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不可對玄族聖女無禮!”安心還未開口,玄英就眼帶怒氣的呵斥道。
“無事。”安心擺了擺手,眸光穿過立於面前的兩人,落在仍需攙扶才能勉強站穩的夜梟身上,他臉色已經恢復正常,只是依然殘留着病態的蒼白,薄脣的顏色近乎透明,“我離京的那天你知不知道?”
“我去南雲了。”夜梟神色虛弱的搖搖頭。
“三個月前我和孃親啓程回玄族,遭遇數波殺手,每個殺手身上都紋着剎血閣的特殊刺青,後來孃親單獨出發,路遇七十二波人馬伏擊,都是你們閣內的最頂尖的殺手,夜梟,你該不該給我一個交代?五年前,我救了你,是不是救了一個知恩不圖報的狼心狗肺之徒?”安心面無表情的道,聲音不高不低,沒帶一絲質問指責的意味,衆人卻都聽出去了語氣背後的悲涼和酸澀。
聞言,夜梟勃然色變,他推開了大長老攙扶着他的手,身子踉蹌了一下,但依舊固執的打斷了旁人慾再次穩住他身形的動作,深吸一口氣,看向幾位老者,聲色俱厲的問道,“是誰接的這樁生意?”
“回閣主,是副閣主,您去南雲執行任務的時候並沒有吩咐說不能接誰的單子,所以副閣主並不知情。”大長老看了一眼馬上的安心,沒想到她和閣主早在幾年前就有了如此大的淵源,錦繡公主身亡的事他也略知一二,畢竟有人買一國公主的性命,不是小事,但副閣主並不知道安心和閣主的交情,錯接下了這樁買賣,也實在怨不得他
。
“你們爲何沒有傳信給我?”夜梟陰狠的眸光轉向終於支持不住倒地不起的副閣主,冷聲道。
“這小老兒不知情,我們四人一直都在閉關,閣中的各種生意都是副閣主在打理!”大長老道。
“安心,你想要我怎麼做?”在夜梟的視線移到安心的身上時,陰狠盡皆斂去,一腔柔情緩緩漫上,聲音雖然有氣無力,但蘊含的堅定不加掩飾。
“我不是草菅人命的儈子手,只要你殺了昔日對錦繡公主暗下殺手的那些人,此事就算了,你我交情一場,我並不想趕盡殺絕!”安心表情淡漠,說出的話擲地有聲,說到底,剎血閣只是一幫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亡命之徒,罪魁禍首還是那出錢對孃親下殺手的人。
“好。”夜梟毫不猶豫的就應承了安心的要求,轉頭對四位聽了他的回答後臉色不停變換的長老厲聲道,“去閣中把出行記錄拿過來!”
四人面色一變,齊齊跪倒在地,求情道,“閣主,請您三思,剎血閣本就是做的收錢殺人的行當,僱主出錢,我們出人,出使任務的人何罪之有?閣主因爲舊情壞了閣內的規矩,豈不是自打臉面?以後怎麼在閣中立足,剎血閣又該如何在武林中求得一席之地?怕是以後無人再看得起本閣,請閣主三思而後行啊!”
“沒有商量的餘地!”夜梟不爲所動,堅持他的決定。
“你們若是不答應,本聖女就掃平這座山,除了夜梟所有的人都要死!是處理了那些殺手還是全部的人都跟着一起陪葬,兩者自己選吧!”見四人還要開口勸說,安心臉色一冷,寒聲道。
四人見安心是鐵了心要置那些殺手於死地,心下一沉,卻不甘心明明按流程來走的買賣被人秋後算賬,梗着脖子看着安心狡辯道,“殺手收錢替人除敵,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聖女的母親被本閣殺手擊殺,怨不得我們,只能怪背後那出錢買命的人,聖女又何必找我們的麻煩?”
