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閔跟着蘇長離去了。
顧燕京坐在案前,神情凝重,他的屬下江楓走過來,悄聲問他:“燕爺,他又反悔了?”
顧燕京點頭,這已不是韓權第一次反悔了。
數月之來,多次答應放他們離開,多次反悔。
他撫額,腦仁疼。
數月之前,那一場江城之戰,他記憶猶新。
炮火連天,弓箭齊飛,整個江城的河水,銷煙瀰漫,留下亡魂無數,而他,也幾乎喪命其中。
那日,他站在戰船之上,他拿着千里眼眺望遠方,楚湘王皇甫瀾走了過來,與他說話。
“要不了多久,我們的研製的炮火可以射得更遠一些了。”
北國的武器一直在不斷的研製之中,的確是越來越好了,但緬國的武器也不在他們之下。
楚湘王又笑笑的說:“這一天,你恐怕是看不到了。”
那一刻,他的確是沒有防備,戰船之上,他竟是敢公然朝他出手。
一個重擊,他從戰船之上被打了下去。
同時,無數的箭從上面射了下來,射在他的身上。
“燕爺……”跟在他身邊的林楓萬沒想到會發生此事,又震又驚。
他沉在海中,身中數箭。
那一刻,他以爲自己會死的,身上的箭令他無法掙扎着去遊動。
他的護衛林楓縱身跟着跳了下去,不跳下去,死得會更快。
在江城之水下,他很快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顧燕京。
江城一戰,勝負難分,打了半天,兩軍各自撤回了。
林楓拖着奄奄一息的他在江城裡遊蕩,他一個人想游出這片江已經甚爲困難了,更何況是拖着一個人呢。
“那邊有人,快。”有戰船朝這邊而來,有人大聲命令着,那是緬國的公主——韓閔了。
看到水裡還存活的兩個人,再看着裝,分明是對方軍營的人,她立刻着人下去把這兩個幾乎要死的人給拉上來了。
被拉上來後,身中數箭又在江城之水裡浸泡了個把時辰的顧燕京,昏迷了十多天,才漸漸醒了過來。
緬國的公主韓閔,並沒有殺他,她看中了他這張皮相,對他格外照顧,可以說是衣不解帶了。
在緬國,他既是她的座上賓,又是緬國的階下囚,雙重的身份,讓他有着特別的待遇。
他是個男人,自然懂得女人的心思。
在他傷勢恢復的一個月後,韓閔帶他離開了軍營,回了緬國的皇宮。
~
緬國的皇宮,一樣是冰冷的嚴重。
蘇長離與韓閔來到殿前,緬國的大大坐在案前,眯眼看了看他們。
韓閔行禮:“父王,蘇閣老有話和您說。”
因爲戰事,韓權心裡正惱恨着。
對於蘇閣老,他自然知道他在北國的威望。
殺不得,放不得。
“蘇閣老,你是想通了,要留下來了嗎?”
蘇長離彎腰行了一禮:“前方的戰事,我已聽說,此時,我與您的心情一樣。”
“大王,北國出了叛臣,消息無法送到皇上面前,纔會使得戰事一再被挑起,兩國交戰,傷亡的永遠是將士,若再惡戰下去……”
“我明白大王的顧慮,不如這樣,您單單的放顧都統回去,由他回去後入宮親自面聖,傳達大王的意思,我繼續留在這兒,如果他不能完成任務,到時候,您再殺了我泄憤也不遲!”
