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禮對於每個女孩子來說都是非常重要,這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那意味着自己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前一世,今笙是沒有過及笄之禮的。
那時候,也沒有人重視她。
當然,她也一直沒有嫁出去。
一大早上,府裡便忙開了。
紫衣向來心靈手巧,給她綰了個好看的髮髻。
此時,前院也已經熱鬧開了,有燕京的朋友,也有她父親的同僚,還有一些親戚。
古音也來了,正和公主說着話。
三姑姑今天也特意趕了過來,都在前院熱鬧着。
江小樹身爲顧燕京的姨娘,在今笙還沒有到來前,無形之中就成了大家悄悄議論的對象了。
她現在也已經二十歲了,雖是高頭長了不少,但終究還是不大。
江小樹人微言輕,也就不說什麼,默默的在一旁看了看,走了出去。
旁人愛怎麼說,她也充耳不聞。
過了一會,就見今笙在她婢女的族擁下過來了。
“笙小姐可真是美啊!”江小樹身邊的兩個婢女由衷的羨慕感嘆。
江小樹也展開了笑,說:“咱們整個京城,都沒有比笙小姐更美的女子了,蘇大人可真有福氣,竟是娶了咱們笙小姐。”
“……”這話應該反着說吧?不是笙小姐有福氣?竟嫁了蘇閣老那樣有才有貌有權有勢的權貴公子嗎?
“笙小姐到了。”婢女也已忙把這事報了過去,前來的親朋好友都望了過來。
雖是名花有主了,但笙小姐名聲在外,被選了四大才女,又成了蘇閣老未過門的媳婦,想巴結的還是大有人在的。
今天的今笙穿了身紅色的繡花羅衫,裡面襯的是一襲白色抹胸,下着珍珠白金絲無邊裙,腰繫白色金玉佩,身披藍色紫苑披風,頭髮挽了一個鬙,上插十二水晶鑽石簪,臉上不施粉黛,卻依然美得奪目光彩。
她從容的走了進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流盼生輝,盪漾着迷人的笑意。耳上的紅寶耳墜搖曳生光,氣度雍容沉靜。
所有人的視線也就落在了她身上,有人喊着說:“老太君,瞧您孫媳婦多俊俏啊!”太傅府上的老太君知道今天是她的笄禮,不顧外面的嚴寒,在一對孫子的陪同下來了。
“奶奶。”今笙喊了一聲,能二次來府上前宴,說明老太君心裡是慢慢接納她了。
今笙之前是喊老太君的,現在便悄悄改了口。
一聲奶奶,倒也是喊得老太君心花怒放,說:“趕緊,把我的禮物送給我的孫媳婦。”她的婢女忙拿了禮物,打開,是一隻翡翠簪子。
“謝謝奶奶。”今笙含了笑,接過來。
“萬青,把我禮物也拿來。”跟着老太君一塊來的蘇長離吩咐了一聲。
蘇閣老的未婚妻過笄禮,他當然是要準備禮物的。
萬青把禮物拿了過來,是一對翡翠玉鐲和玉簪一對。
蘇二爺也是個大方的,家裡人都送了,他怎麼能夠不送呢,就送了她一把黃金玉梳,一看這架式就知道,太傅府上對這個孫媳婦還是非常重視的,一個笄禮,老太君都出動了,蘇二爺也出動了。
這蘇二爺可是輔國將軍,可以調動一半的軍力。
近百年來,蘇家人才輩出。
還有總兵大人……這些都是都統大人的同僚。
前來的一些年輕人,官級還都不小,由此可見,這顧家的面子還真不小,雖然太子瀚被廢了,二房家看來是不行了,但大房這邊卻依舊不可小覷。
芊晨公主慢慢的就退到了一邊去了,興致失了大半。
所有的人都圍着她轉,對她又誇又是贊,府上的小姐也只能靠邊看着。
蘇大人看着她,就像看自家孩子似的,那目光充滿了寵溺。
蘇家的人這麼看重她,未來的蘇閣老夫人麼,想攀附的也是大有人在。
明明她是北國皇朝的公主,在她面前竟很輕易的失了顏色,讓她奪了風頭。
今天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在她沒來之前,大家也圍着她轉,跟她聊天的。
現在,所有的人都被她吸引過去了。
莫名的就讓人覺得不舒服,生出一些的嫉妒來。
禮散的時候,送走了客人,她站在國安候府的院中遠遠望着,天漸漸有些暗了。