“幕後主使本聖女遲早會揪出來的,參與那場伏殺的人本聖女一個都不會放過!”安心目光如劍的掃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凌亦痕和樂正夕,冷哼道。
話落,安心的眸光轉到臉色比之夜梟還要蒼白幾分的四名老者身上,繼續補充道,“況且,何爲武林?你殺了人家的親人,還不準人家報仇雪恨?若是本聖女念及與你們閣主交情,本聖女豈會跟你們浪費脣舌?我沒有耐心了,同不同意,一句話!”
見安心眼中盪漾的滿滿都是殺氣,心知這是她下的最後通牒,四位長老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甘願,隨即轉眸看向夜梟,他臉上也盡是兇狠,顯然是同意了安心的話,一顆下沉的心猛地墜下了萬丈深淵。
“是。”與剎血閣悉數全滅的結果相比,當日出行的那些殺手也算不得什麼了,權衡利弊之下,四人同時下了狠心,緩緩站起身,飄身而起往剎血閣的總部飛去。
“安心,這些日子你還好麼?”見四人離去,夜梟的目光投向安心,發現她的神態舉止全然不似兩人初遇時的靈動嬌俏,心中一疼,滿懷關切的問道
。
“不怎麼好。”安心搖搖頭,“索性挺過來了。”
凌亦痕和樂正夕聽着安心回答相同的問題卻完全區別對待的回話,眸底的痛楚越發濃烈,幾乎要溢出眼眶。
“你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我欠你一條命,這次有得你相助,無論你說什麼要求,我都義不容辭!”夜梟本就透明的脣舌被他緊抿成線,頓時壓出來一絲不正常的血紅之色。
“好,以後有需要定會知會你。”安心也不客氣,夜梟是她來異世交的第一個朋友,她自然不想他會是殺害孃親的主謀,如今事情明朗,幫兇她會一個個的除去,最後就是那老皇帝!她定會讓老皇帝不得好死!
夜梟眼底浮出一抹淺笑,點點頭。
“玄英,撤了陣法!”安心轉身對着玄英吩咐道。
玄英拱了拱手,領命而去。
“心兒妹妹,你真的要跟我劃清界限嗎?”凌亦痕突然開口,聲音夾雜着沉沉的痛苦,嗓子嘶啞暗沉。
“沒有孃親,京城我根本就不會回來,現在孃親已逝,京城的人和事對於我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包括你們,皇宮,將軍府,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安心神色淡然,一字一句的吐出,每個字都好像一個個的冰塊,冷的發寒。
凌亦痕腳步自不覺的後退,臉色無限沉痛的偏頭,不忍在看她無情冰涼的小臉。
“你是在怪我們沒有營救錦繡公主麼?”樂正夕開口,音色中的酸楚不比凌亦痕少上半分。
“君之命,臣子哪有違抗的道理?我不怪你們。”安心淡淡道,她是真的沒怪,也沒資格怪,他們並不是她的什麼人,沒有立場去要求他們去爲了自己抗拒皇命,在這個皇權主宰萬物的土地上,憑的是實力,雖說兩人都是王室,但一日爲臣,就不得不謹遵天子的吩咐。
因爲無求,所以不怪。
“那你怪玉華麼?”凌亦痕忽的問道。
安心一怔,她和玉華從確認定情到前往玄族,不過一天的時間,爲何弄的人盡皆知的地步?怪他麼?應該是怪的。
見安心沉默,凌亦痕眸中劃過一道晦暗,輕輕開口道,“你喜歡玉華,所以對他的無動於衷纔會怪責,你對我無意,所以即使我冷眼旁觀,你也一點不氣,是麼?”
