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臉上掠過諷刺之意,然後沒有回頭地進入院子,身影決絕。
信任關係中,任何彼此之間的私自目的都是可恥的。
雲上燁只覺得心頭一陣堵,他忽然笑了起來,手取下頭上的海蘭,修指夾着,落拓恣意地離開。
在楚泓的護送下,凌王費了好大的勁才逃過追殺,到了凰城,兩方差點打起來的時候,他的暗衛終於接應上他。
赫連璽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一路黑着臉,回到了凌王府更是陰沉得要滴下水來,這一次他以爲會實現必殺,沒想到雲上燁已經做了準備,不過,他是怎麼知道,他吩咐人下的是什麼毒呢?
赫連璽的眸子警惕了起來,忽然盯着楚泓,楚泓被看得忐忑,“殿下,出了什麼事嗎?”
凌王收了目光,“本殿懷疑有奸細,你好好查一下。”
楚泓一想就明白了,“是。”低頭道,“真是可惡,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導致殿下喪失了那一些精良之士。”
赫連璽冷聲道,“虧得本殿沒有全部派去剿殺雲上燁等人,否則……”他哼了一聲,擺擺手,“你下去吧,不要打草驚蛇。”
那樣的後果,着實嚴重,赫連璽從來是個小心的人,不會輕易孤注一擲,而是想通過謀略和恰當的力量,除掉眼中釘,肉中刺。
第二天,令京兆尹頭疼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在凰城東郊的一處頭壩子上,有人發現了一具屍體,被燒得焦糊難辨,京兆尹派人去查看,在屍體的袖中找到了一朵燒焦的海蘭花,京兆尹初步猜測這個無名身份的被害者與舟上和岸邊的血跡有關,說不定這是一起謀殺案,但人的身份難以查考,他的眉頭緊鎖了起來。
先前讓人去查,說是上那一個小舟的人,是禮國公府大公子和靖國公府三小姐,二人正是順着護城河一路賞着景下去,京兆尹尋思了一個時辰,沒有下定決心使人去問,畢竟這樣的事多方面因素不足,不能貿然,同時也避免打草驚蛇。
與此同時,陽桑公府報案,說是三房的公子陳冰失蹤了,實際上,陳冰的存在感很薄弱,他在三房排行老二,上頭有一個姐姐,是陽桑公的第九子,只隱約有人聽說他先天體弱,帶了一身的病,經常臥牀不起,怎麼會忽然失蹤了呢?
京兆尹想到眸中可能,讓陽桑公府三房的人辨認屍體,結果三房夫人在屍體身上摸到一個長命鎖,看到上面刻着的“子鹿”字,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
“是冰兒,子鹿是他的字。”
三夫人泣不成聲,哭得要暈厥過去。
陳景也在場,看到這樣的情景也不禁面露悲色,道,“京兆尹大人,子鹿是我的九弟,他大病初好,多次說要到外面遊玩,可父親擔心他病情反覆,一直沒有允許,大概是他耐不住性子,一個人跑了出去,結果誰想到會被害呢?”
很快有人拿來了白布,蓋住屍體,京兆尹道,“只能仔細盤問當天去護城河上游玩的人,
陳大公子,三夫人,你們且等着消息吧。”
陳景看一眼被白布蓋着的屍身,幽幽道,“好,此事就麻煩京兆尹大人了,聽說在此之前,在某個小舟裡發現了血跡,大人難道不應該重查此人嗎?”
京兆尹想到小舟上坐着的兩個人,不由得心底發毛,“應該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殺了人,就一定得償命。”
陳景淡淡一笑,命人扶着三夫人,出了尹府,京兆尹看到陳大公子的笑容,不由得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只是皺着眉,將陽桑公府的人都送出大門。
“大人,該怎麼辦?”