看着蘇長離和她相視而笑,兩個人一塊走在國安候府的院中,趁着無人注意的時候在她嘴上就親了一口,她立刻嬌媚的伸手打了他一下。
“笙兒今天真美,再過一年,爺就可以把你娶回去了。”
“爺已經等不及了。”
今笙知道他的意思,就有些難爲情了,一臉嬌俏,撒腿跑開。
外面的風有些大,畢竟是十二月的天氣了。
風吹,她身上的披風跟着擺動,衣袂飄飄,美得遙不可及。
他由後面快步追上幾步,兩個人說話着進了她的院子。
芊晨公主暗暗握緊自己袖中的拳頭,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冰冷。
笄禮之後的不久,北國又迎來了第一場雪。
因爲被囚得釋放,瀚殿下便位移到了蕭寒閣。
不管位移到哪個殿或者是哪個閣,都不如他做太子時的東宮風光無限。
坐在院的亭下,一攏黑衣,低垂眼瞼,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修長又漂亮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着琴絃,長長的睫毛在他那雕刻的臉上,形成了完美的弧度,人隨音動,偶爾擡頭,眸色之下一片冰涼。他的容貌在衆皇子中都屬最好,他生來,所有最好的一切都伴隨着他。
只是,不知不覺中,有些東西就失去了。
天氣涼了,不知道那個孩子怎麼樣了,是否受得了外面寒冷的天氣。
還有湘君,從未離開過家,這麼久了,不知道是否能過得慣外面的生活。
因着他的原因,不得不在外飄泊。
“表哥,外面下雪了,冷了呢,您坐會就回去吧。”
最近他得以自由,錦瑟便也可以常來到他跟前看他了,雖然他並不需要她陪着,她還是常來。
他撫琴的手慢慢停了下來。
猛然記起,剛成親那時……
她受了些委屈,硬是要在外面凍着,生生的把自己給凍病了。
有時候她嬌弱得讓人就想欺負,有時候又倔強得讓人頭疼。
忽然發生這樣的變故,她一定也很不適合,很怕的吧。
不知不覺,都過去這麼久了。
他慢慢站了起來,走到飄着的雪花中。
“表哥。”錦瑟叫了他一聲,跟着他去了。
他最近性情是變了許多,以往還樂意和她說上幾句,不論是好話或是壞話,諷刺挖苦都行,但現在他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了。
雪下得真大,他伸手就接住,但雪在手心裡很快便又不見了。
都像曇花一現,只有地上慢慢堆積下來的雪花可以證明,它真的來過。
錦瑟跟着他,越發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慢慢就站住了,望着一個方向。
是皇甫羨來了,他大步流星地朝他這邊走過來,他的侍衛宮女都跟着。
人當了太子,果然整個精神氣都不一樣了。
瀚殿下看着他,並未行禮。
一切不過是他用卑鄙的手段偷來的罷了,有什麼值得令人尊敬呢。
錦瑟站在他旁邊,福了身:“太子,您來了。”
“皇兄,怕你一個人在這兒寂寞,我便來看看你。”
“我一點都不寂寞。”他真不寂寞,他有兒子可以想念,也有妻子可以思念,他只是有些牽掛他們,並不寂寞。
他語調輕淡,淡得有些無力。
皇甫羨便笑了笑,一如他從前的溫潤儒雅。
“這麼說來,是我掛慮了。”
“是的,讓你失望了。”
皇甫羨低笑:“也沒有失望,看你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一直擔心,怕你想不開呢。”
“我沒那脆弱,我傷心的是,有些人,我錯看了他。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太子之位罷了,不值得我傷神,對於有些人來說,便是念念不忘,一生的執着,以至爲了得到它而不擇手段,爲兄倒是真希望,你將來能造福百姓,成爲萬民之福。”
皇甫羨忽然就鼓了掌:“皇兄說得真好,您能有這樣的胸襟,我真爲您感到欣慰。”但是誰信呢,表現得如此不在意,是想麻痹誰。
“我自己也覺得欣慰。”
“……”
“外面冷了,太子您也回去吧,站久了會冷的。”
“皇兄你對父皇對我就真的沒有一點怨言嗎?”
