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凌那個人,果然比在太傅府上開朗多了,話多了,還會主動幫人幹活了。
“紫衣姑娘,我幫你端上去吧,你幫着把我的面端到外面,等我一會就可以了。”
“不用,我自己端給夫人就好。”
“面燙,上樓下樓的,萬一燙着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原來他是一片好意,既然如此,她也就不駁他這個跑腿的活了。
“那謝了。”
蕭凌立刻端着面送到了樓上,紫衣也就把他的面一塊端到外面的桌上了。
“喲,老遠就聞到了一股香味,原來是紫衣姑娘的面做好了。”閻生人已走了過來,一屁股在她面前坐了下來,也不客氣,伸手拿了筷子就把面給吸溜了一口。
“……”這可是蕭凌的面,他怎麼不問一問就吃了呢。
還好,她下的面夠多,裡面還有,不然蕭凌就沒得吃了。
“紫衣姑娘,你手真巧,好吃。”閻生還讚了一下,豎起了大拇指。
紫衣莞爾:“你喜歡吃就好。”
“下次再做什麼好吃的,記得也給我留一份。”
“好的。”都是三爺身邊的人,有時候擡頭不見低頭也會見的。
這邊正說着,蕭凌已走了過來,看了看閻生正吃的面,就聽他說:“喲,蕭凌,不好意思了,紫衣姑娘做的面實在太好吃了,我一個沒忍住,就給吃了。”
蕭凌冷笑:“你這麼喜歡,就回去找你媳婦,讓你媳婦給你做去。”這個臭小子,真是氣人,竟是把他的面給搶了。
閻生噗的笑了:“瞧你這話說得,說得好像紫衣姑娘就是你媳婦一樣。”人家明明是給夫人做的面,他死不要臉的跟着要了一碗,他之前在廚房那邊都偷聽見了。
紫衣立刻被鬧了個大紅臉,蕭凌也是一僵,罵:“狗嘴說不出人話,你胡扯什麼,紫衣姑奶奶,別理他。”
紫衣忙道:“廚房裡還有一碗麪,我給你盛來。”扭身,她匆匆走了,臉上燙了起來,一直燙到耳根處。
蕭凌一怔,忙撥腿跟了過來。
閻生望他們笑,還別說,這牛肉麪真地道,比賣的還好吃。
同一時間,紫衣也匆匆回了廚房,把另一碗麪盛了出來,鍋裡還餘了一些,她原本想着留給自己吃的呢。
“給你,趁還熱着,快去吃吧。”面盛出來,她遞給了蕭凌。
“就這一碗了,還是姑奶奶你吃吧。”
“行了你。”紫衣把面塞到他手裡,轉身便要走。
“姑奶奶。”蕭凌一把拽了她的手:“我們分兩碗,一人半碗。”
“……”
蕭凌又趕緊放開了她的手,轉身把一碗麪分成了兩碗,又添了副筷子。
“姑奶奶,走吧,到外面吃。”他端着碗出去了,紫衣跟着一塊出去。
蕭凌沒選擇閻生的位置坐下來,而是擇了離他遠一點的位置,紫衣跟着坐在他面前。
兩個人望一眼,蕭凌望她笑笑,笑得異常溫柔,她看得心神一恍。
蕭凌已低首,把面給吸溜了。
紫衣也就不客氣了,本來就是她自己下的面。
她低首跟着吸溜起來,悄悄瞥了一眼蕭凌,男人長得俊,就連吸溜面也不是顏色,她看得心跳莫名的加快。
面這玩意,很難吃出高雅,一不小心,被還麪湯濺到了眼裡了,驚得她忙閉了眼。
“別動別動。”蕭凌忙拿了帕子過來,給她擦了一下臉上濺到的麪湯。
遠遠的,閻生回頭瞧了一眼,這臭小子……
蕭凌輕輕把她的臉擦乾淨,又擦了一下眼睛,撥開她的眼皮,忽然對着裡面吹了一口氣,驚得紫衣忙就挺了身子,就聽他問:“怎麼樣?舒服些了嗎?”
