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迫出族

安心端起茶盞,淺淺的抿了一口,她知道凌素素猜到了她的心思,兩人母女九年,日夜相對,朝夕相處,彼此想法在對視之間俱已瞭然。

“你還要爲楚奕來做說客麼?”安心撫了撫裙上挽系的絲帶,聲音柔暖卻不失鋼骨,“我既狠下心腸要和你們一刀兩斷,就斷斷沒有破鏡重圓的道理,在大婚之前,我明裡暗裡的給過楚奕許多提示,他裝作不知,我希望這真相是由他來告訴我,那麼不管多殘酷我都能試着去接受,哪怕在玄璃趕到的前一秒,他只要吐露實情,我們之間都有轉圜的餘地,可他偏偏要瞞我到底。”

凌素素雙目黯淡無光,被歲月不曾侵襲的柔美容顏上滿滿的都是悔之晚矣的沉痛。

安心垂着眼簾,對她臉上的神色視而不見,“若楚奕還念在我和他相愛一場的份上,若你還對我們母女九年的情分上有所眷念,就莫要再來打擾我了,外界的紛擾我不想再去理會,除非最緊急的關頭,我會出手相助,否則我和你還有楚奕,此生不悔再有相見的時候。”

凌素素身子一震,猛地擡眸直直的看向安心,毫不掩飾眼中的痛悔之色,好半響,她才嘶啞開口,“你就不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麼?我與你九年,真正的安心在我心目中不及你的分量,我舍了父皇,東凌我已經沒有臉面再待下去了,我之所以冷眼旁觀大皇子的所作所爲,一則是大勢所趨,西楚帝的佈置已經深入三國,東凌遲早會國破人亡,我站在大皇子這邊,他承諾日後善待東凌子民,二則我和連城夫妻一體,我不忍他兩邊爲難,便默認了他的打算,現在,我只有你了,東凌若是國破,縱使是必成的結局,但依然會讓我如鯁在喉,我和連城也回不到從前,夫妻情分已盡,勉強在一起,也是一對怨偶。”

安心臉色近乎淡漠,她一手執着茶蓋在杯盞的邊緣輕輕的颳着,帶着一陣陣清脆又刺耳的摩擦聲。

“你和安連城夫妻情分已盡,就如何不清楚你我母女情分也盡了呢?”安心淡淡的道,“若你在前段時日跟我說這一番話,也許我們也不會走到眼下的這個地步,在我的記憶力,全是你對我的關心和維護,以前我總想殫精竭慮的回報你,不讓你受半點氣,現下這種感覺倒是怎麼也沒有了,東凌有凌亦痕,雖說他在做最後頑抗,但若是你臨陣倒戈,東凌未必就會國破人亡,說到底,你始終不忍心和安連城夫妻反目成仇,藉口就是藉口,再冠冕堂皇也毫無說服力。”

凌素素蒼白的俏臉越發不見一點血色,她嘴脣抖動半響,倏地又是一口黑血噴涌,有幾滴落在她純白色的羅裙身上,似一簇簇黑色的曼陀羅花,極致盛放,她嘴角噙着一抹無力的笑,緩緩的閉上眼睛,陷入昏迷。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換的安心的原諒,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席話,本就不堪重負的身體受到強烈的刺激,便暈的天昏地暗。

安心看着軟軟的癱坐在椅子上的凌素素,秀氣的眉頭皺了皺,揚聲呼喚道,“芙蓉。”

一直等到吩咐的芙蓉聞言走了進來,見到昏迷不醒的凌素素頓時一怔。

“將她扶在我隔壁的房間去休息,順便給她解毒,待毒素完全清除的時候,打發她出族吧。”安心語氣淡然的道,“好歹是這具軀殼的主人,我不能見死不救。”

芙蓉點點頭,攙着凌素素軟綿綿的身子出了房間。

安心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似嘲似諷,須臾,她收回目光,從櫃子裡翻出了一本書閱讀。

一日時間一晃而過,安心照例用了晚膳就躺在榻上看書,玄族的藏書十分豐富,幾乎羅列了天下的書籍,看了第一個字兒就不由自主的想看下面的,無論是江湖札記,還是人物小傳,又或者是朝廷秘而不宣的隱晦之事,玄璃爲了怕她無聊,將玄族藏書室的鑰匙給她,她每過兩日看完了就會去取來新的,一日一日的消磨光陰,倒也覺得樂在其中。

