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二人滅了燈並排躺着,聞着屋子裡幽幽的臘梅香氣,顧婉音不由笑起來:“明兒語緋該納悶了,是誰折了她的臘梅。世子爺也真是,偏就將最好的那枝給人折了。也不怕語緋惱了?”
“縱然我不折,明兒她也一樣是要將這臘梅送過來的。”周瑞靖卻是一笑,自信十足的言道。
顧婉音微微一怔:“何以見得?”
“語緋和你最是要好,她若得了好東西,必定不會忘了你。”周瑞靖竟是一本正經的答道,不得不說,倒是也有幾分道理。以往若是周語緋院子裡什麼花兒朵兒開了,第一個想到的,也必定是顧婉音。
“語緋是個好孩子。”顧婉音倒是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微微有些感慨:“就是她性子太柔軟,我怕她將來嫁人之後吃虧。”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喜歡挑軟柿子捏。
周瑞靖卻是有些不同意:“誰敢?”
顧婉音“撲哧”一聲笑起來,伸手掐了周瑞靖胳膊一把:“怎麼着,到時候嫁出去人家家務事你也要管不成?也不怕別人嫌你?”
“我是她哥哥,自然是要護着她。”周瑞靖倒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反而沉聲如此答道,難言戾氣:“我看看誰敢欺負她。”言下之意,誰若是要動周語緋,倒是要看看看他的本事了。
“那你以後可是小心了。我也是有哥哥的。”顧婉音“吃吃”笑起來,忽然又道:“這話也不對,若是將來妹夫比你不如也就罷了,若是妹夫比你厲害呢?或是身份尊貴,是什麼王爺的呢?我就不信,你還能真不顧臉面,打上門去?”
“厲害又如何?我是他大舅子,他能奈我何?”周瑞靖笑道,語氣不似平日的一本正經。倒是頗有些自得。不過這話也是沒錯——哪個妹夫敢跟大舅子對着幹的?尤其是周瑞靖這樣,也不必如何,只要一瞪眼,便是足夠讓人害怕了。
夫妻二人說笑着,這才漸漸睡去。
……
第二日起來,顧婉音第一件事情便是讓人去跟着顧昌霏。看看他到底哪裡來的那樣多的銀錢。
“我倒是覺得,這件事情合該告訴世子爺纔是。”丹枝言道,眉宇間有些擔憂:“世子爺人脈廣。比咱們查着也快許多。”
“朝廷上的事情已經夠讓世子爺煩心了,咱們何必再去煩擾他?”顧婉音卻是搖頭,一口回絕了。“你們也不許私下透露半點。”顧家這趟渾水,她實在是不想要讓周瑞靖攪合進來。有的時候。攪進來容易,可若是要想抽身而退,那就不容易了。
顧昌霏從來就未曾做過什麼好事,她着實是不願意去管顧昌霏的爛攤子。若不是怕顧昌霏做出什麼蠢事連累了顧琮瑞和顧琮琦,她也是不會伸手管半分。橫豎,按照律例,出家的女兒便是和孃家再無半點關係。若不是顧念着顧琮瑞和顧琮琦,她絕不會多管閒事。
“也真是讓人不省心。”丹枝嘆了一口氣,沒有再開口說話。轉身捧了一個湯婆子過來遞給顧婉音:“昨兒吹了那麼久的風,可有什麼不適的?”這個時候傷寒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早早的防範着,也是應該的。
顧婉音搖搖頭,“沒有。”昨兒周瑞靖將她護得很好,幾乎沒有吹到寒風。
吃罷了中午飯,素琴從外頭進來。笑道;“今兒京城裡可是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哦?”顧婉音有些好奇,擡頭去看素琴——“什麼大事兒?”
