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日,人來人往,前來弔唁。
身爲子女,都要披麻戴孝,云溪便也出來了,一起跪在靈堂前哭。
就在這一日,候夫人剛剛下葬後的頭一夜,國安候府便發生了一件怪異之事。
夜深人靜之時,笙小姐的院子裡,忽然傳來了啼哭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聽着竟是令人毛骨悚然。
由於是笙小姐身邊的大丫環,她們住的房屋相對來說都是比二等奴婢還要高一級,紫衣和襲人是姐妹,便住在了一個房間,霞光原先是和明目住的,明目死後霞光便一個人住了一個屋,後來夫人的喪事辦完後,她院裡的奴婢都打發了,柳嬤嬤照着夫人生前的遺願,留了下來侍候笙小姐,便和奶孃住一塊了。
這一聲接一聲的哭聲仿若就徘徊在自己門口,黑暗之中霞光便嚇得立刻把被子拉了上來,矇住了腦袋。
那聲音仿若就在耳邊,嚇得她魂不附體,顫抖不已,幾乎要哭出來,卻是連逃的勇氣都沒有,在被窩裡顫抖着小聲哀求:“夫人,不是我乾的,不管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都是周姨娘讓我乾的,你要找就找周姨娘算帳去吧,不管我的事,嗚嗚……”
夫人才剛剛下葬,忽然就發生這等詭異的事情,她到底年紀不大,哪裡受得了,便嚇得小聲哭了起來。
後來那哭聲便漸漸遠去,沒了。
次日,待到天亮之時,霞光精神不振的走了出來,瞅見襲人和紫衣的時候忙上前叫住她們,小聲的說:“昨天晚上,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哭。”
襲人一臉疑惑:“昨晚有人哭嗎?沒有呀?紫衣你聽見了嗎?”
“沒有呀,霞光你聽見誰哭了?”
倆個人都沒有聽見?就她自個聽見了?霞光有些不死心,恰看見奶孃、柳嬤嬤和薄葉也走了出來,便忙跑過去叫她們,小聲的問:“嬤嬤,奶孃,薄葉,昨天晚上你們有沒有聽見有人在哭啊?”
薄葉一臉茫然:“沒有人哭啊?你聽見誰哭了?”
奶孃漫不經心的說:“哪來的什麼哭聲,你可不要胡說八道,驚擾了小姐的清靜。”
柳嬤嬤有幾分陰陽怪氣的說:“爲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霞光臉色蒼白,真的只有她一個人聽見有人在哭?真的是夫人來找她了?
不!一定是幻覺,那不是真的。
霞光蒼白着臉匆忙跑開,心裡卻是怕得要死。
薄葉瞧她跑開的身影,悄悄跟了上去。
那廂,今笙起牀洗漱了一番,剛剛發生的事情襲人已經和她說過一遍了後說:“薄葉倒真是個機靈的,已經尾隨她去了。”
提到這薄葉,今笙心裡也確實覺得她不錯,讓她學母親的哭聲,她都能學得惟妙惟肖。
但是,想到母親的死,她心裡還是很壓抑,很難受,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前世的命運,只說:“靜觀其變吧。”
對付霞光比對付周姨娘容易得多,畢竟霞光是她院子裡的人,嚇她一嚇,旁人也瞧不出什麼端倪,但若用同樣的手段去周姨娘,潛入她的院子裡,便不太容易了,搞不好事情很容易敗露。
母親都已經讓人害死了,爲了日後的行動,有些事情她還是要朝身邊的幾個奴婢說的,她也知道這些個奴婢都是信得過的人。
在得知霞光竟然合夥周姨娘謀害夫人後,幾個人是氣得恨不得扒了這霞光的皮,但小姐要的是她主動供出周姨娘,便出此下策,嚇她一嚇,也只能暫且留着她的小命了。
奶孃在一旁嘆了口氣,夫人的去逝令她很是傷心,她是跟了夫人一輩子的人了。
這世上,就沒有人不怕鬼的,越是作惡多端的人,越是怕。
果然,霞光被嚇了一次後立刻心神不寧的去找周姨娘了。
她不能直接找周姨娘,但她跟云溪的奴婢秋蟬冬草都有交情,以往云溪和笙小姐玩得好,找笙小姐的時候都會帶上這兩個奴婢過來。
她一溜煙的偷偷摸摸的去找云溪,冬草一見是她立刻把她領進院子裡去了。
乍見霞光來了,云溪便黑了臉:“你這個時候來找我作甚至?”
