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王府宮無傾只去過一次,此刻再進入其中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宮無傾觀了一個又一個花園,無數旖旎景緻入眼,宮無傾卻並沒有多少欣賞的興致。
進入珏王的大殿,裡面佈置得大方典雅,透着一股蘭香,宮無傾看到一個古玩覺得不錯,就伸手觸摸了一下。
赫連羽微笑道,“喜歡嗎?我有一個古玩庫,待會兒你可以去裡面挑幾件帶回去。”
宮無傾搖頭,“倒是不錯,但我更喜歡下棋。”
任是她這樣貪財的人,到如今也不見得對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有多感興趣。
遭到拒絕,赫連羽倒也沒有尷尬,依舊保持着溫潤的笑,“有時間,我陪你下棋。”
這時,駱大夫來了,給宮無傾把了一下脈,搖頭道,“宮三小姐,你憂思太重,導致傷到了肺腑,平時可有咳血現象?”
珏王一怔,竟真的有這麼嚴重?
宮無傾平靜地道,“我沒有憂思,也沒有咳血,駱大夫大概是診斷錯了。”
“無傾。”珏王看着她,眼中光芒柔和,“這兒沒有別人,你不用這麼要強,不配合駱大夫,最後只會害了自己。”
駱大夫更是確信了自己的診斷,大概是不想讓宮無傾境地尷尬,他寫下了一個藥方,並抓了一袋藥,漣秋接過,揣到了袖中。
宮無傾正要告辭,珏王道,“府中留了一個戲班子,以前我常和雲公子一道聽戲賞舞,你可願意放鬆一下心情?”
宮無傾不由得回憶起,她初次來珏王府的時候,在那一方水榭樓臺上,雲上燁用東西打她,那輕而易舉間,力道真大啊,她一個重心不穩,跌了下去,後來她用茶水潑了他,從此兩個人真正結下了樑子。
到了樓臺,那些戲班子已經準備好了,開始表演《飛鸞殿》,說的是一個能歌善舞的美女子入宮,她善解人意,心思玲瓏,頗受皇帝寵愛,封爲賢妃,可是後來皇帝見着了其它獨特的美人,移情別戀,賢妃醋意大發,竟然找皇帝興師問罪,皇帝大怒,將她禁足在了飛鸞殿,賢妃整日憂心,剪下一段青絲,讓婢女交給皇帝,皇帝睹物思情,賢妃重拾寵愛。
後來在一次出行中,皇帝遇刺, 其它的妃子卻只知道驚叫着往後躲,賢妃替皇帝擋了一刀,差點丟了性命,皇帝對她更加寵愛,竟遣散了其它妃子,只留皇后和賢妃,皇后雖然佔着後宮主位,可終究是個擺設罷了,皇帝只寵賢妃,爲她收羅天下奇寶,供她玩樂,且夜夜留宿,皇后心中的不滿和哀怨越來越嚴重,竟發動外戚造反,軍隊直逼皇宮,賢妃被活活勒死,皇帝平定了叛亂,處死了皇后,但賢妃卻是永遠地失去了。
皇帝從此茶飯不思,沉迷於仙丹道法,不過是爲了見上心愛的人一面,他每月到蓬萊仙山許願,請求死後能與賢妃相聚,感動了天孫織女,兩人最終在天上相聚,那一日鳳凰繞城,鳴叫三聲而去,傳爲美彈。
此劇的高潮在於,賢妃被勒死前大呼,“陛下,臣妾去矣,若有緣,月宮相聚。”
“你覺得如何?”
珏王問身邊的女子,宮無傾對戲劇不怎麼感興趣,她實在不明白,爲什麼雲上燁能一坐幾個小時,不過古人沒有太多的娛樂,戲劇這樣有情節場景對白的,已經是打發時間的一種較高端的消遣。
宮無傾撫着杯盞,看着戲臺的目光意味深長,“尚可,只可惜皇后的外戚輸了。”
既然娶人爲妻,雖然不寵,但要給予足夠的珍重。
珏王玩味一笑,“皇后是不義之師,自如滅亡是應該的,況且女子善妒,多會招來禍患。”
宮無傾放茶盞的動作微微一頓,她忽然想起,在祁園的時候,雲上燁一擲萬金,導的那一處戲,他從女子的角度出發,讓女子內心的渴求盡情得到維護,不強求人忍耐,不用世俗的規矩去約束女性,也許,這纔是真正的,發自心底的尊重。
她微微一笑,“珏王說的不錯,有酒嗎?”
赫連羽道,“你不宜飲烈酒,我讓人上性溫的。”便吩咐人取來一罈梨花釀。
宮無傾抿了一口,醇香在口中化開,還夾雜着一種清冽的感覺,戲臺子上吚吚啞啞的唱腔傳入耳中,近在咫尺,又似乎遠在天際,她只覺得味道微苦澀。
等戲聽罷了,酒也飲下了三杯,珏王要送她回府,她只是搖頭,“不必了,靖國公府的馬車就在外頭,難道珏王要一路跟在馬車旁嗎?”