瀚殿下望着他,忽然輕笑:“你若實在放心不下,可以找個機會殺了我,就如當初找個機會給我下藥一樣。”說罷這話,他轉了身,離去。
他以爲他不想這麼做麼?只是父皇早就警告過他,不許傷他性命。
他看看天,天上的雪越來越大了。
再看看瀚殿下,他的背影依舊是那麼的孤傲。
即使是被廢了太子之位,也不忘記保持他的清高。
早晚有一天,他會讓他現出原形,撕下他這份假裝孤傲的嘴臉。
轉身,出了蕭寒閣。
回了東宮,顧云溪已迎着他出來了。
“太子吉祥,太子千歲。”顧云溪彎腰行禮,看他身上有雪,本能的想要上前,幫他拍拍身上的雪。
“你幹什麼?”皇甫羨一把推開了她。
這麼久了,還是不肯讓她親近他。
顧云溪也不氣,和他說:“我看你身上有雪,想幫你拍拍。”
“不用。”
“柚子。”他換了他的宮女。
柚子上前,幫他把雪拍了一下,笑着說:“殿下,已經乾淨了。”
羨殿下身邊的大宮女的位置,自然是顧云溪比不上的。
她無聲笑笑,也不嫉妒也不眼紅,一切壓在了心底。
皇甫羨便轉身進裡面去了,臉色有些暗沉,心情有些不快,在無人之處,便不需要僞裝了。
剛剛皇甫瀚的表現,讓他甚是不舒服。
他前後看過他兩回了,他一如既往的平靜。
有探子前去窺視,給來的消息也是一樣子的。
發生這樣的變故,他沒有情緒?怎麼可能呢。
“太子,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顧云溪跟着走了進來,輕聲問他。
她現在也是自由的了,至少可以自由的出現在他面前的。
有關皇甫瀚的事情,他還是樂意和她說上幾句的。
“父皇奪了他的皇位,他會真的一點不難過嗎?”
聽這話便知道他多半是去見過瀚殿下了,云溪便輕聲說:“當然會難過,會憤怒,會恨你了,但人是最懂得善變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隱藏下來,不露破綻。”
“殿下,您其實不用在他身上花費心思的,眼下重要的是,您要順利登基,您若爲王,還需要揣摸誰的心思嗎?您若不高興,找個理由便殺了。”
“殿下,聽說皇上最近身體不適?”
他點頭。
“皇上還年輕呢,才四十多歲,如果皇上活到八十歲,您是不是還要再等四十年才登基?”
“……”
隱約就知道她話中的意思,這個狠毒的婦人,也是沒誰了,低聲喝斥一句:“你給我閉嘴。”
“沒事就滾出去,別來煩我。”
顧云溪不亢不卑的退了下去。
她與羨是同一類人,他會聽得懂她的話。
從古到今,爲了皇位,弒父的事還少麼。
這事之後,過個年,迎來了春天。
皇上龍體最近每況愈下,其實他自己和太醫都心知肚明,就是縱慾過渡所致,敗壞了身體,最近越來越不好了。
宸宮。
也是聽說了皇上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芊晨公主這天便進了宮,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的氣色甚是不好,一個人躺在龍榻上,身邊也沒個人侍候。
自從發生了瀚殿下與蕭貴妃事件後,皇上便不再召見蕭貴妃了,龍體也隨之欠安,現在是越發的不好收拾了。
芊晨公主來到他的龍榻前,看着昔日疼愛自己的父皇斷斷數月就消瘦下來,心裡自然是心疼。
她已經許久沒看見自己的父皇了,明明就住在天子腳下。
“父皇。”她聲音帶了些哽咽,跪在龍榻前喊他。
皇上精神不濟,勉強開了眼,看她一眼,開口便顯得有氣無力:“你來看父皇了。”
“父皇,你怎麼就病了呢。”
“父皇沒事,不礙事。”
“西鳳啊……”皇上叫她的小名。
“燕京對你好麼?”