安心沒說話。
凌亦痕慘然一笑,鳳眸直勾勾的盯着安心,啞聲道,“心兒妹妹,你知道麼,皇爺爺從小就對我說過,若我對你中意,等你及笄後,就會把你許配給我,做我的小王妃,可你五歲那年隨着皇姑姑離開京城,我便一直等着你回來,看看我未來的小王妃是何樣,等你到第八年的時候,你還未回京,我便不將你放在心上了,可你偏偏在第二年回來了,生的好看,性子也極爲讓人心喜,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是很好的,便不知不覺的的失了心,可如今,爲何會變成現在的情況?無法收拾了是嗎?”
安心挑了挑眉梢,她倒是首次知道還有這茬,原來老皇帝在她小時候就有心思想把她許給凌亦痕,稍稍一想,就知道其中有國師的預言在作怪,心中微微一動,國師是否早就知道五歲那年她會來到異世,代替早夭的安心活在這世間,纔有了鳳星臨世一說?
既然老皇帝有心把自己配給凌亦痕,那她和玄璃的婚事是否早就不打算實行了?安心暗暗冷笑,好個老皇帝,圖謀甚深,早就有意讓自己嫁入皇家,卻偏偏不肯承擔得罪玄族的後果,一味的讓孃親想辦法,解除婚事,想必如果她真的順利和玄璃撤銷了指腹爲婚,怕也是不能如願和玉華相守
。
真是一步好棋,表面上僞裝的滴水不漏,既不想鳳星流入外人田,又不想擔上玄族會惱羞成怒的報復,真真一舉兩得,端的是好籌謀,好算計!
而國師亦真亦假的她和玄璃成婚會禍及東凌的預言,恰恰碰巧的打破了老皇帝的陰謀算盤,本來就算她不能解除婚約,老皇帝爲了玄族的支持,也是願意自己嫁入玄族的,可國師驟然的消息,讓老皇帝進可攻,退可守的一局棋成了一盤散沙,自己能退了婚事最好,否則他定容不下自己,這也就是孃親回京說了她應下族主的要求後,老皇帝會一怒殺之的原因。
孃親和族主的私下約定,成了定局的事實,老皇帝爲了東凌江山,必須要看着自己死!
“對,無法收拾了。”安心心底涌上了滔天的恨意,對老皇帝,更是對整個東凌。
他完全可以囚禁孃親,讓孃親拿不到血靈芝去救自己,可他爲什麼要下此狠手,把她逼到了絕路,退無可退!
樂正夕臉上有些許驚訝,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老皇帝有這等心思。
凌亦痕面色沉痛,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沒開口。
這時,四位大長老返回,手中拿着一本冊子,落在夜梟旁邊,把書冊遞給他。
夜梟接過,一頁一頁的翻着,在某一頁的時候叮囑,伸出手指點上紙上的某處,沉聲吩咐道,“這一百人,殺,沒在這裡的,派人去殺!”
四位長老沉重點頭,只覺着細微的動作,做起來極爲的困難,要他們去殺了自己閣內的弟兄,於心何忍?