安心第無數次的感慨,這樣的日子快活賽神仙,若能此生安好,也不負重活一世,她前九年活在虛假的陷阱中,只希望餘生不再重蹈覆轍,不求富貴,只求果腹度日。

此時,凌素素掀了簾幕進來,見安心神色溫婉的偎在枕頭上翻書,表情柔和到了極致,在薰然的光暈下,散發着淡泊悠遠的寧靜,她這種臉色,是凌素素以前沒有看過的,那種全身心放鬆,心無旁騖的鬆弛,毫無防備。

她真的很喜歡玄族的環境,凌素素眉目一黯。

“能走動了麼?”安心目光落在書本上,頭也不擡的道,“若身體無礙了就出族吧,晚幾日老皇帝就該入土爲安了,雖說你對東凌的危機置之不理,但老皇帝生平一直在利用你,你不幫忙這也沒什麼,不必覺得良心過不去,但他總歸是你的親生父皇,磕個頭燒個香盡一盡爲人子女的孝道還是可以的。”

“你這是在關心我麼?”凌素素沉寂的眸光碎出一抹亮色。

“你想多了,你一日留在玄族,我一日不得放心。”安心面色不改,平靜的道,“這樣的日子很適合我,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能打破這種安靜。”

“我不會。”凌素素眼中升起的那抹亮光頓時消沉。

“會不會都無所謂。”安心聳了聳肩,淡聲道,“凌亦痕還當你是他的小姑姑,你和安連城是楚奕的人這一點他不會宣揚出去,再說他也沒有證據,你依舊是東凌風光無限的長公主,你若實在不願意和安連城過下去了,就和離吧,我那郡主府也送給你了,無事一身輕,當個有名無實的公主不是快活的多麼?何必跟在他身邊奔波勞累。”

“安心,你還是關心我的。”凌素素雙眸晶晶亮的看着安心,語氣篤定,“即使你忘了那種感覺,但九年的往事不是說抹除就能抹除的。”

“如果你這麼認爲會讓你舒服些那也無不可。”安心擡頭看了她一眼,聲音微低,“回東凌吧,若你還有身爲一個母親的自覺就保護好哥哥,楚奕爲了逼我出族什麼事他都做的出來,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挾持哥哥做誘餌來逼迫我就範,哥哥是你的親生兒子,血脈靈魂都是,你不該爲了安連城,連兒子都能捨棄。”

凌素素眼神變了幾變,安心這話正說中她的心坎,她和安沐塵分別九年,本就虧欠了他,若他再有個好歹,那自己便真的生無可戀了。

“看來孃親也知道楚奕的脾性。”安心見她變了臉色,就知她也明白其中的厲害,楚奕何等人物,若說凌亦痕以前對她的永不言棄還有幾分不甘的意味,那楚奕的誓不放手就絕對不是信口開河了,他那樣的人,說到做到,且不問方式,只要能達到目的即可。

“我怕我攔不住塵兒。”凌素素咬了咬嘴脣,囁嚅道,“他如今對我恨之入骨,我不勸還好,我若是規勸,他倔勁兒一上來,只怕會反其道而行之。”

“我沒讓你勸他,只是在他危難的關頭伸一把援手罷了。”安心緩緩開口,“我就那麼一個哥哥,他對我掏心掏肺的好,我不能做一隻白眼狼,但我不能出族,普天之下,除了玄族楚奕不能伸進手來,其他地方几乎遍佈楚奕耳目,我今日肯和你說這些,無非是想在緊要時候你能搭救哥哥的性命。”

“我明白了。”凌素素神色黯淡的垂下頭,聲音低沉的道,“如果我也無計可施的時候,會動用玄族的暗樁來給你傳遞消息,你防着我,楚奕何嘗又不事事警惕着我,他若有朝一日真準備對塵兒下手,以他雷厲風行的手段,若是事先提防我,我沒有半點機會。”

“盡力就好。”安心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她想到了這一點,凌亦痕和哥哥自然也能明白,所以楚奕想在哥哥身上打主意,也不是輕而易舉的。