屬下問道。
京兆尹沉吟了一下,“先盤查別人,宮小姐和雲公子就放到最後吧。”
“是,大人英明。”
京兆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宮無傾和雲上燁犯下,他無論如何處理,都要得罪兩大公府,但違法犯罪,絕不姑息,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他暗暗下定了決心。
宮無傾不知道大禍臨頭,馬姨娘就要生了,在自己的院子裡頭慘叫不休,宮無傾解了一會殘棋,韓斌來了,“三小姐,已經準備好。”
宮無傾微笑,讓漣秋收了棋子,“去馬姨娘的院子。”
陳氏卻是最先去的,一直守着馬姨娘,盯着她的肚子,帶着希冀,彷彿真的能盯一個兒子出來。
馬姨娘痛得滿頭大汗,產婆在一旁助產, 孩子卻半天沒露個頭出來,馬姨娘眼淚鼻涕口水一起流,眉頭緊鎖,顯而易見她十分焦急,但就是使不上勁兒。
產婆擡起頭道,“老夫人,這種情況老身見過,產婦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無論怎麼努力都生不出來,是因爲焦慮情緒和壓力導致無法專心生產,所以……”
宮白氏明白了她的意思,“都出去吧。”
等人都出來了一陣子,只聽見一聲啼哭,產婆高興地道,“瞧着哭聲多響亮啊,恭喜夫人,是個千金。”
陳氏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所有的期待都成了一場空,儘管如此,她仍然擠出笑容來,“喲,千金好呀,貼心。”
宮白氏倒是沒有別的情緒,對她而言,公府已經有了好幾個孫子,尤其是大房,宮無傾頭上有一個有作爲的哥哥,多一個少一個沒關係,只要小生命健康成長,她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便也足夠了。
果然,馬氏生了一個女兒,雖然小臉還皺巴巴, 但已有三分乖巧,等過些日子定然是個模樣可心的,產婆打理好一切,在外面等候已久的宮銘化才進屋子來,他的心情比陳氏還低落,畢竟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有生出一個兒子,這一次希望又落了空,看來是要後繼無人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不但承爵沒有希望,分家也無法多分,靖國公最多給他一點養老的財產,想想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馬氏看到丈夫臉色不好,也並沒有在乎,她把一份喜悅埋在心裡頭,等着以後再告訴他,便微笑道,“銘化,你看孩子的鼻子多像你
,現在就有點小挺呢。”
陳氏也笑道,“是啊,多漂亮的孩子,銘化,你就給孩子取一個名字吧。”
宮銘化一時訕訕,他實在做不出像陳氏一樣見寶驚喜的形容,再加上之前腦海中想的都是男孩的名字,此刻又心緒煩亂,便道,“我回去再想,你安心養身體,明天讓你挑。”
宮無傾微笑着,每個人的神情都毫無遺漏地落到她眼中,馬氏向她投來了感激的笑容,她微微點頭,走了出去,雲上燁在她的院子她常坐的那一個小桌旁,自顧自地剝着堅果吃,看到他進來,他搖頭道,“你何必自找麻煩?”
“是嗎?你覺得是這樣?”
宮無傾胸有成竹,反問,“如果真的對大房有威脅,我是不會綁馬姨娘的。”
“陳氏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總有一天會葬送在你的手下。”雲上燁叩着桌緣,分析道,“到時馬氏母憑子貴,大可以成爲妻室,宮家子嗣稀薄,算上宮大公子,三房所出宮二公子,一共三位,宮銘化狡猾多端,一旦有機會,如何不籌謀算計,你看,大房承爵的機率要被分走一些,就算不提承爵,宮家財產,產業也要多分許多出去。相反,如果你不幫助馬氏,孩子由陳氏撫養長大,陳氏倒黴的那一天,孩子也要跟着遭殃,可謂是一箭雙鵰,何樂不爲?”
宮無傾看着雲上燁,不由得笑了,“我以爲我已經夠冷漠,沒想到,你已經殘忍到這樣的地步,竟然連孩子也不放過。”
雲上燁眸色平靜,呈現出一種深邃和妖冶,“要想將來沒有煩惱,最好斬草除根。正如昨夜,如果我是赫連璽,會多派出二十人,埋伏在山下見機行事,上面一旦發生情況,就趁亂剿殺我的勢力,可惜,他太珍愛自己辛苦培養出勢力,失去了一次大好的機會。”
宮無傾垂睫,拿起一顆花生來剝,他從她手中取下花生,卻往她掌心塞了一小把剝好的,“所以,這一次,你失策了,這不符合你的性子,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是的,她是因爲心軟,才幫助了馬姨娘,但既然她做出了選擇,就絕不會後悔,她道,“或許她將來有用。”
雲上燁輕笑,“小毒物,見你終於仁慈一下,我還有些不適應呢。”
宮無傾懶得跟他耍嘴皮子,涼涼道,“你一臉奸相,來找我一定有事吧?”
雲上燁朗然地大笑了起來,往後靠去,手搭在扶手上,胸膛露出了一縷麥色白,他挑眉望着她,“知我者,果然小毒物。”這小東西,怎麼那麼有趣呢?
他招了招手,“你過來,我偷偷告訴你,免得被人聽了去。”
宮無傾一看就知道某人想佔她的便宜,“不說嗎?我要睡午覺了。”
雲上燁勾脣邪笑,搖頭,嘴上卻一本正經地道,“陳景又有動作了,而且,很有趣。”
宮無傾勉爲其難地坐下來,當雲上燁說出接下來的話的時候,她脣角浮起一抹冷笑。
果然,她準備得沒錯,快要派上用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