“好,當然好了,他若敢對我不好,我一定讓父皇抄了他的家。”心裡的真心話她嚥了下去,父皇已經病重,忽然就不想讓他擔心。
知道父皇病重,還是從都統大人那得來的消息。
“那就好,他對你好,父皇就放心了。”
“燕京那個人,父皇還是瞭解的,你跟着他,父皇放心。”
“父皇,那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
“自從我嫁了人,你就再沒好好陪過我了。”
“好,等父皇好起來,父皇就好好陪你聊聊。”
“嗯。”芊晨公主點頭,趴在龍榻邊上,看他有氣無力的樣子,甚是傷心。
他確實是無力,便也不想說太多,慢慢合了眼。
芊晨公主趴了一會,退了下去。
走出父皇的寢宮,她又來到皇后面前。
皇后正在自己的屋裡修剪着一盆花,宮女來的稟報說芊晨公主到了,她點了頭,她已經好一段時間沒進宮了。
嫁了人後,也不知道過得怎麼樣了。
宮裡的事情就夠讓人煩心的了,自然也沒有人去刻意關心她成親後的生活。
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平日裡就算是疼愛,也總歸隔了層肚皮,難以入心的。
放下手裡的剪子,她走了出去。
芊晨公主正等在殿裡,看見皇后走出來,彎腰行禮。
“兒臣見過母后。”
“西鳳啊,你可算是回來了。”
“母后這心裡,天天都念着你呢。”
“兒臣不孝,不能在母后跟前盡孝。”
“出嫁從夫,你好好侍候夫君,你過得快樂了,母后也就滿足了。”
芊晨公主看她,現在的皇后娘娘也大不如從前的精神氣頭,瀚殿下被廢后,她整個人就像被抽了絲一樣。
皇后坐了下來,喊她一塊坐在自己的跟前說話。
“母后,我瀚哥哥現在還好嗎?”
“他能好得了嗎?”
“你瀚哥哥這個人平日裡性子瞧起來真是不太好,連我這個母后都常頂撞,現在發生這樣的轉變,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吵也不鬧,整天在那蕭寒閣裡,不是彈琴,就是畫畫,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個破書畫院。”
“母后您別擔心,瀚哥哥不說什麼,說不定是成熟長大穩重了呢。”
“若真是長大成熟穩重了,就該常來和我請安,平日裡也不怎麼來朝我請安,我想見他一面,還要跑過去看他。”
“等過段時間瀚哥哥心情緩過來了,會朝您請安的,一會我去看看瀚哥哥,和他說說,就說母后您很掂記他。”
“嗯,他要是聽你的就好了。”
兩個人聊了一會,芊晨公主也就去了蕭寒閣。
過去的時候錦瑟人也正在那兒,她靜默在一旁站着。
看見芊晨公主過來,微怔,之後迎了過來,行禮。
“我瀚哥哥呢?”
“在裡面呢。”錦瑟小聲說。
她雖常來陪他,但他仿若沒當她存在一樣,在自己的世界裡待着,根本就不曾擡頭看過她一眼。
芊晨公主便走了進去,就見瀚殿下一個人坐在案前,正在寫字。
他的書法一絕,閒來無事,更多的便是寫字看書作畫打發時間了。
他已經寫了好一會了,頭也沒有擡過。
“瀚哥哥。”芊晨公主走到他跟前叫他,他執筆的手微頓,這才擡了頭,看她。
“你怎麼來了。”他語調輕淡。
“我聽說父皇病重,就來看看他。”
“瀚哥哥,我也剛從皇后那兒回來,她氣色也不是很好,甚是想念你呢。”
“我就在這兒,她若想念我,來看我便是。”
“瀚哥哥,皇后也想你去看她呢。”
“我昨天剛看過她。”
芊晨公主微微抿了脣,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字:“瀚哥哥,你的字真好。”
本想安慰他,但瀚哥哥向來比她強,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好誇他的字。
“你在府上好嗎?”瀚殿下開口問了她。
“好,當然好了,都統大人對我可好了。”
父皇、母后、瀚哥哥,現在過得都不如意。
她自然也過得不如意,但這種不如意,她沒有辦法朝他們說出口。
說出口又能如何呢?讓他們幫着自己打都統大人一頓嗎?