珏王淡笑,“既然如此,路上多小心。”
宮無傾坐上馬車,放下了簾子,一時心底釋然,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細刃穿骨的疼痛,她輕輕一嘆。
漣秋欲言又止,終於道,“小姐,雲公子是這世間,最不拘於世俗的男子,他對愛情,卻是有着自己的原則和堅守,誰也不能侵犯和褻瀆。”
宮無傾發現,她眼圈有點泛紅,繼續道,“他執拗得可怕,也許正是因爲這樣的性子,才着了心魔,導致自裁身亡。”
漣秋其實還不知道,雲上燁是爲什麼而死,宮無傾只淡淡道,“死人的事,就不要再提。”
漣秋忽然跪了下來,“三小姐,公子有一個夙願,如今他走了,怕是實現不成,你可以幫他嗎?這樣他死也瞑目了。”
宮無傾伸手將她扶起來,“我正在幫他,你不要急。”
漣秋一時感激涕零,“今後奴婢全心伺候小姐,再也不會無禮。”
宮無傾脣角帶笑,在漣秋眼中是寬憫,可她卻在想,如果她知道是因爲她的緣故,雲上燁才見了閻羅王,會不會立刻要掐死她?
馬車外透進來一縷光線,她的笑容帶着些許悽迷。
皇帝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女人,冷哼了一聲,“慕容簡貪污四百五十萬兩白銀,雖然他是你母族的人,血脈相連,你憐他即將被處死也情有可原,可你作爲母儀天下的皇后,自當知道律法不容觸犯,居然爲他求情。”
皇后嘆道,“臣妾並非是爲慕容簡求情,他貪污巨大,自當被處死,只求皇上給他一個痛快。”
如果是給一個痛快,她有的是辦法掩人耳目,可是,凌遲要驗明正身,這一點很難
辦到。
“橫豎也是死,他不止貪污,還連累了四十五人的性命,實在令人髮指,犯下如此重的罪孽,痛快處死太便宜他了,該讓他多受一點折磨,警醒文武百官,膽敢爲了私心衝撞律法,只有死路一條。”
皇帝不帶一點感情地道。
皇后伏在地上,嘴脣動了動,卻不再多說一句。
皇帝搖頭,“皇后,你讓朕很失望。”
皇后心一刺,擡頭看着皇帝,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卻很快低下頭,“蘭兒知錯了,請皇上降罪。”
皇帝緩緩道,“你下去吧。”卻並沒有多說什麼,看來,是一個改錯的機會也不給皇后了。
皇后心底發涼,道了一聲“是”,便退了下去,轉身的瞬間,她眸底浮起一抹冷色。
這個男人也曾寵過她,可是,卻從來沒有愛過他,他真正愛的人,是那個善於作水袖舞的賤人,可那個賤人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她的地位,她成不了皇后,珏王就很難成爲儲君,將來一切還是璽兒的,雖然皇帝可以自由決定,但有文武百官的眼睛盯着,他又敢放肆到哪裡去?
皇帝眼中沒有一點感情,帶着嘲弄,皇后啊,你害死了朕心愛的女人,你以爲事情過去許久,朕就會忘記嗎?
既然雲上燁死了,那麼,只好他來着手了。
果然如宮無傾所料,京兆尹並沒有從陽桑公府查出什麼,只說可能是外賊,又派人到外頭查,這樣,更是不會有什麼結果。
不過,陽桑公府上下被盤問了三天,這個屈辱,也足夠受了。
“公子,聽說雲上燁死了。”
有人進書房稟報。
陳景正處理着一些公務,聞言一驚,“可是真的?”
來人道,“雲上燁已經於七天前自殺身亡,只是禮國公府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據說就連他最大的敵人凌王也親臨查看,確認人已經死亡。”
陳景訝然之後,拊掌大笑,“好啊,這樣宮無傾就少了一隻胳臂,至於那個珏王,很少來管她的事,以後陽桑公府的機會就多了。”
他不會忘記,多數時候,宮無傾和雲上燁一唱一答,配合得不亦悅乎,讓人恨得牙癢癢。
陳景嘴角泛着冷意,宮無傾,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一隻鴿子撲棱着翅膀落在窗戶上,妙可取下信來,交給宮無傾,是漪容的來信,說是宮姝已經與蜈蚣解除了契約,他們已經準備回程。
“小姐,你真的相信大小姐會改邪歸正呀?”
沈媽媽擔憂道。
宮無傾將信點燃,看着信紙化成灰燼,“改不改,都沒關係。”
沈媽媽見三小姐波瀾不驚的模樣,也就放了心,嘆息一聲道,“奴婢不希望小姐憂思費神。”
宮無傾微笑,“沈媽媽有心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這些日子她不時去看望馬姨娘的孩子,宮銘化取了個名字叫做“宮桃言”,小寶的模樣已經舒展開來,一雙大眼睛烏溜溜,還會對人微笑,可愛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