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一下,銀麪人不可能繼續在街道上出沒,一咬牙,順着巷子追了上去。
這條衚衕兩旁的房屋門都禁閉着,小道上長了青苔,還有一些藤蔓爬上了屋子的牆門,顯然已是許久沒有住人,透着一種陰冷詭異的氣氛。
宮無傾不怕鬼神,邁着腿小跑,青苔很滑,一不留神就會摔倒,她神色隱隱焦急。
往前方看去,小巷通往一個幽暗的去處,像一條從地獄延伸出來的死路。
宮無傾感到了絲縷的寒意和危險,她停住了腳步,並開始後退,她是絕不會傻乎乎往那種地方去的,銀麪人還活着,總有一天會再出現,她沒必要以身犯險。
只是,雲上燁爲什麼要騙她呢?
就爲了捉弄她一番?
宮無傾覺得不可理喻,又有些惱怒。
“小娘子,往哪兒去?”
有淫笑聲響起,宮無傾瞳孔一縮。
只見兩個人影從幽黑的衚衕盡頭奔來,嘴角帶着猥瑣又冷酷的笑意。
宮無傾下意識地回頭,又見兩個人從衚衕口而來,他們紛紛抽出腰間的劍,劍尖分別指着她的頭,脖子,和胸口,彷彿要把她大卸八塊。
宮無傾暗叫不好,後退一步,背貼着牆壁,身子慢慢蹲下,手抓起了一塊長滿青苔的石頭。
“你們找無傾幹嘛呀?”
她不解地問。
“哈哈哈……”領頭的大笑了起來,“有人給了我們一百兩黃金,索你宮無傾的小命,反正你也是個傻子,活着與否都不重要,不如讓我們幾個玩個夠,再把你殺了吧,反正你長得漂亮,沒被男人用過就太可惜了。”
宮無傾在心中呸了一聲,看來,古代的直男癌屌絲也不少啊,但她目前最關心的,是怎樣報名脫身。
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劍駕在了她的脖子上,割破了她的一點皮肉,鮮血一滴滴順着劍尖滾落下來。
看到幾個人開始解褲子,宮無傾指了指衚衕深處,“去那兒好不好?”
“喲呵,還挑地方,看來你雖然是個傻子,卻淫賤得很。”領頭的那人手一揮,“那就成全三小姐。”
宮無傾不過是在拖延時間,那頭有什麼,她也不知道,甚至會導致處境比現在危險,然而,她沒有選擇。
兩個人像拎小雞一樣一左一右提着她,她肩頭傳來一陣陣疼痛,卻咬牙忍着,“如果你們不殺我,我給你們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黃金?
幾人眼中都散發出亮光,這足夠他們一輩子榮華富貴納妾無憂無慮了,然而,一想到某個事實,他們的眼神又都黯淡了下來。
“哎呀,可我們的僱主上早就料到三小姐會這麼說,如果我們被三小姐賄賂,僱主就會要了我們的命,一萬兩黃金確實讓人動心,可哪裡有命值錢?”
領頭的道。
宮無傾心一沉,“我會幫助你們逃過追殺。”
幾人都懷疑自己聽錯了,其中一人道,“笑話,你自己腦袋不靈光,還幫我們逃過追殺。”
這時已經走到光線黑沉的地方,夜幕降臨,加上上頭有大樹旁逸斜出,以及兩旁房屋合圍,進入其中幾乎是什麼也看不清了。
兩人將宮無傾摔到了地上,急匆匆寬衣解
帶脫褲子,在這種地方,他們當然要盡興一點,還有一名來扒宮無傾的衣服,領頭的在一旁指使,“都脫了,讓老子先享受,你倆往後站。”
漆黑中, 他似乎看到一雙眼睛像寒星一樣散發着冷光,彷彿一柄利劍,不由得心神一凜。
“啊!”慘叫聲響起,扒宮無傾衣服的那人捂着雙眼,鮮血源源不斷地從眼中流了出來。
意識到事情不對,另外兩人揮劍朝宮無傾砍去,然而,宮無傾早有準備,將瞎了眼的那人擋在身邊,那人頭和肩頭分別中了一劍,頓時一命嗚呼。
宮無傾不斷往後退,身體一個懸空,掉落了下去,她的手不斷抓,終於摸到了光滑的,長着青苔的牆壁,卻由於慣性整個人不斷下落,終於在某個位置被卡住了。
聞到有些刺鼻的味道,宮無傾定睛一看,原來自己卡在了臭水溝的上方,幸虧下面比較狹窄,不然恐怕她要泡在裡面了。
但,身體還在緩緩地,緩緩地滑下……
宮無傾手指甲緊緊扣着溝壁,指尖破了,鮮血淋漓,仍然阻擋不了這種趨勢,她目光中閃爍着堅決,從頭上拔下另一隻簪子,狠狠地朝着溝壁刺了進去,然後抓住簪子,身子終於穩了一點。
好險!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額頭上沁着細汗。
上頭有打鬥聲傳來,她屏息,仔細地聽。
局勢變了,是誰來了?
“啊,你,你怎麼……”
領頭的不可思議地疾呼。
“這種事情,需要驚訝?”