韓權看他一眼,輕哼了一聲:“蘇閣老,你不要以爲我不敢殺你。”可事實上,這些個人不到萬不得已,的確是殺不得。
依着他的意思,他自然是不會願意放他們回去的。
顧燕京、蘇長離、兩位人中龍鳳啊!如果留在他的國中爲他效力,將是如虎添翼。
爲了使他們留下來,這幾個月來,他是用盡了手段。
恐嚇利誘無其不用。
他賜他們金銀、美女,城池,他們不要。
他把他們關在陰暗的牢房,每天只給一頓飯吃,他們還是不肯求饒。
殺了可惜,放他們回去,他又不甘心。
現在江城又出現戰況,令他損兵折將,他心裡痛惜萬分。
韓閔着急:“父王,您就照蘇閣老的意思吧,他留下來,我陪燕郎回去與北國皇上談判。”
韓權掃了一眼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冷哼一聲,道“讓我考慮考慮。”又說:“蘇閣老,走,帶你去看看我新打造出來的武器。”
蘇長離便與他一塊去了。
韓權行在前頭,衆護衛左右一路跟隨。
出了宮門,乘了坐輦,數百護衛左右護駕,氣派異常。
韓權是要在他面前炫耀自己新打造出來的兵器了,也是要讓他明白,他們緬國雖小,但絕不是好欺的。
在武器上,他們絲毫不落於北國。
砰……
那邊傳來響聲,是武器打在耙子上的聲音,那威力足可以擊碎頑石。
那是一杆新打造出來的長槍。
蘇長離跟蘇權一塊參觀,這些武器,的確厲害得很。
想當初,他剛來到江城,就被楚湘王炮轟了。
瞬間,跟隨他而來的人,死傷無數。
即使是鋼鐵水泥也禁不起炮火的摧毀,何況是血肉之軀。
楚湘王帶着人馬圍了上來,把他們團團包圍起來,揚聲道:“喲,還真是蘇閣老啊!”
“都愣着幹嘛,還不快把蘇閣老請回營中,看看傷着了沒有。”
他望着他,皇甫瀾的眸中,那滿滿的惡意,是無法隱藏的。
他又故作一臉愧疚的說:“蘇閣老,真沒想到是您。誤會,全是誤會。”
“請,請。”
~
北國,皇宮。
顧湘君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正是年關之際。
皇甫瀚坐在龍案前,擰了眉。
江小樹,她怎麼跑去江城了?
顧湘君見他神色凝重,問他:“瀚,您要怎麼做?”
皇甫瀚默了一會:“她怎麼這麼大膽任性……”
“燕京已經出事,她若再有個三長兩短……”
“瀚,她人都已到了軍營,又立下此等戰功,理當獎賞,您就封她個女將軍唄,一來安撫人心,二來她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帶領衆將士收復緬國。”
“婦人不得干政。”皇甫瀚給了她一個眼神。
若非關於江小樹的事情,他是不會把朝中這等大事說給她聽了。
說給她聽了,她又廢話一大堆。
顧湘君忙捂了自己的嘴,默了一會,有些的委屈,悄悄拿開自己的手小聲的說:“我不是要干政,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只是想成全她……”
皇甫瀚默了一會,到底是提了筆,寫了聖旨,另外,又派了人,前去軍營協助她日後作戰。
~
顧湘君望他笑笑,轉身往外走。
“媳婦,你怎麼不與我說話呀。”那邊,傳來鳴鳳的聲音,她嘴角的笑容漸漸放大。
此時,皇甫鳴鳳正在搖籃前趴着看睜着眼的蘇習習。
在另一個搖籃裡,睡着他已過百天的弟弟,此時,他也醒了過來,睜着眼睛到處看着,皇甫鳴鳳對他是卻是不理會的,畢竟,他是弟弟,而這位是媳婦。
蘇習習已入宮半個月了,他與她也是越來越熟了,每天沒事,他就會過來看看她,與她說說話,盼着她快快長大。
皇甫鳴鳳看着她,與她說了會話:“媳婦,我再親你一口哦。”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他伸着腦袋親下去,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反正他就想親她,就像他爹天天要親他娘一樣。
顧湘君走了過來,看了看,孩子們還小,她想制止,最終罷了。
待皇上長大一些,知道男女有另了,自然就不會動不動就親習習了。
皇甫鳴鳳心滿意足親着她,她雖不會說話,但嘴巴會動啊,在他嘴上咬啊咬的。
“鳴兒。”顧湘君走過來喊他。
皇甫鳴鳳擡了頭,嘴上都是被蘇習習吸的口水,估計拿他嘴當奶吸了。
他拿帕子擦了一下嘴巴,絲毫不覺得難爲情。
顧湘君想了想,和他講:“鳴兒,習習雖然是你的媳婦,但她現在還小呀,等她長大了,將來和你成了親,你再親她行不行?”
“爲什麼一定要長大親呀?”他現在也可以親啊!
“因爲……”男女之事,她該怎麼解釋呢?
