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行人甚多,宮無傾抱着爆米花,不斷往嘴裡塞,雲上燁瞥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並無任何異樣,也就放下心來,畢竟藍初懿的執念太深,太瘋狂,太固執,這是流淌在鮫人體內的血液決定的,任何女子,想要不感動都太困難,只是他太看重道德,太善良,近乎懦弱,或者說是發自內心地不願她受傷害,所以情願眼睜睜地看着她跟他你儂我儂,將苦酒自己品嚐,這就產生了激烈的矛盾,只會一日日地憔悴下去,甚至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藍初懿不像赫連璽,赫連璽是爲了得到,可以不擇手段,動用力量來爭取一個女子,他的顧慮太多,可儘管他小心翼翼,下場依然不好,因此愛情一事,終究還得看有沒有緣份。
“你知道他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嗎?不只是因爲你,或者說,你是根源。”
雲上燁淡淡問。
宮無傾道,“爲了進入迷幻,獲得暫時的意願滿足,他服了能夠令人上癮的毒藥,無論是哪一類,都足夠使人意志消沉,萎靡不振,要戒掉極其困難,我看他服藥已經有四個月之久,而且每日都在服用,戒掉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雲上燁道,“終究是他自己的選擇,鮫人一生只對一人忠誠,從此他的心,也等於是死了。”
宮無傾卻皺着眉頭,“你注意到跟隨着他的另一個人了嗎?我覺得,大有蹊蹺,說不定他服藥,就是一個圈套。”
雲上燁挑眉笑道,“你呀,總是懷疑萬事有鬼,不過,既然你這樣想了,我們就調查清楚。”
阿欒扶着藍初懿到了韋府,藍初懿就疲倦地倒在了軟榻上,目光望着半空,沒有一點聚焦,彷彿在渴求着什麼,那男子端來了一碗湯藥,喂他喝了下去,他的眸子很快浮起迷亂,波光瀲灩,飛快地變幻着,彷彿被什麼牽引而去,脣角也微微勾起,仿若晴方和煦,枯瘦的容顏綻放出動人的神采來。
阿欒卻不忍心看到這樣的畫面,閉上了眼睛。
男子輕聲笑了,“你家公子在雲端沉浮,或者在仙界遨遊,身邊有宮小姐相依相伴,是一件其樂無窮的事,你怎麼還嘆氣呢?”
阿欒眼中涌起了憤怒,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都是你,一開始給公子吃了這樣的東西,害了我家公子,我饒不了你。”
男子卻不屑一顧地將他推開,冷哼一聲,“當初我家公子問你家公子要不要服藥的時候,你家公子是怎麼說的?‘如果知道你有,就算你不找我來,我也會去跟你要。呵,現在翻臉不認人,說是我家公子害人了?”
阿欒自知理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啊,這件事確實是公子自己的選擇,不然誰也強迫不得他,男子看了陷入迷夢的藍初懿,眼中流出一抹可怕的光芒,“藍公子需要的時候,請及時叫我。”說着擡步出去了。
阿欒扶起藍初懿,卻發現公子已經暈
厥了過去,幾縷墨髮帶着汗水,凌亂地沾在臉上,臉色顯得肉弱蒼白,看着就讓人心疼。
他將公子扶到榻上躺下,公子薄脣輕啓,喚出一個名字,“無傾,今天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走得這樣快,一定是怪他了吧?
阿欒忍不住提醒,“公子,您親眼所見,三小姐她愛的不是您,您就不要……”
可是藍初懿頭一歪,沉睡了過去,呼吸緩慢而均勻,偶爾一陣急劇,這是毒藥起副作用的結果,阿欒束手無策,他多次想要寫信去天澤域求救,可公子說若他這樣做了,必定打死他,可是公子這般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出大事,他終於忍不住到書桌前修書一封,綁到了鴿子腿上,看到鴿子飛走,心中又害怕又期待。
一個人站在花苑外的廕庇處,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勾起脣角,神色陰詭,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宮無傾,一張大網正在向你收攏,到時你插翅難飛!
狩獵的日子到來,宮無傾騎上小白,雲上燁騎着小黑,一道進入狩獵圍場,赫連羽坐在皇帝下方的皇子位上,看到二人到來,眸子一黑,很快,他的面容恢復了雍容溫潤,雲上燁也向赫連羽看去,脣角微微勾起,不再是曾經對好友的惺惺相惜之意,帶上了冷漠,疏離,以及警惕。
赫連羽心中嘆了一聲,他終究是連二人也失去了。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雲上燁,不可思議地笑了,“聽說雲公子爲了宮小姐,甘願放棄皇位,本來此刻雲公子可與朕平起平坐,卻因爲一個女子,要躬身叩拜,臣服於朕,是該說雲公子蠢笨,還是該感慨你的一往情深?”