凌素素看着安心眼中無聲的催促,心知她該離去了,可腳步像生了根一樣,怎麼也提不起來,眼眶一酸,淚水涌出。

“心兒,讓孃親再抱抱你好不好?”凌素素淚眼婆娑的提出要求。

安心蹙眉,放下書本,光着腳走在她面前。

凌素素伸手將安心摟在懷裡,嚎啕大哭,淚水流過臉頰,順着輪廓打溼了安心肩上的衣料,透過薄薄的衣裙,那滾燙又帶着冰涼的溫度浸上她的肌膚。

好半響,安心覺得發泄也該夠了,遂推開了她,語氣稀鬆平常的道,“好了,我就不送你了,玄族傳信自一套方法,如果哥哥出事,傳消息不夠及時的話,你就代爲幫忙吧。”

凌素素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

安心擡手將垂在臉頰的一縷髮絲攏在耳後,無聲一嘆,楚奕對安沐塵下手是必然的,這樣的清閒日子也不知道還有幾日,她心腸再狠,也不可能對哥哥的安危視若無睹。

心有雜念,再好看的書安心也無法閱讀了,百無聊賴的翻了幾頁,便擱置在榻上,命思煙打來熱水沐浴後,便躺在牀上睡了去。

一夜噩夢連連,安心從夢中驚醒過來,臉色微微泛着白色,靠在牀頭上直喘着粗氣,伸手用力的掐了掐眉心,緩解着身體的不適。

楚奕…凌素素…安沐塵,安心在心底喃喃的念着他們三人的名字,眼神空洞不見焦距,朦朦朧朧的霧氣覆上那清幽幽的瞳仁,寒氣四溢。

這一日午時,安心正看書看的入神,芙蓉急匆匆的進來稟告,說西楚陣營出現了大批來歷不明的高手,在早上之際兩軍對決,竟然能解開玄族人佈下的幻陣,一身的武功較之玄力也是相差無幾,難分高下。

玄璃已經不滿足小打小鬧了,點兵十萬,其中先鋒隊形分佈成梯隊和縱隊爲人馬左右兩翼,在西楚邊境的雲明山開戰,山勢複雜險要,常有野獸出沒,因此百姓甚少有人上山,兩軍皆是拿出了十萬兵馬,在雲明山一決高下,並未傷及百姓。

安心暗道要壞了,玄璃那傻子真將她的話奉爲聖旨了,雲明山在西楚境內,楚逸絕爲西楚人,無論對地形還是山勢都瞭如指掌,玄璃孤軍深入,在這一點上就敗了不止一籌。

這個笨蛋,安心又惱又怒,她說她不想見到生靈塗炭的場景,但也不會如他這樣將自己洗乾淨了送到人家嘴裡去吃啊,這十萬兵馬到了雲明山,還有活路麼?

五十萬大軍若在一日就折損五分之一,他還拿什麼跟西楚相鬥,安心惱怒的同時心下又有些感動,玄璃是死心眼的對她好,不計較利益得失,只要她想的,他都會不遺餘力的爲她完成。

西楚突然冒出來了一些來歷不明的人,她稍稍一想就知是輪迴海的弟子,只是那些人掩蓋了容貌和氣息,玄術有一門完全隱匿氣息的術法,再加上千羽的易容,誰能知道投奔西楚的援軍是輪迴海的人。

“取玄族的空白詔書過來。”安心忽然想起什麼,冷聲吩咐道,“要有玄族印璽的詔書。”

芙蓉見安心面色不好,不敢多話,立即去了,玄璃走之前,對玄族上下所有人都命令過,若違逆安心之意者,殺無赦。

一刻鐘的時間,芙蓉捧來了玄族的空白詔書,就如上次族主交給她的那份是一模一樣的。

芙蓉將詔書遞給安心,隨即取來筆墨。

安心執起毛筆,蘸了蘸墨汁,凝神細想了片刻,急速落筆,一氣呵成的寫了一段話,末了,她放下筆,吹了吹未乾的墨痕。

“以玄族聖女的名義張貼出去。”安心將詔書遞給芙蓉,臉色涼氣蔓延,“不得延誤,務必在一日之間傳遍天下。”

芙蓉見安心說的鄭重,不敢怠慢,忙接了詔書,腳步匆忙的領命而去。

安心想着這道詔書能幫上凌亦痕,卻阻止不了玄璃犯渾,她就算現在馬不停蹄的出玄族趕往西楚,等到了雲明山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如花。”安心揚聲叫道。

