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靖正要開口,卻是看見顧婉音投過來的額眼神,當下心中一震,便是又將話咽回去了回去。然卻是忍不住長嘆一聲——若不是他一時興起救了那個永和郡主,又怎麼會有如此的事情?也不至於連累顧婉音受這等委屈。
還有老太太,誰都知曉老太太這般是爲何,只是作爲子孫,也不好過多的頂撞。
只是,他沒想到顧婉音會如此替他着想。知曉他的難處,她竟是如此的爽快,輕易就改變了主意。還說了這麼許多軟和言語來替他哄着老太太。
他十分了解老太太的性子,自然更是瞭解只怕現在老太太對顧婉音是遷怒了。說不得,日後還有什麼更冷淡更尖銳的話和態度呢。
周瑞靖面上雖仍是淡淡,可是袖中的拳頭卻是握緊了。
而顧婉音,卻仍是微微笑着,看不出任何的委屈和生氣。只是,她越是這這般周瑞靖就越是心疼。
“老夫人,就像是世子妃說的,世子爺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又何必再生氣?”一旁甘露見老太太面上隱有鬆動之意,便是忙審時度勢的開了口,扶着老太太柔聲勸道:“老夫人您忘了?世子爺有多孝順您?昨年你過壽誕,世子爺費了多大的功夫?您若是還說世子爺忤逆不孝,豈不是在拿刀子錐他的心?”
一面說着,甘露一面朝着周瑞靖使眼色,看樣子竟是經常如此,早已是駕輕就熟。
周瑞靖卻是視若不見,目不斜視:“我答應老夫人不去就是。”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只是心中卻是已經將永和郡主恨極。更是覺得,只怕若是永和一日不嫁,周家便是沒有一日安寧平和的。稍嫌細長的雙目微微眯起,幽黑某種陡然滑過一絲凌厲。若是熟悉周瑞靖秉性的,便是知曉這會兒周瑞靖是真的動了肝火,接下來便是有一番雷霆之怒。
老太太聽了甘露的話之後。似乎終於是被勸住,語氣和神色總算是鬆動了許多:“你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說完之後淡淡的瞥了顧婉音一眼,便是自顧自的進了內屋去了。原諒周瑞靖,卻是不代表對顧婉音消了氣。
待到服侍老太太在裡屋歇下之後,甘露這才又出來,站在周瑞靖面前,微微一笑,毫不避忌的擡頭看着周瑞靖言道:“世子爺也不必太過擔憂。老夫人哪裡會真的生氣?明日也就忘在了腦後了。我也會替世子爺多勸解勸解老夫人的。”甘露這樣的行徑,算是什麼?竟是有些藉機邀寵了。
周瑞靖也不是真不明白甘露的意思,還是故作不明白,當下只是點點頭,沉聲道:“那就麻煩你照顧老夫人了。”聲音淡淡,也沒有過多的情緒在其中,微微透着疏離和冷漠。也只是比對一般的丫頭態度好些罷了。
顧婉音冷眼瞧着。面上笑容不改,溫柔的伸手握住甘露的,輕聲言道:“老夫人最是喜歡你伺候,你也是個懂事的,我和世子爺再是放心不過。”口吻全然是當家主母的口吻。雖然因爲老太太而有了幾分敬重,可是到底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對奴才。再怎麼敬重,也是高人一等的。
甘露的目光在顧婉音面上滑過,又不着痕跡的移開。微微低下頭,聲音也是平靜:“世子妃說得是,奴婢必定會盡心盡力伺候老夫人。”老太太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不必旁人提醒她也清楚的明白她如今該做的是什麼。
其實顧婉音的態度也不差,甚至比起周瑞靖都要好上三分。只是一心想着日後給周瑞靖做妾甘露,如何聽得下去這樣的言語?當下心中便是隱隱有了怨恨。只是甘露畢竟跟着老太太這麼多年,早就學會了如何隱藏情緒。當下竟也是滴水不漏。
面對甘露的回答,顧婉音點點頭。便是沒再多言,只是側頭看向周瑞靖,柔聲勸道:“世子爺,那現在讓人將馬車趕回來罷。我知曉世子爺擔憂老夫人,可是老夫人如今也在氣頭上,不若我們先回去如何?下午等老夫人心情好些,咱們再過來賠罪。”
這番話說得既是討巧,既不會讓老太太聽了心中不舒坦,又不至於他們在這裡乾巴巴的等着。
頓了頓。顧婉音瞅一眼內室,眼睛微微垂下去,帶着笑意朗聲道:“世子爺雖是無心之失。可是到底是讓郡主覺得不快。一會我親自去道個歉,想必郡主也能原諒一二。”
周瑞靖雖然知曉顧婉音是故意說給老太太聽的。可是到底眼底卻是更幽深了幾分,怒氣也越發的翻騰起來。
老太太自然不會迴應這句話。
周瑞靖沉聲言道:“老夫人。我們先行告退。”說着,便是迫不及待的握住我顧婉音的手腕,拉着她退了出去。
顧婉音一面跟着周瑞靖快步的走,一面卻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手腕——周瑞靖從來沒有如此用力過,難道說……他生氣了?否則怎麼會像是失了分寸,竟是如此用力。讓她幾乎都有些疼了起來。偏偏他自己,還像是一無所覺。
直到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眼瞅着四下無人,顧婉音這才幽幽道:“世子爺走太快了,妾身跟不上。”
周瑞靖身形一頓,果然慢下來,只是卻仍是沒有開口說話。
“手腕也捏得疼。”顧婉音伸手握住他的袖子,上前一步與他並肩,仰起臉來看向周瑞靖,“世子爺是不是生氣了?”
