她說着笑了起來,宮姝也笑,“母親,你就別拿三妹開玩笑了,快用飯吧。”
宮無傾掃了一眼一桌子菜,微笑道,“我最喜歡吃紅燒獅子頭,嬸母卻放在最遠的位置,是不想讓無傾吃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