鳴兒現在已經四歲了,處處表現得都像個小大人一樣,有時候覺得欣慰,有時候又覺得腦瓜頭。
皇甫鳴鳳忽然就嘆口氣說:“習習這得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才能與我說話呀?”他等得可急死了,天天都在數日子。
“明年這個時候,就會說話了,如果快的話,都能走路了呢。”
皇甫鳴鳳滿心期盼着這一天,伸手玩着她藏在袖子裡的小手,她的手可真小啊!好像稍微一用力就會斷了似的,他都不敢用力摸,只能輕輕揉。
顧湘君一旁看着,咧了咧嘴,鳴兒能喜歡習習,她甚欣慰,說明她沒有爲他選擇錯。
忽然,那邊躺醒的一個小傢伙哭開了。
皇甫鳴鳳忙道:“趕緊把二皇弟抱走,他哭這麼大聲,會嚇着習習的。”
顧湘君看他一眼,這孩子是有媳婦便不要弟弟了。
習習沒來宮裡之前,他沒事的時候還是挺樂意過來與二皇子說話的,現在都不說了。
宮女趕緊過來把二皇子抱走,原來是尿了。
蘇習習醒了一會,聽他說了一會話,忽然哭了起來。
“真是的,每次二皇弟哭,習習也會哭,以後不要讓二皇弟和習習在一塊了。”皇甫鳴鳳不甚高興,她不喜歡看習習哭,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宮女趕緊過來侍候:“皇上,讓奴婢來看看。”
結果,一樣是尿了。
宮女一邊幫着換尿布,皇甫鳴鳳一旁看着,忽然發現媳婦和自己長得不太一樣,不由得仔細看了幾眼,默默的印在了腦子裡。
顧湘君在一旁站着,默了一會,她漸漸發現,鳴兒似乎不是那麼喜歡二皇子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鳴兒,過來。”顧湘君喚了他一聲,朝外走,和他講:“鳴兒,習習將來是你的妻子,但二皇子是你的親弟弟,你們都是我生的,二皇子和習習都比你小,照顧妻子是應該的,但照顧弟弟,也是你這個當皇帝哥哥應該做的,你明白嗎?”
“哦。”
顧湘君看着他,含笑:“你以前不是也喜歡弟弟嗎?不是也盼着弟弟長大陪你玩嗎?”怎麼現在習習一來,他就直接冷落了二皇子了。
她自然是不會因此不悅,她只是不明白這孩子在想什麼。
皇甫鳴鳳道句:“我現在也沒討厭他呀。”
“孃親,我去找習習玩了。”他扭身跑開了。
再說了,習習是他妻子,就像爹和孃親一樣,將來會陪他睡陪他玩,天天和他在一起,這關係能一樣嗎?
自然而然的,他便與自己的小妻子親近一些,想和她玩了。
~
太傅府。
又是一年來臨之際,年關之前,錦墨居是無法重修好了。
這段時間,顧今笙便與老太君住在了一處。
“奶奶,奶奶。”一大早上,蘇長淵來到此處,命人放下東西。
“喲,這都買的什麼呀?”老太君走過來左右而瞧。
“奶奶,這是新進來的一匹絲綢,您給三弟媳和孩子們做些新衣裳。”
“好好。”老太君連聲應着。
“我去看看蘇遊。”他又擡步往裡去。
顧今笙還在月子裡,無事的時候幾個孩子都在她的旁邊陪着她。
蘇羽正呼呼大睡,倒是睡醒了的蘇遊與擎蒼精神十足,兩個人直接在牀上翻滾起來了,奴婢們在一旁小心的侍候着,看着他們玩。
兩小傢伙爲伴,玩得不亦樂乎,很快,爲了爭一個玩的,兩個人又上手了。
“二爺來了。”奴婢在一旁福身。
“我來看看孩子們。”
“遊二少爺,來……”紫衣已伸手要把蘇遊抱了起來,把他遞到蘇長淵的手裡,他接了過來,不曾想這孩子還不樂意,小手直往他臉上抓,要把他推開。
蘇長淵甚是有點無語,道:“我算是發現了,現在你是有了伴,連我這個爹都不想要了。”
擎蒼這時也挺着身子看過來,雖不會說話,但會朝着他啊啊的叫,那模樣仿若在說:放開他,放開他。
奴婢們在一旁直笑,蘇長淵趕緊把蘇遊還了回去,這纔對靠在那兒沒有多少表情的顧今笙說:“你們那邊的院宇,過了年,會重新給修建起來,這段時間,就委屈你暫且先住在這兒了。”
顧今笙這才點了頭,道:“那就麻煩二爺了。”又說:“重建之後,就要長今閣吧。”她取了三爺名字裡的一個長字,和自己字裡名的一個今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