如花立即走了進來。

“有沒有能馬上和玄璃互通消息的方法?”安心也不打馬虎眼,開門見山,“能用信號彈簡單的傳遞隻言片語的也可以。”

“有。”如花道,“玄族有好幾種遠在千里在外就能互通消息的物件兒,但只能表達一些簡單的意思,太過複雜的就無能爲力了。”

“好,你立即去給玄璃傳話,叫他那個笨蛋即可收兵,莫要耽誤,否則雲明山就是那十萬兵馬的埋骨之所。”安心眼眸一亮,聲音沉冷的道,“不戰而逃不丟人,兵敗如山倒才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你就說是我讓他退的,如果他敢不聽我的指揮,我先前答應他的婚事就作廢!”

如花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安心攏了攏袖子,半闔着眸子,閉目養神。

翌日,玄族聖女的詔書突然流傳天下,詔書的內容說攝政王實乃無辜,之前坊間盛傳的輿論不過是聖女太過憂心皇上所命人煽風點火的,起火點在聖女身上,攝政王不過是背了黑鍋而已,玄族聖女敢作敢當,得知攝政王被百姓誤會,心有不忍,遂頒佈詔書特澄清此事,還說她雖然與玄族劃清了界限,但血脈是不容更改的事實,西楚公主自縊身亡,怨不得玄族,大舉興兵實在是欺人太甚,她本在輪迴海安生養胎,但聽到如此消息,特地回到玄族,聲明她和其夫玉王府世子均會無條件的擁護玄族。

玉王府世代忠良,玉世子也是關心則亂,纔會懷疑到攝政王的頭上,她先前的糊塗之舉造成了攝政王和玉世子的間隙,心中有愧,特此發出昭告,望解開二人嫌隙,君臣和樂,共建東凌盛世。

洋洋灑灑的一大篇,盡數凌亦痕無辜和她的愧疚之情,百姓看到了內容,紛紛奔走相告,一天一夜的時間就已經傳在各處的角落,尤其是東凌的每個百姓,得知了事情原委,心頭對凌亦痕的疑慮消了大半。

安心聽到了如花收集來的各種言論,不予置評,楚奕能利用她,她自然也能反過來將他的盛名爲自己所用,他既然不肯承認他們的和離,那兩人就暫且掛着夫妻的牌子好了,楚奕受人推崇,連帶着他的妻子也被各路百姓所信任。

爲了救凌亦痕脫離困境,就算是下三濫的招數也得用上一用,有她玄族聖女和玉世子妃的身份來爲凌亦痕洗脫嫌疑,實在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剩下的努力就靠凌亦痕自己了,安心揉了揉太陽穴,若不是不想他輸的太慘,她也不會出此下策,她今日的詔書一出,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日子都會和楚奕糾葛不清。

安心腦內突然靈光一閃,心坎隱隱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難不成這也是楚奕算計好的?他算準了自己會出手相助,所以提前一步將坑挖好,就等着她自己往下跳。

安心越想越覺得可能性極高,她想不出玄族又能對凌亦痕伸出援手,法子少的可憐,除了借用他的聲勢似乎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楚奕說她有了孩子,她一直沒做出正面迴應,誰也不知道真假,將來想推翻這個言論也不困難。

但如今她爲了利用楚奕主動站出來說自己懷孕了,也就證實了他先前說她懷孕一事的真實性。

有了孩子想要和離談何容易?天下人能接受麼?帶着楚奕的孩子嫁給玄璃?這要是傳出去的話未免太過驚世駭俗了,雖然那孩子是子虛烏有的事兒,但兩個當事人都言之鑿鑿的承認了,誰都會深信不疑了。

安心眼底劃過一絲懊惱,她似乎又被楚奕坑了一把,她的詔書的確能解了凌亦痕的燃眉之急,卻把她給搭進去了。

該死的楚奕,她的每一步動作他早在意料之中,果真可惡。

也罷,一個名頭而已,背一輩子又有何妨?安心吸了吸鼻子,她不是循規蹈矩遵循禮法的女子,那些古老刻板的教條在她身上可沒什麼約束力。

不管這局戰爭楚奕是贏是輸,都影響不了她的歸屬,她又何必庸人自擾?