“……”
紫衣看着他,他一臉真誠。
“我不吃了。”她猛然起身,走了,心跳如鼓。
“姑奶奶,那我替你吃了。”蕭凌喊了她一句,把她的面端面前來,嚐了一口。
紫衣站在樓梯處看他一眼,這傢伙,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麼。
感覺,好像在故意勾引她是的。
她不過是一個喪夫的寡婦,他幹嘛要勾引她?一定是她多想了。
紫衣揉揉心口,繼續往樓上去了。
樓上,鈴鐺在那站着侍候着。
“鈴鐺,你下去吃些東西吧。”
“好勒。”鈴鐺應了一聲,也就高高興興的下去了。
一下樓,就瞅見蕭凌在那邊吃東西,鈴鐺跑了過去,坐在他面前。
“喲,你有兩碗麪呢,給我一碗。”她伸手就要把另一碗端過來。
“這一碗我吃過了。”蕭凌一把按住,那是紫衣姑娘的,她還沒吃就走了,他想一會給她送上去。
“沒關係,我不嫌棄你髒。”
“我嫌棄。”蕭凌忙把碗給搶了回來,端起來了就走了。
“小氣鬼。”鈴鐺朝他背後翻了個白眼,不就一碗麪麼,她不太高興的起身就走,朝店家喊:“給我來碗麪。”
遠處的閻生看着,低頭低笑。
這幾個人,倒是有點意思。
他好像看明白了什麼。
蕭凌已端着面上去了,遠遠的,紫衣看他過來,立刻別了臉,假裝沒看見。
蕭凌走到她旁邊,附耳低語:“我把你的面端來了,你去那邊吃吧,我在這兒就是了。”
附耳的話語讓她耳根都熱起來了,再看他真的把自己的面端來了,她立刻接了碗,轉身就走了,去了遊廊那頭的亭中坐了下來。
一碗麪很快被她給扒拉扒拉吃光了,吃過,她又端了碗出來,遞給他。
蕭凌接了過來,說:“姑奶奶,我忘記告訴你了,剛纔不小心,把你的面給吃光了,這一碗麪是我吃過的。”
“……”紫衣看着他,忽然揮拳要揍他,蕭凌撥腿就走了。
“蕭凌你給我站住,你給我說清楚,你什麼意思啊你。”紫衣追着他不放,繞着樓欄追了好一圈,她平日裡沒幹過什麼活,運動不足,體力跟不上,哪追得動蕭凌,他一邊退一邊回她:“姑奶奶,真不是故意的。”
紫衣追不上他,趴在一旁作勢要嘔,蕭凌見狀以爲她真因爲吃了自己的面要嘔出來了,還是忙過來一邊給她順氣一邊說了實話:“姑奶奶,剛騙您的,您怎麼就當真了呢。”還要嘔出來,就算真的吃錯了,有這麼噁心?
他剛試過她的面,也沒覺得噁心。
紫衣一把抓住他,往他身上捶:“死蕭凌,你是看姑奶奶好欺負是啊……”用腳踹他:“連姑奶奶也敢欺負,養了個白眼狼了。”
她氣得不輕,蕭凌靠在樓欄上由她一陣胡打。
女人的拳腳功夫,就是撓癢癢。
但看她氣紅的小臉,他覺得挺有趣的。
他一直沒有告訴她,他其實很感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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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
隨着老太君的喪事一過,李氏那天來到老太君的院子裡,讓人把所有的人都聚到她面前來。
不論是屋裡的還是院裡的,在不久之後,都站在了李氏的面前。
院中,十來個護衛左右站着,手持刀劍。
她掃了一眼這些個奴婢,聲音冷冰:“你們這些個賤婢都是該死的,父親大人已經吩咐下去,待奶奶喪事過去,便要重重的處罰你們這些個護主不力的賤婢。”
所有的奴婢嚇得撲通跪了下來,誰也沒有想到,這就秋後算帳來了,本以爲這事就過去了呢。
現在府上沒了太傅夫人,也沒有了老太君,這便是二房當家了。
“羽少爺出事的時候是寶菊寶義當值,把這個賤婢拉下去處死。”隨着她的話落,她身邊的人已衝了上來,拉了寶菊寶義,捂了她的嘴,便拖了下去。
在場的人又驚又嚇,李氏又說:“老太君逝的當晚,是蘭珠當值,直到天亮,才發現老太君逝,拉下去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很快,那位叫蘭珠的丫頭也被拉下去,捂了嘴。
寶珠又驚又懼,蘭珠可是老太君身邊的紅人。
“寶珠丫頭,念你在老太君生前盡心盡力的侍候,現在老太君不在了,就放你出府嫁人吧,親事我已經替你作了主,明天就出府。”
“是。”寶珠不敢多言什麼。
“其餘的人,賣身契沒到期的,全部轉手送到奴市,就要到期的,出府,這月的銀錢,全部扣押。”既然老太君不在了,這裡便不需要人侍候了,多餘的人自然是要送出府的,留在身邊,她也不放心。
收拾了老太君的院子裡的人,李氏轉身出去,前往長今閣那邊了。
顧今笙走之前雖是把孩子託負給了老太君,但也留下了青蓮、銀環和月眉看家院護的。
李氏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她身邊的奴才們一路跟隨而來。
“夫人。”
青蓮、銀環、月眉匆匆迎了過來,福身,不知她來這兒所爲何事。
李氏掃了一眼幾個婢女,問:“薄葉那賤婢呢?”