素琴壓低聲音言道:“上次那位險些成了晉王妃子的那位小姐,世子妃可還記得?上次不是因爲鬧事,最終沒能出殯?那日過了之後,偏沒有吉時可以下葬,最後結果就暫時安置在了城外的古佛寺。”
“怎麼,今天這事兒是和那位小姐有關?”顧婉音微一挑眉,多少有些好奇起來。這件事雖然鬧的風風雨雨。滿城議論,可是現在也應該徹底平息了纔是,畢竟聖上都說了一切皆爲污衊——
“可不是正和那位小姐有關?”素琴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雖說那位小姐出身高貴,還險些成了晉王妃。可是到底是年輕橫死,不能入祖墳。選了個墳地雖然是風水寶地。可是畢竟是孤零零的,好不淒涼。說句難聽的,以後誰還能記得?只怕十幾年之後,每逢清明,連個燒紙供奉的人都不會有。”
聽素琴說得淒涼,顧婉音也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的確如此。”無人供奉,漸漸被人遺忘,這也就是最常見不過的事情。其實,最可憐的,是她死的無辜。若不是和晉王扯上關係,她也不會這樣年輕就去了。
“不過晉王爺也是個常情的,竟是請旨讓那位小姐依舊做晉王妃,將來與他同葬,牌位入宗廟。”素琴壓低聲音說着,十分的小心翼翼,畢竟天家的事情,議論起來到底是覺得有些不好。
顧婉音有些訝然的看了一眼素琴:“果真?那聖上的意思呢?”晉王倒是也聰明。這樣一來,可是緊緊的抓住了那未過門妻子家族,只要是那小姐的牌位真的入了宗廟,那麼也算是姻親。將來晉王若是要爭——那麼那家族自然就會支持他。
“聖上答應了。還誇晉王是個重情重義的,是有擔當之人。”素琴點點頭,嘆了一口氣:“晉王的確是好人。”
顧婉音笑着搖頭。素琴這樣說,可見是對晉王一片讚譽了。請了一個旨,就有了兩份收益,這筆生意自然是做得的。一來,贏得一個家族的支持。二來,贏得了百姓的讚譽和崇敬。如今,晉王在漸漸的追趕秦王了。秦王在民間呼聲高,可是相比現在,晉王的呼聲,也不低了。
秦王耗費了那麼多努力才換來這些,可是晉王……的確如同周瑞靜所說的那般,晉王比秦王聰明太多。
或者,應該說秦王沒有一個好母親。這裡頭,應該也有段貴妃的意思吧?而且,段貴妃應該是出了力的,否則聖上應該不會輕易答應纔對。畢竟,晉王這樣的作爲,目的十分明顯。聖上不可能看不出來。
可是聖上最終還是應了。不管是因爲段貴妃也罷,還是因爲別的什麼緣故也罷,至少,是應了。聖上默許了晉王的行爲,默許了晉王和秦王競爭。默許了晉王賺取民心。如此看來,聖上的心意,已經很是明顯了。
至少,相較於秦王,聖上更中意晉王。
緩緩吐出一口氣,顧婉音多少有些慶幸——還好,周瑞靖始終沒有答應秦王。始終選擇了中立。至少從現在來看,周家是沒有危機的。只是不知道,聖上對周語妍即將成爲秦王側妃的事情怎麼看。
不過,周瑞靖既然沒有特別提起,那麼或許聖上並不在意——就算在意並不嚴重,至少,不會因此懷疑周瑞靖的忠誠。或許,在聖上眼裡,周家並非一體,他在意的始終只有周家大房。想想也是,周家的權利,基本都是在周家大房手中攥着,二房和三房,根本不足爲懼。
“世子妃,晉王年紀可是不小了,最多過了今年年關,只怕就會重新指婚了。到時候,也不知新晉王妃會如何作想?”素琴撇嘴低聲言道,心中自然是覺得,這樣一來,好像那新的晉王妃就成了填房了,說不出的怪異。
“好了,這事兒也不是我們能議論的。橫豎也和我們沒什麼關係。”顧婉音笑着瞅了素琴一眼,取笑道:“橫豎你不是新晉王妃,你操心那麼多做什麼?還不快做你的正經事去?”
聽了這話,在一旁和碧梅商量繡花樣子的丹枝也是忍不住的笑起來。素琴跺跺腳,有些羞惱,忙一頭出去,再不肯進來。
沒過多久,顧婉音卻是聽見院子裡頭嘈雜起來,不由皺了皺眉,起身走到窗戶跟前,開了一條縫往外看去。卻見綠蘿只穿着一層夾棉的衣裳,在寒風裡瑟瑟抖着,勾肩縮背,嚶嚶哭着,似乎是想進來。卻是被小丫頭攔住了。
只見綠蘿滿面急切,還不住往後看,好像是有什麼人在背後追着她一般。
荷露匆忙進來稟告:“世子妃,綠蘿來了,說是要給您請安。”荷露面上有些爲難,只是又不好直接說綠蘿那副狼狽的樣子,所以這才用了“請安”這個詞。
顧婉音低聲吩咐:“讓她進來吧。”看綠蘿那樣子,似乎十分窘迫,雖然她不想管這個事情,可綠蘿已經進了她的院子,若是她真不管,只怕讓人覺得未免太過冷血無情。而且,綠蘿那副樣子,也着實是讓人覺得可憐。
再則,周瑞明對綠蘿的心思誰都是知道的。若真是綠蘿在她院子裡出了什麼事情,只怕周瑞明是要埋怨她這個大嫂的。不僅是她,只怕到時候周瑞靖也是要被連累。
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竟是將綠蘿逼到這個份上。再怎麼說,綠蘿也是姨娘,是半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