她默默搖頭,她不愛都統大人,都統大人也不愛她。
她不想和都統大人圓房,他也不提和她圓房的事。
成親到現在,她還是完璧之身,雖然會被府裡的婢女背後笑話議論,她也不在乎。
瀚殿下也就輕輕點了頭,她過得好,也就好了。
~
從瀚殿下面前離開的時候,錦瑟送她一塊出去。
“錦瑟,現在是我瀚哥哥最需要人陪的時候,有你在瀚哥哥身邊陪着,我相信他早晚有一天會感動的,會接受你的愛情的。”
被她鼓勵了一下,錦瑟立刻又信心滿滿起來:“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芊晨公主嘆了口氣,說:“有些事情,只有走到最後,才知道誰贏誰輸,誰是真心待你好的那一個,我真是沒想顧湘君竟是那樣的一個人,在我瀚哥哥最需要人陪的時候,她竟然離開他一個人躲回自己的府上去了。”
錦瑟輕哼說:“誰說不是呢,他們家人也真是夠可以的了,生了這麼個女兒,怎麼還有臉活呢。”
“她確實沒臉活,我最近都沒聽過關於她的消息,連過年的時候都沒了出來拜年,應該是窩在府裡不敢出來了,還是四大才女呢,和我齊名,我真覺得丟人的慌。”
“那些賤民,哪配與公主你齊名啊,就算勉強才藝上好一些,德性上卻萬不是能與公主這等重情重義之人相比的。”
“我也這麼覺得,一羣凡夫俗子。”說這話的時候,就想到了顧今笙,她是非常不屑於她的。
這個兩面三刀俗不可耐的女人,怎麼就騙得蘇大人喜歡上了她呢。
錦瑟便送她出了蕭寒閣,芊晨公主帶着自己的兩個婢女一塊離去。
同年盛夏來臨之際,宮裡傳出消息。
皇帝駕崩,舉國居喪。
一個月後,皇甫羨登基,舉行了登基大典,他便是東華大帝。
他登基之後,蕭貴妃便一躍成爲了蕭太后。
原先的皇后,便是曲太后了,兩位太后共同掌管後宮。
國安候府。
皇甫羨登基這日,今笙揣揣不安的在屋裡踱來踱去。
到了傍晚,薄葉久匆回來稟報。
“小姐,大少爺來了。”
過了一會,顧燕京便進來了。
“哥。”她迎了過去。
顧燕京看她一眼,坐下來。
婢女先給上了去暑的綠豆湯,還有冰過的西瓜。
現在正是三伏天,天氣正熱得很呢。
薄葉在門口攔着說找他,他衣裳都沒有換,澡也沒有洗,便過來了。
顧燕京喝了口水,吃了塊西瓜。
今笙讓婢女都退下,坐她旁邊小聲說:“哥,他登基了。”
顧燕京點了頭,知道她的意思。
“哥,我擔心你。”
“我沒事,別瞎想。”
“你現在是有妻子的人了,和以往一個人不一樣的,你要是真有個什麼事了,你讓江小樹怎麼辦呀?她還那麼小……”
知道自己是不能阻止什麼的,男人都有自己的夢,就好比女人有自己的夢一樣,但她還是要給他提個醒,打打感情牌。
如果他喜歡江小樹,就會凡事爲她考慮一下的。
現在的江小樹也才十二歲,如果他真有個什麼事,江小樹這輩子恐怕就跟着完了。
“我知道了,別瞎想,哥不會有事的。”
今笙點頭,問他:“三爺呢,哥,你看見三爺沒有?”
“這個時候,應該也回府了吧。”
都好一段時間沒過來找她了。
“你要是想人家,你過去看就是了,還非等着人家上門找你不成呀?蘇大人最近挺忙的,沒時間天天來看你。”
“我沒想,我就是隨便問問。”
“對蘇大人你就這麼隨便的態度?這要讓他知道了,又得不高興了。”
“哥,你打趣我是不是?”
顧燕京便笑笑:“不打趣你,打趣誰呀。”
顧今笙便哼了一聲,又問他:“哥,你在宮裡有看見云溪嗎?”