想到了其中的癥結,安心微微鬆了一口氣,在她不出族的前提下,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希望凌亦痕能借此機會扳回一局,不再處處受制於楚奕。

安然無恙的度過了兩日,東凌亂糟糟的輿論漸漸息止,流於表面的那些議論不動聲色的散去,玉世子也發了話,說既然他的妻子如此說,那想必是他誤會了,特地進宮去找攝政王道了歉,攝政王心胸寬廣,親熱的握着他的手,兩人一笑,冰釋前嫌。

百姓見東凌的新帝和玉世子握手言和,紛紛拍手讚賞,交頭接耳的讚歎說玉世子愛妻之心實在是衆人皆知,人人稱羨,又說攝政王能既往不咎,與玉世子一笑泯恩仇,將來定是一位明君。

安心聽到了這些話後,不置可否,凌亦痕還算是可造之材,即使他明知道楚奕的不軌之心,但依舊笑的和緩裝模作樣的重新接納他。

畢竟,現在東凌百姓的民心是向着楚奕的,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不好挖除,要想全國人徹徹底底的信奉他這個即將繼位的新帝,表面功夫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必須要忍氣吞聲,否則,之前熄滅的疑影再起,就不是一份詔書能解決問題的,安心有些欣慰,凌亦痕應該也清楚自己的犧牲,正因爲清楚,所以他纔要更加的不辜負她的這份犧牲,若他衝動的貿貿然對楚奕使絆子,那不但她的苦心白費了,那東凌也就不堪其亂了。

楚奕傳出去的那些肉麻話也充分證明了安心所猜測的完全真實,他費盡心力的將凌亦痕逼到角落,只是想讓她出手,從而將她和他綁在一起。

最起碼,從今日開始,只要一看到楚奕,就會有人聯想到楚奕的新婚妻子也就是玄族聖女壞了他的孩子,兩人夫妻恩愛,舉案齊眉。

如此的費盡周折和用盡心機只爲了一個名不副實的名頭,值得嗎?安心不解,心底掠過一個模糊的想法,也許楚奕真的是很喜歡她的吧,只是變故突生,他算計了十幾年,卻弄丟了自己的心。

這種想法不過是一閃即逝,安心好笑的搖搖頭,她想起楚奕時沒有以前那種肝疼胃疼心疼全身都疼的感覺了,而是通體舒暢,心底纏繞的糾葛也煙消雲散了。

安心閒着沒事兒做就讓芙蓉說些東凌京城的瑣碎小事來解悶,老皇帝死了兩三日,舉國哀慟,上上下下的國民都身着素衣,爲叱吒風雲了一輩子的老皇帝祈禱。

凌亦痕將老皇帝的棺木停放在聖安殿內,等候凌素素來拜別他的遺容後就準備擇期入皇陵。

老皇帝一生只有三子三女,三子一死一入獄還有一個爲他的繼承人,三女凌半雙在廟堂苟活,凌惜然是塊爛泥,凌素素估計無言面對老皇帝。

爲了東凌沿襲下來的那不成文規定,老皇帝剋制子嗣的綿延,等他死的時候,身邊就孤零零的一女一子送葬,何其可悲。

安心不想提起老皇帝,那個老不死的她早就想讓他死了,他吞食丹藥而亡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人也死了,這一輩子生命也走到了重點,塵歸塵土歸土,屬於他呼風喚雨的朝代已經過去了,人死入土,埋下底下,逐漸腐爛化爲枯骨。

赤裸裸的人,赤裸裸的去。

“玄璃如今怎麼樣了?”安心想着從西楚到玄族的距離一日的時間差不多也能收到消息了,昨日她讓如花給玄璃發了信號,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無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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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說他看到屬下發的信號後兩軍已經開戰了。”如花道,“不過他也考慮到了地形的問題,因此十萬兵馬並未全部深入,而是派了一支先遣隊前去探路,將雲明山悉數檢查了一遍,發現地勢險惡,若真對決起來,他討不到好處,便將軍隊打散,打算呈天罡陣將雲明山幾處重要的易守難攻的點佔領住。”

“糊塗!”安心目光一沉,冷叱道,“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敢搶佔人家的山頭?玄璃的兵法謀略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麼?雲明山在西楚境內,楚逸絕焉能沒有防範,不用你多說,玄璃敗了是不是?但他肯定留了後手,損失了一小部分將士,軍隊整體還是完好的。”