“安心,你要不要看看?免得有遺漏?”夜梟看着安心,問道。
“我相信你,不必了。”安心搖搖頭,淡聲道。
夜梟闔首,隨着時間的流逝,他體內的空虛已經漸漸充盈了起來,火熱盡數褪去,恢復了幾分力氣,走在四人的身後,看着他們一個個的找尋當日擊殺安心孃親的殺手,不錯放一個。
“聖女,陣法已撤除!”趕回來的玄英稟告道。
“咱們回族
。”安心看了一眼夜梟那邊,四個老頭子眼帶慘痛的正結束着那些人的性命,冷聲道,說着就扯動繮繩,掉轉馬頭。
“夜梟,醉情閣現在是我管理,有事找我,派人傳信即可!”安心扔下一句話,一夾馬腹,就欲離開。
“心兒妹妹,我不讓你走!”凌亦痕一個閃身,擋在安心的馬前,堅定道。
安心勒住馬繮,馬兒頓時往後退了幾步,纔沒有踏上凌亦痕的身軀。
“你找死是不是?別以爲我不敢殺了你!”安心皺眉道。
“你殺吧。”凌亦痕閉上眼睛,聲音透着無邊無際的生無可戀之感。
安心眉頭皺的越發緊。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轟隆轟隆的聲響震的大地都似乎顫了幾顫,可見速度有多急促。
“想強行留下我?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安心嗤笑。
“聖女,京城中安沐塵領了兩萬兵馬朝這邊過來!”一道人影從天而降,落在安心的身邊,立即跪地稟報道。
“知道了,命其他人迅速與本聖女匯合!”安心吩咐道。
“是,聖女!”來人恭敬的應聲,足尖一點,鬼魅般的飄身離去。
“你是陛下從小賜封的長安郡主,理應回京!”樂正夕再次和凌亦痕並肩站在一起,擋住安心,道。
“回京,等着被老皇帝殺了?然後你們給我上香?樂正夕,你想看我死就直說,拐彎抹角的拿身份做什麼文章?在本聖女看來,什麼長安郡主,比狗屎還不如!當了幾天的金枝玉葉,現在還給老皇帝,本聖女與京城再沒有一絲的瓜葛!”安心冷笑着道。
話落,樂正夕俊秀的臉白了一分,但除了這個理由,他實在不知道該拿什麼留下安心。
“心兒妹妹郡主的身份可是祭過天,拜過祖祠,得東凌列祖列宗見證過的,皇家的祠堂內可還有你的玉蝶,不是心兒妹妹說還就能還的!”凌亦痕不知哪裡來的一股拗勁,死活不肯讓安心離開。
“莫不是還要本聖女剝骨抽血才能擺脫皇家郡主的身份?”安心冷冷一笑,想起上古神話時,哪吒爲了償還父母的生育之恩,他斷臂剖腹,剜腸剔骨,現下她也落到了這樣的境地麼?
“聖女,是東凌皇對您不仁不義,聖女切不可再行傷害自己身體的事兒。”一旁的玄英大驚,忙出聲勸慰道。
“放心,本聖女還沒有那麼蠢。”安心道,沒有滅掉東凌,她怎麼敢死?
凌亦痕和樂正夕啞口無言,但腳步不動,依舊死死的攔在安心面前。
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逐漸接近,安沐塵的身影也漸漸的出現在一衆等人的視線中
。
“讓開!”安心眸光寒涼,道。
“不讓!”凌亦痕和樂正夕異口同聲。
安心倏地出手,運起玄力,凌空兩掌朝兩人的胸口處拍了下去,兩人依然沒動,掌風席上胸前,他們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掌,吐出一口鮮血,腳步往後退去。
安心看着兩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勾脣一笑,身子微微俯下,上身貼在馬腹上,輕笑道,“你們知道嗎?我修煉的武功是三重鎖,鎖離,鎖情,第二重我已經開啓了,無論親情,友情,愛情,我都沒有了,所以不要妄圖用什麼讓人可笑的過去來打動我的心,晚了!”
話落,她成功的看到了兩人眼中的驚駭,和趕過來的安沐塵的面色大變。
“哥哥,別來無恙。”安心坐直身體,看着面色難看的安沐塵,微笑的打招呼。
安沐塵緊盯着安心,不語。
安心也不在意,朗聲一笑,目光落在他身後盔甲加身的兩萬人身上,神態有着慵懶,懶懶的道,“好大的陣仗,哥哥要抓我回去進宮覆命嗎?”