雲上燁道,“小人已經入大擎戶籍,認禮國公作父親,又在大擎長大,是地地道道的大大擎人,就算借小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什麼平起平坐的想法,小人忠心爲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還剩皇上收回方纔的話,未免臣整日惴惴,惶恐不安。”
皇帝盯着他半晌,見他態度果然恭謹,沒有一點作爲凌風國儲君的傲氣,只是這副模樣蘊着不亢不卑,是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頓時龍心大悅,“好,是朕一時失言,驚擾了雲公子,朕收回剛纔的話,二位起身來吧。”
宮無傾和雲上燁謝恩,宮無傾擡眼,正要看到赫連羽說不出意味的眼神,她抿起脣角,赫連羽,如果你真的變了性子,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
赫連羽察覺到她神色的警告,微微一笑,只是眼中多了一抹悵然之色。
花韶容坐在觀衆席上,盯着雲上燁,眯起了眸子,雲上燁已經過繼到禮國公的名下,可以名正言順地與雲勐爭奪繼承權了,她還以爲,他的真實身份暴露於天下,從此整個禮國公府都是勐兒的,沒想到這一轉眼,局勢又變了。
恨意和惱怒侵佔了她的心,她握緊了雲勐的手,雲勐已經有了一點懂
事,對於這個從來跟他爭奪一切的哥哥回來,心中十分不滿意,他擡頭看着花韶容,“母親,哥哥又下令修建瓏莊水榭了。”
花韶容哼了一聲,“他不是你的哥哥,他不過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野種罷了,他要修就讓他修唄,還不是爲了那個賤人,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能夠折騰到幾時,哼。”
狩獵開始,百來匹馬向圍場片區奔去,宮無傾是女流,雖然騎術也很厲害,但終究不能和男子的駕馭能力相比,只爭得了稍前一些的位置,雲上燁也不急,伴隨在她的身旁,赫連羽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微微一笑,“二位可要加把勁了。”
雲上燁緩緩道,“獵物是會移動的,就算先佔據有利位置又如何?我倒是更願意悠哉悠哉地去,珏王殿下先請吧。”
赫連羽看了宮無傾一眼,“你呢?”
宮無傾挑眉,“不勞殿下掛心。”
這時,不知從何處甩來一條馬鞭子,狠狠地抽在小白的屁股上,小白一聲嘶鳴,揚蹄飛奔,很快將一衆馬匹甩在後面,雲上燁瞳孔一縮,沒有來得及看清暗算的人是誰,便猛地策馬朝宮無傾追去,赫連羽也見勢不妙,也緊跟而上。
花韶容脣角露出一抹冷意。
宮無傾沒想到,自己是第一個衝進圍場山區的,可是她才一進入,馬匹的前蹄就被什麼絆住,來了一個大大的後仰翻,將她整個人甩出去,不遠處就是削尖了的竹樁,落到上面後果不堪設想,在千鈞一髮的瞬間,她死死抱住了馬頭,劇烈的顛簸把她的心都要抖出來了。
小白不過是受了一鞭子,卻變得十分暴躁,長嘶一聲,竟然越過高高的竹樁子,一折身進入了幽靈禁區。
圍場山區有些地方是進不得的,特別是幽靈禁區,裡面長滿了竹子和一些低矮的植物,而且常年有霧,據說裡面經常有魂靈飄來蕩去,時而發出淒厲的,幽怨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有人因此被嚇破了膽子。
小白馱着宮無傾,在禁區狂奔,宮無傾看到,竹子上纏繞着許多色彩斑斕的舌,受到驚擾都揚起了頭,向她吐出了蛇信子,雖然她從來不曾懼怕什麼,但還是感到渾身發毛,要是被毒蛇咬上一口,恐怕她只能葬身在這片陰沉沉的地方。
這裡的氣候清涼,外頭的上空明明是晴空萬里,這兒擡頭一看卻是一片厚重的雲霾,彷彿陽光永遠也無法照射進來,陰風陣陣,霧氣不斷沉浮,再加上那些傳聞,不得不讓人產生聯想,宮無傾的肌膚冷出了戰慄,然而,她依舊緊緊地抱着馬脖子,在小白耳邊說,“小白,快停下。”
小白烏亮清澈的眸子一片黑暗瘋狂,宮無傾知道,鞭子被人下了毒,無論她怎麼努力,小白依舊在禁區中瘋狂亂竄,她飛快地判斷着這裡的情況,只見無論小白怎麼打轉,都是等於在一小片相同的區域原地踏步,看來這兒被人布了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