“沒有,自從上次從我們這回去後,就再沒看見她了。”
忽然又想起什麼,和她說了句:“你拜託哥辦的事情,哥好像給忘記了,到現在還沒給辦成。”
“……”
“哥對不住你,哥這幾天就把這事給辦了。”
“哥,不用了,不用了。”今笙忙阻止了,現在羨殿下登基爲帝了,身份立刻就會變得很不一樣,他若潛到人家那裡去殺顧云溪,將會變得很麻煩。
她並不想哥哥因爲她的事情,而受到什麼牽連。
她與顧云溪之間,恐怕是早晚要如前世一樣,有一場對局。
但這一世,她不會再和前世一樣那般,被她的人帶走了。
“哥,我需要一些武功很厲害的高手,你能給我再安排些人,放在我這院子裡嗎?”
“可以,這兩天就給你安排好。”猜測着她是因爲擔心顧云溪跟了皇甫羨高升後,會對她展開報復,他也就立刻答應下來了。
“謝謝哥。”
顧燕京笑笑,站了起來。
“我回去了。”
~
擡步離開顧今笙的院子,顧燕京便回自己院宇了,果然如他所料,又被罰了。
現在被罰,也是罰出了新花樣,腦袋上頂了一個碗,裡面放了水。
“江小樹,你又爲什麼事被罰跪了?”
“爺,妾身不小心打碎了夫人的一個玉鐲子。”
“跪多久了?”
“一個時辰了。”
“還不起來?”
“是。”江小樹拿了腦袋上的碗,站了起來。
公主站在門口看着,顧燕京朝她走了過來:“多少銀子,我給她賠給你。”
“那鐲子是我生母生前留給我的,你賠得起嗎?”
“既然如此,罰也罰過來,那就不用賠了。”
“江小樹,侍候爺沐浴。”
“是。”江小樹跟着他走了。
芊晨公主氣得發抖,侍候他沐浴……
自打被擡了姨娘,他基本上夜夜就寢在江小樹那邊了,越發的不會往她這兒來。
“賤人,也只能靠身體了。”她有些咬牙切齒的擠出這幾個字。
顧燕京的腳步便停了下來,至於江小樹,仿若沒有聽見似的,眉頭都不皺一下。
“身爲公主說這話,真調價。”
“七出之罪,你這一年沒少犯。”
“……”竟然說她犯了七罪之處?
顧燕京扔下這話,揚長而去了。
江小樹跟着一塊離去,芊晨氣得吼:“那你休了我啊?快休啊……”
真真的是氣死她了。
顧燕京充耳不聞的走了。
她也只能在顧燕京進宮的時候,刁難她一下,至於那個所謂的生母留下來的鐲子,當然不是真的,她想給她安個什麼罪名,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情。
等他從宮裡回來後,不論給她安多大的罪名,都會被他給無視了。
對一個小婢女的寵愛,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的寵愛。
對她這位貴爲公主的冷落,也簡直是讓人無法忍受的冷落。
所有的驕傲,都蕩然無存,惟一留下的,還有那點可憐的自尊,驕傲的不肯朝他低頭。
~
沐房。
爲了方便自己沐浴,顧燕京最近依照蘇大人的沐房,給自己整修一個大的浴池。
從外面引進來的水,細水長流的不停的流動着。
這個天氣,洗個冷水澡對於他來說非常愜意的事情。
江小樹並沒有真的進來侍候,他從來都不需要她侍候,跟着他回來後便回自個房間了,只是接了他脫下來的戰甲給掛好了。
顧燕京看她無恙,說了她一句:“都是跪習慣了,不覺得腿麻了?”