“我沒有。”良久,安沐塵吐出三個字。
“父親呢?他對孃親的死袖手旁觀,現在是不是又想拿我命去換他大將軍榮耀的延續?”清涼的眼神徐徐掃了一圈,安心聲音淡的發涼。
“父親…病了。”安沐塵往日寡淡的眸子漫上沉寂,緩緩道。
“爲情所傷麼?我相信憑父親的地位,想要嫁給他做續絃的女子肯定多如過江之鯽吧?”安心眉梢一挑,帶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將軍夫人除了孃親不會有第二人。”安沐塵與安心相似的眉眼上涌起無盡的哀色,聲音低淺。
“孃親已死,你們做那些冠冕堂皇的事是給誰看?給孃親的在天之靈還是想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堂堂東凌一品將軍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髮妻死於非命,是這樣麼?好好笑。”安心十分不願看到安沐塵和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臉有這樣的表情,讓她無時無刻想起孃親是怎麼死的,他們又是怎樣冷眼旁觀的。
安沐塵身後的將士都是東凌本土的人,聽到安心一說,頓時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亂,人人驚異,皇上發出的詔書可是說錦繡公主被流寇土匪所殺,原來不是這樣?心中即使驚訝莫名,但他們都是唯將軍命是從的大兵,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只是心思各異。
“妹妹,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你不瞭解箇中曲折…”安沐塵苦笑道。
“我什麼都不想了解,只看事實,只要孃親現在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要殺要剮,要打要罵,隨你們的便!”安心眼眶酸了一下,隨即她擡頭望天,天色昏黑,星星撥開了雲霧,灑下點點的星光。
安沐塵頓時無言以對
。
“聖女,少主傳信,說聖女若是解決了此事,讓您去南雲助他一臂之力!”從隊伍後來走來一人,跪地稟報道。
“玄璃是廢物不成,還要本聖女去幫忙?真是沒用的男人!”安心叱了一聲,語氣不好的道。
“少主說要和聖女一起剷除了唐門,省的聖女以後時不時的要出族!”來人繼續道。
唐門?唐門以暗器和毒藥聞名,佔據三門之首,不可小覷,玄璃和自己一起出動,的確穩妥些。
“好,給他傳信,本聖女立即啓程!”安心立即道。
“是,聖女!”來人退了下去。
“讓開!”安心的視線重新對準安沐塵,蹙眉道。
“你要找唐門報仇?”安沐塵眼色沉沉的道。
“對,還有月家!伏擊孃親的人馬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安心爽快的承認。
“你不是說你鎖情了麼?爲何對報仇還要執迷不悟?”凌亦痕嘴角帶着血漬慢慢的開口,目光犀利。
安心眉心一跳,不動聲色的道,“母親養育之恩,爲人子女自然要報答,她被人謀害至死,本聖女就不應該爲她報此血仇麼?”
這時,守候在京城外的玄族四萬五千人馬趕了過來,與安心的五千人彙集在一起。
“長安郡主好大的架勢!”樂正夕的表情恢復了平靜,眉眼清淡的道。
“本聖女就是爬有些不知好歹的人非得橫加阻攔,以防萬一罷了。”安心淡淡道。
話落,擡起了手,對着身後的人馬打了一個手勢,吩咐道,“若有人阻擋,不必詢問本聖女,殺了就是!”
五萬人齊齊應聲,聲音震耳欲聾,劃破天際,傳了老遠。
“哥哥,若是不想血流成河,就讓開!”安心素淡的眸光對上安沐塵複雜的眼神,只是一眼就互相錯開,安心是不想看,安沐塵則是不忍看。
“妹妹是從此要和將軍府分道揚鑣麼?”安沐塵脣角夾雜着一抹苦澀,握着繮繩的右手骨節隱隱泛出白色。
“是!”安心毫不遲疑。
“玉世子呢?你也要如此?”安沐塵牢牢的盯着安心的雙眸,不放過她眼神的每一分細小的波動。
心下一痛,安心答非所問,“我是玄璃的未婚妻,一年後就會大婚,或許用不了一年,就會結婚生子!他的事與我無關!”