她的聲音又柔又輕,登時便是讓周瑞靖沒有了招架之力,只覺得心都柔軟起來。嘆一聲,周瑞靖有些艱澀的言道:“是我讓你受了委屈。”她越是笑得溫婉,越是表現出一副淡然從容的模樣,他心中,便越是愧疚越是心疼。算算年歲,她不過也才十七罷了。他往日見過的那些十七八歲的少女們,有幾個是如此的?有時候,顧婉音的眸子裡竟是有不符年紀的滄桑。這如何叫他不心疼?他更擔心,擔心顧婉音在周家過得不快,過得壓抑。
“委屈?”顧婉音抿脣一笑,主動握住他的手,輕輕搖頭,閃閃發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周瑞靖,透着一股堅定:“夫妻本是一體,自然該風雨同舟。我自然要爲世子爺分憂。況且,誰不受些委屈?人生來活在世上,酸甜苦辣總是會一一嚐盡。我只盼着,能一直同世子爺走下去纔好。”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語氣,可是周瑞靖卻是覺得像是吃了蜜糖一般清甜。心中的煩悶燥怒,更是消失殆盡。只剩下滿滿柔情無從宣泄。
用力反握住顧婉音的手,周瑞靖幾乎是用力言道:“我們定能走到最後。”拼卻所有,他也會堅持到底。有了她的風雨同舟,他只覺無比感激。
顧婉音笑容亦是深了幾分,二人並肩扣手,緩緩回了自己的院中。
帶到宣佈不去別院的時候,丹枝她們幾個自然是驚詫莫名。只是,心中卻也是猜到了只怕是有人背後搗鬼,當下也都對永和郡主生出幾分怨恨來。只是周瑞靖發了話,誰也不敢再多說,忙各自去將收拾好的東西重新拿出,又再度放回原位。
唯有丹枝,心中卻是害怕顧婉音受了委屈,偷偷尋了個機會問了一回。
顧婉音自是什麼也不會說,只說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想了想又吩咐丹枝:“你找個可靠的人,偷偷傳話給張氏,讓她派人過府請我回去住幾日。至於理由,讓她想着便是。”縱然不去別院,可是她總也有法子避開那個永和郡主。她就不信了,難道回孃家,那永和郡主也想跟去不成?
至於周瑞靖——他自然是不會單獨留在周家的。而且,陪着妻子回孃家,也是再正經不過的事情。雖然不能長期住在那頭,可是小住幾日也是可以的。誰也不敢說什麼閒話。
只要張氏派人過來請她,老太太那頭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回絕的話。自然,若是再找個什麼理由,旁人就更不好再說什麼了。橫豎能避開那個永和郡主幾日,便是避開幾日就是。畢竟,她就信,永和郡主能一直這麼耗下去。
就算是是永和郡主想耗,太后和聖上還有端親王能允許?而且,看聖上那意思,也是不願意讓永和郡主和周家扯上什麼關係的。
至於其他的……
“丹枝,你替我備份禮,我去瞧瞧永和郡主去。”方纔永和郡主那般跑出來,只怕多少雙眼睛都看見了。她若是真的無動於衷,那些個別有心思的人,只怕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她不願意如此,所以便是該趁早堵住這些人的嘴。
還有老太太那頭,她說了這樣的話,自然就該做到。橫豎,不能讓老太太抓到一點的錯處就是。
老太太如今對她,只怕是厭煩得狠了。更是將所有問題都推在了她的身上罷?二太太不知道還要暗裡地挑撥些什麼呢。
還有永和郡主那頭,只怕也是輕易不會罷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