“是啊,習慣了,沒事。”她不在意的笑笑。
顧燕京瞧她一眼,眸底情緒不明,到底沒再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顧燕京走後,她便坐了下來,撩起自己的腿揉了揉,一邊和自己的婢女如意翠花說:“把飯準備好了,等大少爺沐浴過後可以吃。”
過了一會,飯擺了上來,顧燕京沐浴過後出來了。
沐浴過後,他的頭髮不扎也不束,夏日的天氣,倒也幹得快,風一吹,便肆意的散開了,有捋頭髮拂在臉上,別樣的好看。
他衣袍上的腰帶習慣性的鬆垮的系在身上,坐下來的時候胸前的肌肉若隱若現。
現在的江小樹,只覺得他好看,神一樣的英明神武,別的便看不懂了,畢竟她也不大,欣賞不了男人獨特的魅力。
“爺。”看他沐浴完進來了,江小樹拉開椅子,侍候他坐。
桌上的菜式豐富,八寶野鴨、佛手金卷,炒墨魚絲,繡球乾貝,還有一湯和幾個素菜,江小樹面前放了一碗京粉。
秉承着食不言的規矩,顧燕京拿了筷,江小樹也拿了自己跟前的京粉,吃得津津有聞,夏天的時候,她還是比較喜歡吃京粉的。
“江小樹,你就吃這個?”他詢問一句,最近常見她吃京粉。
“爺,這京粉可好吃了,有點辣,但吃過後絕對回味無窮,越吃越想吃,你要不要嘗一嘗。”
“天天吃這個會長不大的。”本來生長就比同齡人緩慢。
“爺,您放心,我再過一二年,一定會長大的。”
“長不大怎麼辦?”
“您要是嫌棄,到時候不要我就是了。”
“……”她倒是越說越順溜。
“你把湯喝。”
“不能喝湯,晚上喝湯多了,會發胖。”到時候就不好看了。
“等喝過湯,去院子裡跑一百圈。”
江小樹連忙求饒:“爺,我跪了一個時辰了,腿都不是自個的了,真跑不動了,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有哪個當姨娘的像她這樣子?不用侍候主子睡覺就算了,還得天天被逼着各種學,沒事不是折騰她舞劍,就是折騰她讀書練字,還要折騰她跑步。
“你的話爺一個字都不信。”
江小樹哭喪了臉:“爺,你是武將,我可是一嬌滴滴的小娘子啊,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當成你的兵啊……”
“……”
嬌滴滴的小娘子嗎?他瞅了她一眼,還真沒看出來她哪裡嬌滴了。
“爺,您在宮裡累了一天了,等吃過,您好好躺着歇會,我給您讀書吧。”
顧燕京沒再說什麼,算是默認了。
吃過喝過,江小樹找來一本書,一邊爬上榻,一邊靠在榻邊上的顧燕京說:“爺,上面的書都讀完了,今天讀三字經吧。”
他沒言聲,枕着腦袋想事情,今笙說的那件事情讓他不能不往心裡去。
江小樹趴在牀上繼續每天的必備功課,讀書。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讀了一會,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現在許多的字不用他說,她都認識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她自己讀一會書便覺得睏倦了,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書慢慢放在了自己的胸前,閉眼,假裝睡着了。
不假裝睡着了,難不成要她讀到天亮啊?
好睏啊!
過了一會,顧燕京看了過去。
她是真睡着了。
這麼久了,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的裝睡。
一開始還以爲她真睡着了,後來就知道她在耍滑頭,但也並沒有拆穿。
後來的後來,就一直這樣子了。
她不想讀書的時候,就裝睡,裝了一會,也就真睡着了。
忽然,一條腿就橫了過來,橫在了他的腿上。
這睡個覺也不老實,怎麼會有女孩子睡相這麼的醜?
顧燕京習慣性的把她的腿輕輕放到一旁去了,她又翻了個身,手臂橫了過來,搭在他身上。
忍着把她扔下去的衝動,還是把她的手臂輕輕放了下來了,然後,他側過身繼續想事情。
羨登基爲帝了,笙兒的夢,在他的心裡漸漸就起了作用,往心裡去了。
羨順利登基了。
曲氏一族的人,如果不甘心,想要發動政變……
雖然還沒有開始,他幾乎可以預見,如果瀚和他講,他會聽的。
如果笙兒這個夢境最後也是真的,他會死的吧!
他自然不怕死,可也從未想過會死,更未想過去死。
猛然,身後又一隻手搭了過來,腿腳一塊纏在了他身上。
這個江小樹,這牀還小嗎?非要往他這裡擠。
剛開始的時候懷疑她是不是裝的,後來才知道,她真不是裝的,她睡相是真難看。
他沒有摟人睡覺的習慣,睡相自然也不難看,也不習慣別人摟着他睡。
把她推開幾次後,他邊上移了移。
屋裡的燭火漸漸滅了,一室黑暗。
翻了個身,就聽這個小東西,嘴巴吧唧了幾下,也不知道夢見什麼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