“玉蘭花,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女人,你還要偷聽到何時?”凌亦痕忽然揚聲說道
。
安心抿了抿脣,一縷若有似無的玉蘭香縈繞鼻端,剎那間沖淡了兩方金戈鐵馬的殺氣。
一道玉白色的身影輕的像一縷青煙緩緩落在安沐塵的旁邊,如玉如月,天空下的白月光映在他雅緻溫潤的玉顏上,多了一絲朦朧的美感,彷彿一層淺淡的雲霧覆在他周身各處,讓人看不清他真正心思。
白衣如雪,清華無雙,玉質姣姣,佔盡風華。
安心知道他遲早會來的,如今也不晚,他欠她一個解釋。
玄英的手已經撫上了腰間纏着的軟劍,聖女和玉華的一段情,少主說過,還特意囑咐過他,不能讓聖女主動和玉華見面,可若是玉華非要見聖女,他攔不住,只能制止聖女的心動。
“安心,惜別三月,你可還好?”玉華往前走了兩步,溫潤的眸光一如既往,聲音亦是輕輕潤潤的。
“老掉牙的問候方法,玉世子不嫌磕牙麼?”安心嘴角勾了勾,淡淡道,都問她好不好,她好不好他們不是清清楚楚麼?
她如何會好?
玉華繼續往前走,玄英面色微變,催趕馬兒與安心平行,腰間的軟劍已經握在手,指着玉華道,“請玉世子停步,聖女乃是少主的未婚妻,不管世子與聖女以前有多少瓜葛,都是往事!”他這話,不僅是說與玉華聽得,還是讓安心也明白當中利害。
玉華腳步不停,在兩軍的對持下,他似閒庭漫步,慢悠悠的邁着不大不小的步子,清潤的鳳眸鎖定着安心淡淡的小臉,溫聲道,“安心,你也是這麼想的麼?”
“是。”安心立即道。
“爲什麼要換了衣服?”玉華忽然話鋒一轉,視線停住在安心水藍的羅裙上。
“不喜歡了,就換了。”安心似乎對玉華的接近恍若不覺,語氣清淺。
玉華走到凌亦痕和樂正夕身邊時,頓下了腳步,微微偏頭對着凌亦痕漫不經心問道,“你說,我若是強硬帶走她,有幾分機會。”
聞言,玄英立即提高了警惕,朝五萬人馬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隨時準備行動。
“心兒妹妹願意和你走,你就有十分,她要是不願,就一分也沒有!”凌亦痕的目光看向一臉無所謂之色的安心,眸光一沉,冷冷的補充道,“她已經沒心沒肺,是個冷血的女人,早已不是當初的心兒妹妹,這樣的她,爲了殺人,甘願與全天下人爲敵,你還要麼?”
安心冷笑,這樣的她?哪樣的她?現在的她都是被老皇帝逼的。
“爲什麼不要,我曾經說過,願負天下人,得她一人心,不是作假的!”玉華如畫的容顏上漫上一抹飄渺,似乎在追憶他在說此話時的場景。
“夠了
!”安心大怒,美眸升起刺骨的寒意,“玉華,閉嘴,姑奶奶現在是玄璃的未婚妻,調戲別人未來的妻子你當得起天下人的推崇麼?”
“你看,她對我還是不同的,即使她封閉了心又如何,鑰匙在我身上,我隨時都能打開她的心門。”玉華輕輕一笑,好看的眉眼霎時熠熠生輝,如明珠映月,灼灼其華,美好的不可方物。
安心深吸一口氣,平復心底源源不斷上升的怒氣,收起眼底外泄的情緒,力圖用平靜的聲音道,“玉世子說笑了,本聖女與你沒有關係,再見,也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就此別過,但願永不相見!”
話落,她側目對着緊張的玄英道,“走,去南雲,與夫君匯合!”
