齡兒還在背,言貴妃制止了他,讓奶媽把他抱到一邊玩去,宮無傾靜靜地看着言妃,眸子漆黑,“娘娘,有一句話無傾不知道該不該當講?”
言貴妃看她表情透着凝重,不由得一怔,“宮小姐,這兒沒有外人,您儘管說。”
宮無傾抿了一口茶水,“娘娘得罪了兩個人,一個是珏王,一個是夙王。”
言貴妃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盯着宮無傾,“這,如何說?”
宮無傾幽幽道,“娘娘想坐後位,得罪了夙王,如今夙王正在凰城,前些天有人向無傾稟報,說夙王與屬下吩咐,要潛入宮中,取走娘娘的性命,夙王手下高手衆多,就連宮中禁衛軍,也有一部分她的耳目,娘娘覺得,無傾派給娘娘的人,能夠阻止得了嗎?昨日無傾本是要入宮面見娘娘,提醒一聲,只是在凰城遇到了襲擊,幸而雲公子擋了一箭才保住性命,今日若非娘娘派人去請,無傾也會親自入宮,畢竟事不宜遲。”
言貴妃的臉逐漸白了,她沒有想到,夙王會盯上她,其實這並不奇怪,她是凌貴妃的死對頭,兩人都是後位的最大競爭者,一直鬥得昏天暗地,死去活來,凌貴妃的兒子都已經這麼大了,還被封了王,要讓自己的母親順利坐上後位,除掉她這個最得寵的顯然是當務之急。
宮無傾繼續道,“至於珏王,是將來儲君最有希望的人選,如今他不但要娶凌風國的公主雲大小姐做正妃,還要立司馬家,歐家,林家的千金做側妃,一下子擁有了龐大的擁躉,再加上原來的支持者,力量是夙王等及不上的,娘娘的心思在天星墜落,石上預言後珏王殿下就已經知道,娘娘覺得,殿下會放過娘娘嗎?”
言貴妃咬緊了齒關,眸底掠過一抹冷光,“難不成,他們一個個想殺掉我麼?”
宮無傾嘆了一聲,“娘娘,無傾與您提醒過,不要放棄希望,不要過度執着,您這段時日,確實過於引人注目,身居深宮,卻被夙王和珏王留意上,也是早就應該猜得到的。”
這也是她想要躲開言貴妃,不願意再與她交流的原因,在她派出的那幾個人的保護下,言妃一次次從險境中脫身,這讓她形成了一種想法,以爲無論自己如何都不會有性命危險,那一次石上預言,由言貴妃來頂,是她的主意不錯,不過她提醒過點到爲止,如果以後十七皇子成器了,自會有人提起,畢竟是有書籍記載的,這種事張揚了反而有做作之嫌,言貴妃反而得意忘形,不止一次跟人暗示過十七皇子有天星預示,這樣自然是引起了赫連羽的注意,她從未真正與赫連璽探討過言貴妃的事,以前赫連羽看在她的面分上,並不怎麼在意言貴妃的愚昧之舉,可是如今她聽屬下稟報,赫連羽已經開始派人盯梢言貴妃,畢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言貴妃的臉色變了又變,“可是,都到這一步了,如果放棄,
我不甘心啊。”
那死去的十多個妃嬪小主,其中有幾人正是她害的命,她處心積慮,步步爲贏,就要這樣放棄了嗎
宮無傾輕聲道,“無傾並非要娘娘放棄,做好自己的份內事罷了,有些東西得是幸運,不得是命運,不必強求。”她看向被奶媽抱着的十七皇子,“娘娘您看,十七皇子多麼可愛啊,您就算不爲自己考慮,可小皇子還稚嫩着,你也要爲他小心點啊。況且無傾與娘娘曾經姐妹一場,無傾不希望娘娘有什麼閃失,是誠心爲娘娘考慮。”
言貴妃長長嘆了一聲,可是臉色十分慘然,“好,我不會再傷害任何人,結果是什麼樣子,我等着便是。”
宮無傾微微一笑,“夙王在凰城,可皇上派人查詢無果,有一件事,無傾想請娘娘相助。”
有消息傳出宮外,言貴妃生產以後,一直心情鬱悶,好不容易等皇子長大一些了,皇帝特允她到凰城大街上散一散心,這是史無前例的特許,畢竟女人進了宮被封了位分,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來的,可見皇帝對言貴妃有多麼恩寵。
言貴妃坐在華麗的八人擡的大轎子內,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車馬,還有無數的護衛,這樣待遇堪比皇后,凰城百姓都駐足觀看,議論着言妃很可能就是後位繼承人,雖然只能透過一個縫隙看外面的景緻,又只看到黑壓壓的人頭,言貴妃心情還是舒暢了不少。
忽然,轎子一下子墜落下來,言貴妃猝不及防,驚叫一聲,只見轎子底板裂開了幾條縫隙,她也因爲受到衝撞,身體一個傾斜,頭撞到了窗柩上,鮮血順着額角流了下來。
貼身婢女嚇壞了,趕緊把言貴妃扶穩,又匆匆替她止了血,只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打鬥聲,兵刃交接,十分理解,言貴妃瑟瑟發抖,“出什麼事了?”