霞光忙跪了下來,慌張的說:“小姐,昨天晚上,候夫人的鬼魂來找我了,我不能再府裡待下去了,你給我一筆銀子,送我出府吧。”
云溪嚇了一跳,立刻怒:“你胡說八道什麼。”鬼魂一說,她多少也是有些信的,她也聽人說過,誰家的人死後,便附到旁人的身上說話,自己是誰誰誰,家裡的事情,都能說得一清二楚。
這事玄乎得很,可沒想到有一日就真的讓霞光給碰上了。
霞光都快要哭出來了,說:“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這府裡我是待不下去了,您給我些銀子,送我出府即可,周姨娘讓我對夫人下砒霜的事情,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云溪心裡煩燥,這沒用的東西,膽子也太小了。
送她出府,她現在還是今笙的奴婢,她一個大活人,她如何把她偷偷摸摸的送出府?她要是不見了今笙會不找她?這事她還得請示周姨娘,便聲色俱厲的和她說:“這事我會和周姨娘說的,你自己切忌不要在人前露出了馬腳,我不找你,你最好不要再主動找我,不然露出了馬腳,到時候有你受的,明目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了。”
霞光連連聲是,這才匆匆退了出去。
不久之後,云溪也立刻前去把這事和周姨娘說了一遍,周姨娘一聽這事頓時氣得抓緊了手中的帕子罵:“哪有什麼鬼神之說,一準是笙小姐身邊的幾個嬤嬤想出來的鬼主意,讓笙小姐搞出來的鬼,這個小賤蹄子也太禁不住嚇了,留下她早晚壞事,秦嬤嬤,你想個法子,先穩住她,別讓這小賤蹄子壞了事。”
秦嬤嬤小聲說:“姨娘,老奴倒是有一個法子。”她小聲和周姨娘咐耳幾句,周姨娘點了頭,說:“你去做吧,做乾淨點。”
秦嬤嬤應下。
在大戶人家,想悄悄弄死一個奴婢,有的是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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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如周姨娘所言,鬧鬼一事就是柳嬤嬤和奶孃一塊想出來的法子。
候夫人去逝後,柳嬤嬤照着夫人生前的遺言,過來照顧小姐,別的奴婢因爲年紀也大些了,就放出府了。
那時,柳嬤嬤正領着湘君小姐一邊進院子一邊說:“夫人剛剛過逝,笙小姐這幾日正傷心着,小姐您來得正是時候,您陪笙小姐多說說話吧。”湘君小姐一瞧便是那種人美心善之人,又是笙小姐同姓的堂妹姐,血統上自然是親的,打心眼裡,柳嬤嬤是想這位小姐能與自家小姐交好的,只是笙小姐以往與云溪小姐交好,便少與湘君小姐往來。
候夫人去逝了,那是自己的親伯母,湘君是來吊過唁的,只是那日人來人往,她沒能與今笙說上過話,現在喪事過去了,她便想來瞧瞧這位小自己一歲的堂妹妹。
湘君被引進屋內,今笙人正坐在廳裡聽薄葉彙報霞光的事情,聽完了便交代薄葉:“你繼續留意着她的舉動,有什麼事情立刻彙報。”
薄葉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奴婢挑開簾子,湘君這時候便被引了進來,今笙也就起身迎了過去。
前世的時候,湘君是嫁與太子的,太子的成敗關乎着很多人的命運。
她得好好想想,如何能夠幫助太子瀚渡過被廢的劫數,但她一個深閨女子,平日裡又哪裡能與太子說上半句話,所以,還是得由湘君下手。
不知道,上次一別後,湘君與太子瀚有沒有下文了。
她迎過去,定睛看着湘君,已經十五歲的湘君出落得像畫中的美人一樣。
一頭長髮傾瀉而下,紫衫如花,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今笙妹妹。”湘君來到她面前,忽然也不知道該拿什麼話安慰她。
十四歲便喪了母親,也許,什麼話對她來說都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兩個相視,一時之間今笙竟也找不出話來說。稍頓片刻,湘君拉了她的手說:今笙妹妹,日後如果有什麼難處,你可以和我說說,若是能幫得上你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今笙問她:“你在可憐我?”
湘君一怔,立刻搖頭:“不是的,我不這個意思。”
今笙忽然就噗的笑了,說:“你別緊張,來,我還真的有事要求你呢,我知道你的才藝,也知道你畫作得好,我這些日子無聊,也在學習作畫,但總是畫不好,你日後若能常來教教我就好了。”
她靈光一現,機智的想到了可以讓湘君常來陪她的辦法了。
湘君見她雖是笑着,假裝無恙,但目中哀愁難掩,心裡更爲她難過,又哪裡會駁了她的意願,便允了她:“你若是不嫌棄我嘮叨,我以後就教你作畫。”
“能有湘君做老師,我可是求之不得,襲人,去把筆墨準備好了。”
今笙拽着湘君去了自己的琴房,她寫字,撫琴,都在這兒,自然,作畫也該搬到此處。
前世的時候,母親有心把她培養成一個才華橫溢之人,那時候她不願意,總是偷懶,母親病臥在牀,拿她也是無可奈何,想要教育她,都是有心無力,最後去逝,也是滿滿的遺憾。今世,她想學了,把前世母親所有的願望都達成了,母親卻再也看不見了,她還來不及和母親重續今生的緣母女之緣,她便走了,走得滿心是傷。
如果母親在天有靈,看見她這一世的努力,看見她有一天親手爲她報了仇,是否會心滿意足,含笑九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