“夫人。”身後傳來聲音,就見薄葉已大步流星的過來了。
遠遠的,就瞧見她朝這院子裡而來,她特意跟過來看個究竟的,沒料是尋她來了。
李氏轉身,掃了她一眼,目光如炬,吩咐:“把這個護主不力的賤婢給我拿下。”
李氏吩咐下去,她身邊帶來的奴才立刻衝了上來。
知道這薄葉會些功夫,她來的時候特意挑了幾個得力的護衛,四個男人衝上去要把薄葉給抓住,哪料她竟是閃身一避,不從。
“看來夫人是想殺我滅口了,就像殺老太君院子裡讓奴婢一樣嗎?”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李氏伸手,旁邊的人立刻遞了她一把劍,她也好久沒有找人試試自己的身手了,這賤婢正好可以讓她一展身手。
手中的劍朝薄葉生猛的刺去,雖然有五個人齊來對付她,但薄葉也不是弱的,尤其跟了萬青之後,還沒少得他指點。
她腳步輕點,一個箭步起身,朝院外去了。
李氏見狀大聲命令:“給我抓住她,格殺勿論。”
她奉了太傅大人的旨意,可以隨意處死這些保主不力的賤婢,她的命令,這些護衛自然是聽的,因爲都得了太傅大人的默示。
薄葉腳下如飛,迅速跑出了長今閣。
無論如何,在夫人和三爺回府之前,她都不能死於李氏的毒手之中,如果她就此死了,所有的事情都將被掩埋下來,老太君和羽少爺的死,便就成了不明不白了。
所以,她必須跑,離開這裡,等夫人和三爺回府。
“葉子,快來。”就在薄葉撥腿跑出去的時候,就見萬青已策馬過來了,朝她伸了手,薄葉立刻便上了他的馬。
“萬青,李夫人想要殺死我。”
“我會保護你的。”萬青已策馬離去。
後方,李氏也已大聲命令:“快去備馬,追上這個賤婢,絕不能讓她逃了。”
真是該死,她居然想逃出府,敢不乖乖就範。
本想趁着這個機會,把她拿下,一塊處死的。
爲了處死她,她可是特意帶了些護衛的,不料還是讓她給跑了。
如果讓她們先一步見了三爺和顧今笙,在她面前胡說八道一通,難保三爺她們就不信了她的話,要知道這萬青可是三爺身邊的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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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駕……
兩人同乘了一匹馬,出了太傅府,朝城外奔去。
“萬青,他們追上來了,這事和你沒有關係,李夫人針對的是我,因爲我看見她做的骯髒事了,她現在只想殺我一個人,你不要跟着我一塊受牽連了。”
萬青有點怒,都這個時候了,他會扔下她,自己回去嗎?
他是她的丈夫,難道會在她有難之時,不管不顧嗎?
她究竟把他看成什麼人了,是不是他丈夫?
兩個人同乘一匹馬,到底不如單槍匹馬跑得快,萬青看了一眼就要追上來的人,忽然在她耳邊道句:“死丫頭,你說得對極了,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猛然,他從馬背上飛身躍下時使力踢了一下馬屁股,那馬嘶叫一聲,一溜煙的跑沒了。
“……”薄葉怔了一下,一時之間還沒回過味來。
同時,萬青已撥了身上的刀,攔在了路上。
前來相追的人馬被他攔下,不得不停下來。
李氏人也在馬上,且行在前頭。
她瞅一眼萬青:“萬青,你是三爺的人,三爺一向也待你不薄,現在三爺的長子死了,你的妻子護主不力,理應受到責罰,你竟然敢放她出逃,就不怕三爺回來連你一塊治罪嗎?”