是他。
宮無傾心有一瞬間的溫暖,接着變得有些複雜。
兵刃交接,巷子青石板微微震顫。
纏鬥激烈,偶爾有鮮血從飛落到宮無傾臉上。
“凌王早就盯上了你,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取了你的人頭回去。”
“呵,看來凌王還是有些眼光,只是手下都是酒囊飯袋,方纔圍剿本公子的二十人都成了孤魂野鬼。”
男子聲音透着輕蔑和玩味。
領頭的早已經料到,最後一名同伴倒下,他一抹臉上的鮮血,招式更凌厲,然而他低估了對方的實力,以爲銀麪人十招拿不下他,是因爲武功也並不是什麼一流超羣,但當他各要害部位不斷受到重創,卻又離真正的中心有一毫距離的時候,他終於明白,對方不過是在折磨他罷了。
“想侮辱她?就要承擔得起後果?”
男子淡淡道,語氣蘊着滔天的殺氣,銀袍飛舞,鋒劍不斷落到領頭的身上,削下一塊塊肉來,“嚐嚐凌遲的滋味,如何?”
凌遲!
宮無傾心一提,不是害怕,而是想看這一出好戲,雖然聽着那人的慘叫,覺得分外悅耳,但不能親眼目睹,實在是有點遺憾。
一刻鐘後,男子的慘叫戛然而止,宮無傾剛好數到三千刀,心想真是不多不少把握得正好啊!
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她卻從中嗅到一種淡淡的香味,像在腐臭的地獄,盛開的一支清冷的蘭。
她下意識地擡頭,“無相哥哥。”
厚重雲層下,微弱的月華籠罩中,她看到,銀麪人跪在臭水溝上方,俯下身子,密切地注視着她,一雙眸子好像靜謐的夜和湖水啊,他
束起的發,在打鬥中解散了開來,遮掩了大半銀色面具,唯獨那雙眼,是那樣的明顯。
這是她一生當中,無法忘卻的記憶。
他向她伸出了手,脣角微勾,“爲了追我,差點失了清白,丟了性命,值得嗎?”
宮無傾望着他,“值得。”
她努力舉起手,放到他的手中,感受着那樣的溫暖和安全。
銀麪人稍微一用力,把她提了上來,他站起身,負手背對她,“暫時不會有歹人了,回去吧。”
上官錦繡,蕙兒,雲長月的呼喚聲隱約傳入耳際,宮無傾一動不動,“你究竟是誰?”
“你遲早會知道的。”
銀麪人輕輕一嘆,“可我不希望你知道。”
宮無傾仰頭,“你已經不想利用我了嗎?”
銀麪人一怔,他的眼中漾起了奇異的光彩,“真是個傻子。”
宮無傾垂眼,“我走了,如果下次雲上燁再告訴我你死了,麻煩你出現一下,讓我知道,你還活着。”
銀麪人長身而立,身上透着淡淡的落寞。
宮無傾向巷子口走去,她感到有目光注視着她,然而,她沒有回頭。
但走了十來步她忽然停止了,霍然轉身。
她睜大了眼睛,看到銀麪人身軀靠着一棵樹,緩緩委頓了下去。
“無相哥哥。”
她大驚,跑了過去,他坐到地上,身軀卻倒在她懷中,“我受了一點傷,不過沒關係,你走吧。”
宮無傾艱難地將他扶起來,他看着身形修長,卻不想這麼沉,最後三個字已經幾乎低不可聞,頭歪到了她的肩頭上。
“一命換一命。”
宮無傾不由分說,扶着他往巷子盡頭走去,她必須挑偏僻一點的地方,這樣才比較安全,“告訴我,到哪兒落腳?”
銀麪人沉吟了一下,“鴻來客棧。”
宮無傾聽着名字有些熟悉,仔細一想,正是她去找帶下醫的那家。
宮無傾還想說什麼,才發現他已經暈厥了過去,她的手摸到了他胸口濡溼的血跡。
她摸索了一個時辰,才找到鴻來客棧的後院,扶着銀麪人上樓。
老闆一看到來人,驚了一跳,“哎喲我的爺,出什麼事了?”
他將銀麪人安置在秦祁行醫的房間,帶上門,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
房間只有秦祁身邊的小童,他熟練地脫下銀麪人的衣袍,奇怪地看了宮無傾一眼,宮無傾移開了目光,只感到有熱息撲到臉上。
這兒的人真有意思,竟然不問她的來處和底細。
等小童脫完了銀麪人的上衣,宮無傾看了一眼,只見一道傷口貫穿他的後背,差一點就刺中正心,他精瘦的胸腹上,都是鮮血,還有新的血液從開始風乾的傷口涌出來,衣袍更是被浸溼了,銀色面具更是染上了幾滴豔紅。
小童熟練地清洗,消毒,上藥,包紮,等處理好這一切,他向宮無傾鞠了一躬,“王小姐,公子沒有大礙,您請回去吧。”
宮無傾起身,離開客棧。
她只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肩頭都腳都痠痛無比,走一下路幾乎要打一下襬子,纔出客棧不遠,就被一個人摟在懷中,暖暖的,香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