“聖女,您說的跟少主傳來的消息是一模一樣的。”如花臉上閃過一絲愕然,眼神佩服的道,“沒有半分的錯漏,簡直跟您親自去了一趟似的。”

“這是常識。”安心不以爲然,“西楚邊境的城池都有百姓居住,若真選擇在人多的地方開戰,不知道要埋葬多少白骨,雲明山是最適合交戰的地方,野獸不計其數,加上天險爲屏障,就算玄璃不主動將戰場落在雲明山,楚奕絕也會選擇在那裡與玄族對峙。”

如花恍然大悟的點頭,在西楚邊境開戰,死的是西楚人,楚逸絕自然不會做這等殘害自己國民的蠢事兒,雲明山的確是最適合不過的地方。

“聖女,若是玉世子不攙和西楚和玄族的戰爭,您覺得哪方贏的把握會大些?”如花問道。

“你這個假設性的問題根本就是廢話。”安心翻了翻眼皮,語氣不好的道,“楚奕明面上兩不相幫,背地裡卻給西楚出謀劃策兼提供兵力,所以,這場戰爭,半斤對八兩吧,我對玄璃的認知還停留在小山村裡他劉軒的形象,也不知道他有幾分能耐,所以,不好評估。”

“少主還未滿二十就玄力大成,別說這千年來,就是玄族創立至今,這也是頭一遭。”如花神色滿滿的都是驕傲,“少主的本事絕對不弱於玉世子。”

“傻丫頭,武功和心計也不能相提並論的。”安心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的道,“你就算能上天入地但若千萬兵馬和你廝殺,你能贏麼?打仗靠的是排兵佈陣和謀略,而不是論的個人武功高深,楚奕勝在他多年佈置,一旦全部啓用,便會處處領先優勢,這也是凌亦痕束手束腳的緣故。”

“屬下覺得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實在是太令人捉摸不透了。”如花笑的有些傻,“江湖事江湖了,有何糾紛光明正大的比試一場,了卻恩仇不是很好嗎?算計這算計那這得多累啊。”

“你覺得累是你缺心眼。”安心被她這話給逗樂了,忍俊不禁的道,“有的人就是天生的政治家,謀略家,野心家,你不能理解他們的小肚雞腸,他們還嘲笑你朽木不可雕呢,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玄族就不應該出世。”如花抱怨道,“屬下還是喜歡清靜的日子。”

“行啊,覺悟挺高。”安心上下打量了她幾眼,讚道,“跟着我混久了,封建陳舊的思想也扔了不少,值得誇獎。”

如花臉一紅,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安心嘴角勾了勾,繼續看書,凌亦痕能否反轉乾坤就靠他自己了,西楚和玄族的交戰有玄璃和玄凌,不用她太過操心。

過了一段時間的清閒日子,她越發懶得動彈了,窩在榻上看書,又是一天。

第二日,依舊如此消磨時光,倒也樂在其中。

第三日,安心剛起牀,就聽到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心猛地沉了沉,楚奕是打定注意讓自己不得安生了麼?

“聖女,安郡王的未婚妻殺了南雲的八公主。”來人正是芙蓉,她也不多話,直接道。

聞言,安心眼中凜然寒氣轉瞬即逝,凌紫竹殺了南雲的八公主?不用多想,這就是楚奕一手促成的。

“將事情的原委說一便。”安心儘量讓自己語氣變得和緩些。

“八公主發現懷了一個月的身孕,心中欣喜之餘便宴請了京中比較有名望的小姐一同聚聚,安郡王的未婚妻也在其中,本來那些小姐們聊的正高興的時候,突然看見凌紫竹似發了狂一般衝過去將八公主按倒在地上,使勁揣她的肚子,八公主當場就昏迷了,那些小姐也都驚呆了,等侍衛趕過去的時候,八公主已經奄奄一息,後來御醫去樂王府給她診治,她已經流血過多而死,一屍兩命。”芙蓉快言快語的道。

“哥哥呢,現在時局敏感,樂正夕說不定就是楚奕的人,哥哥怎麼會讓凌紫竹去樂王府做客?這不是明擺着給人鑽漏洞的機會麼?”安心面色一變,想着楚奕出手的一招比一招兇狠,幾乎砸的她沒有招架之力。