萬青朝後看了看,早看不見薄葉的身影了,攤了攤手:“夫人誤會了,我這就準備親自把葉子送到三爺面前,由三爺親自處治。”
把人親自送到三爺面前?他休想。
李氏冷道:“我看你分明是想帶着你妻子一塊出逃,遠走高飛吧。”話語忽然一厲:“你們把萬青給我一塊拿下,交給太傅大人處治,你們幾個,跟我去追那賤婢。”
吩咐完事,她自己策了馬,要繞開萬青去追人,萬青人起刀落,道句:得罪了。
本來好端端站着的馬忽然撲倒在地,他竟是把人馬蹄用刀給傷了,與此同時,他把一人從馬上直接踹飛出去,上了那人座騎,策馬而去了。
“可惡。”李氏又驚又怒。
三爺手下的人,哪是他們能輕易制服得了的。
~
駕……駕……
薄葉是很難過的,雖然難過,還是離開這兒。
他沒想到萬青真的下了馬,回去了。
罷了罷了,本就與他無關,不該把他牽連進來的。
要請罪,也該由她一個人去,不能因爲自己嫁給了萬青,就非得讓他跟着自己受這罪。
忍下心裡的難受,薄葉鞭兒使勁抽着馬,馬兒跑得飛快。
與此同時,萬青也飛快的追了過來,但這些馬哪裡比得上他的馬快,所以,他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薄葉的,但好在那是他的馬,他自有辦法讓它回頭來找自己。
一聲口哨響起,那馬雖是一路跑着,還是聽見了,果然,一聽見口哨的聲音,他立刻二話不說便回頭了。
“喂,喂,你幹嘛?”薄葉大叫,怎麼回事,幹嘛回頭啊……
“停下來,快停下來。”薄葉大叫着,怎麼也勒不住這馬了,當真是一點不聽她的話。
遠遠的,萬青已策馬迎着她追了過來,看她在馬上直搖,又急又氣,他覺得好笑,喚她:“葉子,這馬是我的,自然是到哪都聽我的了。”
“……”
他又回來了?薄葉有些驚喜。
雖說不想連累他,但他回到自己身邊,她還是禁不住高興的。
馬兒慢慢停了下來,他又說:“葉子,你也是我的,以後到哪你也都得聽我的,就和我這馬一樣,曉得不。”
“……”
“駕……”他策馬行在了前頭,薄葉嘴角動了動。
猛然,她策馬追了上去:“你才和馬一樣。”
萬青回頭望她笑:“那是,在牀上的時候,沒少讓你騎。”
“你……”薄葉又着又急,揚了鞭子朝他抽過去,太不要臉了。
“哎呦。”他佯裝喊疼。
薄葉哼了一聲,策馬跑在他前頭。
根本不疼的好麼,她雖是狠狠揚了鞭子,卻是輕輕落下來的。
萬青策馬追着她喊:“葉子,等等我,不許跑在你男人前面。”
“有本事你追上來啊……”
是追不動,但萬青可以吹口哨啊,他口哨一響,奔在前頭的馬又回來了。
“不許吹口哨。”薄葉喊,太過分了,就仗着這馬聽他的話,欺負她是吧。
看她氣起來的小臉,萬青笑,喊她:“葉子,你知道你男人的含義是什麼嗎?”
“什麼?”
“問你呢。”
“不知道。”
“認真回答。”
薄葉想了想:“生孩子。”
當她男人還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不就是一塊成親然後生一窩孩子。
可惜,萬青雖然很努力了,她還是一直都沒有生出來。
“……”萬青看她一眼,這滿腦子都什麼玩意,看來是他把媳婦帶壞了。
萬青想了想,和她講:“除了上牀睡覺生孩子,還有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
“比如,我生病了,你可以照顧我,你不舒服了,我也可以照顧你,或者我有什麼難處了,你可以幫助我,你有什麼難處了,我也可以幫助你,夫妻本是一體,理當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哦。”
萬青吼她一句:“哦什麼哦,聽懂沒有?”
“嗯。”懂是懂了。
“你的事情,就是你男人的事情,你再敢和我把界線劃得那麼清楚,處處隱瞞着我,小心我休了你。”
“你……”薄葉氣得不行:“你敢休了我,我就殺了你。”從他們成親起,她就認定了他是她的人了,他居然敢說休了她。
萬青給她一個眼神:“憑你,還想殺我?我看只有在牀上的時候了。”
“對,就是在牀上的時候,在你情動的時候,一刀子下去,你肯定不能防備。”
“……”萬青盯着她,這是他女人嗎?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好吧,都是他的錯,是他把她教壞了。
薄葉哼:“怕了吧。”駕,她策馬穿過他,甚是得意。
她不想連累他,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沒想到,他和她講了這麼一大堆道理。
她聽着,很受用。
萬青在後面直追:“媳婦,等等我,別太快了,哎,你跑這麼快胸晃得疼不疼。”
“我纔不疼呢,是你的肉晃得疼吧。”
“……”他確實蛋疼。
她策馬行在前頭,揚了嘴角的笑,之後又慢慢消下去。
羽少爺死了,她無顏去見三爺和夫人,卻又不得不去面對他們。
就算夫人不處治她,她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