婢女驚恐地說,“娘娘,是有人要來殺娘娘,被護衛攔住了。”
果然來了嗎?言貴妃想到宮無傾話中的暗示,眸底浮起一抹冷光,婢女看向縫隙外,說,“娘娘,奴婢看到有護衛騎馬往皇宮去,皇上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來救娘娘了。”
言貴妃抓住胸口,慢慢平靜了下來,她也從縫隙往外看,只見幾個身形矯健的銀衣護衛背靠轎子,往外還有三圈,一共三十來人,相互嵌移,與不斷襲上來的黑衣人展開博殺,這些想必就是宮無傾的人了,言妃觀察着局勢,默默地等待。
對方派出的人竟然有百來之衆,而且都身手不凡,很快將皇宮那些武功泛泛之輩殺了個大半,他們無數次逼近言妃又被擊退,更多的身穿不同衣服的護衛加入保護言貴妃的戰鬥中,地上都是血和屍體,百姓們尖叫着躲開,大街上只剩下血腥和屠戮。
很快,皇帝親自策馬出宮,身後跟着一羣護衛,踢踏而來,這時黑衣人已經所剩無幾了,他們見大勢已去,紛紛服毒自殺,化
作一堆黑水,一名黑衣人正要往下一咬,一個銀衣護衛一腳踹在了他的頸部上,迫他把壓在舌根的毒藥吐了出來,毒藥破開,竟將地面上灼穿了一個大洞,令人觸目驚心。
黑衣人被制住,皇帝的馬匹在他面前停下,他大叫,“是我自己要殺這個女人,皇帝老兒,你是個男人就果斷一點,把我殺了。”
皇帝什麼場面沒見過,這種謾罵他也經歷多了,眸色陰沉地看向轎子,婢女從裡面出來,跪下道,“稟皇上,娘娘頭被磕傷,奴婢已經爲娘娘止住了血,除此之外,娘娘還受了驚嚇,是奴婢保護娘娘不周,還請皇上懲罰。”
皇帝眸色一緊,“讓言妃出來,朕看看。”
婢女趕緊道,“娘娘說了,娘娘已經是皇上的人,就算是身負重傷,也不能露面,等到了皇宮,再與皇上相見。”
皇帝嘆了一聲,“朕的言妃,就是懂事。”他目光落在黑衣人的身上,“把他帶回去,嚴加審問,朕就不信,他不會說出幕後主使。”
他看到地上還跪着其他的護衛,問道,“你們都是哪些府邸的護衛?”
銀衣護衛當頭的一名說,“回稟皇上,小的們是珏王府的,聽到消息說貴妃娘娘的轎子受到襲擊,珏王就把小的們派了來。”
“回稟皇上,小的們是黎天公府的。”
黎天公府,所出之女歐玖玖是珏王側妃既定人選之一,皇帝點了點頭,看向另一支看起來比較單薄的,“你們,又是什麼人家的?”
“回稟皇上,小的們是陽桑公府的。”
陽桑公府的護衛個個都將身板伏得很低,恭敬地道。
皇帝臉上並沒有什麼異樣,說,“好,你們都做得不錯,回去等着領賞吧。”
他一招手,便有人將另一頂華麗的轎子擡了過來,兩頂轎子口子相對,幾乎連接在了一起,言貴妃不動聲色地完成了轉移,京兆尹匆匆趕來,跪在地上不斷自責,皇帝幽幽說,“出了這種事也不能怪你,誰也擋不住突然襲擊,把殘局收拾一下吧。”
京兆尹便留下來清理大街了。
遠處的橋廊上,一座亭子下,宮無傾抿下一口酒,嘴角冷冷一勾,“陳奇真是聰明,讓護衛來湊這個熱鬧。”
雲上燁淡淡道,“只要能夠挽回一點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陳奇都會萬死不辭,一個因爲協助謀權篡位而衰落的家族,要爬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就如今天,陽桑公府的護衛本來就已經稀少,如果全軍覆沒,從此以後幾個流氓混混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陳家欺負了去,然而,陳奇終究還是賭贏了一把。”
宮無傾撫着杯盞,她總覺得皇帝開始一視同仁地給予賞賜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皇帝打心底知道陽桑公府並未謀逆,等那段時間過了,一切便會逐漸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