“安郡王在前幾日就出京了。”如花面色難看的道,“聖女還記得邊疆之亂麼?玉世子不知道在邊境動了什麼手腳,邊疆再次大亂,且比上次更加來勢洶洶,攝政王估計想到了是玉世子策劃的,不敢讓他去平亂,安郡王主動請纓,在前幾天就離開了京城。”

安心如水的眸子眯了眯,楚奕這是看準了時機才整出了這麼一番動靜,果然是萬事俱備,東風大吹。

誰能想得到楚奕會將凌紫竹和八公主這兩個不相往來的人給聯繫在一起?安心撫了撫額,不走尋常路卻能收穫更大的利益大抵就是形容楚奕的。

“玄族有迷魂術對吧?”安心想起玄璃從楚夢如嘴裡套話就是用的玄族的禁術,“是不是楚奕用迷魂術控制了凌紫竹,纔會導致她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八公主?”

“的確有可能,但是迷魂術也不是說成就能成的,若真是玉世子所爲,他越接近凌紫竹成功的可能性纔會越大,可當屬玉世子在皇宮和攝政王商議政事,並沒有在樂王府。”如花想了想,不太肯定的道。

“輪迴海又不是隻有他一人會禁術?”安心緩緩坐在榻上,輕聲開口,“迷魂術要玄力大成才能施用,輪迴海玄力大成的有誰?”

“屬下不清楚。”如花道,“少主應該知道,等少主給聖女傳信的時候就能撥開雲霧了。”

“凌紫竹如今怎麼樣了?”安心冷沉的聲音隱隱壓抑着情緒。

“攝政王說此事還有待查明,但朝中文武大臣卻不約而同的說要處死凌紫竹給南雲一個交代,八公主是送來和親的公主,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南雲和東凌就會打仗。”如花憂心忡忡的道,“畢竟當時京中很多閨中小姐都看到了凌紫竹殺死八公主的那一幕,攝政王想要將此事化小,小事化了,極爲不易。”

“備馬,我要出玄族。”安心沉默了片刻,到底下了要出族的決定。

如花一驚,連忙阻止道,“聖女萬萬不可,玉世子此舉是請君入甕,若您真出了族,豈不是正中他的下懷。”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凌紫竹被人陷害致死。”安心抿了抿嘴,神色冷而涼,“凌亦痕保不住她,八公主不止是樂王府的世子妃,還是南雲的公主,楚奕終究還是殺了她,且借刀殺人,用凌紫竹的手除掉八公主,一來讓南雲和東凌交惡,二來逼我出族,一箭雙鵰,他的每一步動作都有其深意。”頓了頓,“凌紫竹被哥哥連累,哥哥又是爲了我纔會受到牽連,我不能對她置之不理,否則良心難安,殺人償命這是一個簡單的道理,文武百官爲了平息南雲的怒火,百姓則覺得一命抵一命再正常不過,凌亦痕若強硬的要保凌紫竹的性命,不但前幾天該恢復幾分的名聲會盡數被打回原形,而且就連原本支持他的臣子也會紛紛倒戈,那他的處境就真的是舉步維艱了。”

“可是…”如花還是不甘心,少主不在聖女身邊,萬一聖女有什麼不測,她萬死難辭其咎。

“好了,我心意已決。”安心擺了擺手,語氣強橫,“備馬,趁着八公主的屍體還未下葬,我去東凌探探情況,如果能順利洗脫凌紫竹的罪名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行…”她只說了一半,但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如花嘆了一聲,知道再勸說也動搖不了聖女的決心遂打消了心思,施了一禮,快速的出了房門。

半個時辰後,安心一人一馬站在玄族外,回頭看了一眼黑霧繚繞的萬毒林,對着隱藏在暗處的玄衛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輕易現身,明白嗎!”

“是,聖女。”一人答道。

安心翻身上馬,月牙白的衣袂捲起一陣沉暗的風,一夾馬腹,馬兒頓時奔跑起來,朝京城的方向急速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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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不虐?虐?不虐?多多傷心的揪花瓣中,兩人下一章就見面了,乃們能承受的尺度是嘛樣的?多多最是善解人衣,~會遵從乃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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