聞言,玄英一喜,夫君,聖女這是接受了少主,玉華溫和的眸子則是一沉在沉,幽幽的風暴漸漸匯聚,秀雅的眉毛不易察覺的皺起。
“安心,你別逼我!”玉華的聲音多了一絲沉暗。
“咱們什麼關係?我爲什麼要逼你?犯得着麼?”安心冷笑一聲,說着一夾馬腹,馬兒頓時邁開四蹄。
他們敢擋着,她就敢殺。
玉華身形一晃,如一匹白練在眼前快速的閃過,眨眼間他就飛身來到安心的身邊,手臂去攬安心的腰肢。
安心面色一冷,手心中的乳白色金光若隱若現,對着玉華打去,同時身子用力,掙脫開他的懷抱,足尖在馬背上一點,飄身落在地面。
玉華身子一側,躲開了安心的招式,足尖同樣在馬背上輕點,追上安心的身形,手臂不放棄的又要去攬安心的纖腰。
水藍色的身形快如閃電的四處飄蕩,玉白色的身影輕如雲煙的追趕,偶然玉華碰到安心的一角裙裾,就會心情大好的揚脣一笑,不忘調侃,“安心,你可別讓我啊。”
“玄英,你是死人嗎,本聖女先去南雲,等甩掉了這個跟屁蟲,本聖女在發信號通知你!”安心怒道。
玄英的眸光本來緊跟着兩人的身影移動而變換,聽到安心的怒吼,忙應聲說是,吩咐道,“跟在我身後,有人攔路,殺無赦!”
安心身形一改,不再跟玉華你來我往的繞圈子,提起內力,較之方纔的飛行速度還快上了幾分,朝一個方向急掠而去。
玉華淺淺一笑,雲煙般的追上安心。
“回城!”就在玄英以防安沐塵隨時出擊的時候,他淡淡的下了命令,兩萬人馬轉身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玄英眯了眯眼,揮了揮手,身後的五萬人立時跟在他身後往另一條路前行趕路。
“樂一下,心兒妹妹會跟玉蘭花回京麼?”凌亦痕的目光一直放在安心和玉華離去的方向,暮色沉沉,二人速度又極快,早就消失了蹤影。
“長安郡主如今的武功深不可測,怕是跟玉華相比,也就弱了不過一二分,就如你所說,她心甘情願的話,自然就會回京,反之,玉華怕是也辦不到
!”樂正夕道,剛剛安心坐在馬背之時,他竟然探不到她的內息,試探的真氣也如石沉大海一般,不見蹤跡。
“你說,皇姑姑真的死了麼?若是她沒死,心兒妹妹還是可以回到從前的。”凌亦痕實在忍不住懷疑凌素素的死因。
“錦繡公主的屍體你我都親眼見過,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樂正夕心中贊同凌亦痕的話,若是凌素素還在世,想要亡羊補牢,爲時未晚,可關鍵是她已經入土爲安,滿朝文武都親眼所見到凌素素的屍體,他也曾檢驗過,那具屍體未曾帶了人皮面具,的確是凌素素本人無疑。
“是啊,皇姑姑已死,心兒妹妹的心也跟着死了,我真不明白皇爺爺是怎麼想的,一句空口白話,就能讓他深信至此?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能殺害!”凌亦痕眸底劃過一道黑色,臉上一瞬間漫上了數不盡的落寞。
“國師的話從來都會應驗的,陛下深信不疑也是在情理之中!”樂夕陽垂下眼簾,悠悠的道。
凌亦痕沒再說話,樂正夕亦是眼色沉沉,沒開口了。
兩人的身影立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淒涼。
這邊的安心輕功不停,內力提了個十足十,可偏偏身後追趕的那人怎麼也甩不掉,後來,她發了狠,往深山老林中鑽,地勢越是險要她越是前行,好幾次走進了連她都不認識的地形處,周圍樹木森森,隱藏在叢林中的豺狼虎豹不時發出一聲兇狠的叫聲。
安心左拐右拐,小路,草叢,樹林,被她繞圈子饒了個遍,最後她發了狠,來到懸崖,玄力外放,一寸一寸的沿着崖壁往下探去,半響後,發現崖底不深,想也不想的跳了下去。
“玉華,老孃死了,黃泉路上也不想跟你一起走,再跟過來,咱們就分個你死我活!”衣袂飄飛之際,安心的身形急速降落,丟下一句話,猛地加快下降的速度,往崖底墜去。
玉華一直好整以暇的不急不慢的跟在安心身後,像貓捉老鼠似的慢騰騰的追着即將到手的獵物,見她竟然不顧一切的跳崖,不禁變了臉色。
安心眸底閃過一道嘲笑,普通的真氣並不能外放,沒有查探的功能,玉華也不知這懸崖根本不深,她篤定玉華不敢跳下來,除非他真的想死!
玉華喜歡她,還沒有到沒有她便不能活的地步,安心閉上眼睛,身心沉浸在這種全速降落的快感中,感覺每個毛細孔都在歡呼吶喊。
“你膽子不小!”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如此的熟悉,想念了無數個夜晚,似乎伴着繚繞的雲霧而來。
熟悉的玉蘭香,淡淡縈繞,安心猛地睜開眼,玉華的身影如一片從九天之外流瀉下來的月影,頃刻間就超越了她,一時間,她愣住了。
玉華飛到安心身邊,長臂一伸,玉顏上籠罩了一層淡薄的清霜,把安心攬入懷中,趁着她還在怔怔的空隙,薄脣不由分說就準確的覆住了她的脣,帶着一絲懲罰成分的味道,重重的啃咬着她的脣瓣,馨香柔軟的觸感一下一下的撞擊他的心神,瞬間他就忘了要好好懲罰她的目的,放鬆了力道,輕輕含着她的脣瓣輕輕柔柔的吮吸
。
安心被脣上傳來的痛感驚醒過來,雙目一冷,手腳並用的推拒開玉華的懷抱,腦袋不斷的左右搖晃,想要避開他的親吻,可不管她偏離到哪個角度,玉華的薄脣都穩穩的,不留一絲縫隙的貼在她的脣上。
玉華的雙腿死死的夾住安心踢打的腿,讓她動彈不了分毫,一隻手扶住她的腦後勺,不給她半分逃避的可能性,把安心的兩條手臂反轉在身後,玉華空閒的那隻大手則牢牢的扣住她交錯連在一起的兩隻手腕,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連一絲的空隙都沒有,對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裳互相傳遞,兩人身子俱是一顫。
四隻手四條腿掙扎的掙扎,控制的控制,忙的不亦樂乎,在浮動飄蕩的雲霧中,兩人的身體嚴密貼合,水藍色的裙裾和玉白色衣角交纏,和諧唯美的不可思議。
玉華舌尖靈巧的撬開了安心的脣瓣,在她的貝齒上緩緩留戀輕滑,不疾不徐的掃過每一處角落,盡嘗她口中的芬芳甜蜜。
安心咬緊牙關,堅決不讓玉華攻陷城池,久別的親吻帶來的眩暈在她不堪一擊的防線下使勁的碰撞,試圖擊垮她的陣地,徹底的佔有。
牙根微微的打着顫,安心忍無可忍啓開白森森的牙齒去咬玉華,玉華像是知曉她想法,及時的撤回,等她閉上了牙關,又繼續騷擾着她的齒列。
“玉華,你混蛋,你放開!”安心口齒不清的吼出這句話,渾身提不起一絲的力氣,這樣的墜下崖底,還不得摔個粉身碎骨?
“不放,生時不能作伴,死了一起上路也是好的。”玉華離開她的脣瓣,兩人的呼吸交錯着吹拂在對方的臉上,玉蘭香氣吹在臉頰上,帶起曖昧麻癢的紅潮,嘴脣不到半寸距離,話落,玉華再次垂首,探出舌尖,仔細描繪着她脣瓣的形狀,一點一點的親吻,隨即果斷的撬開她的脣舌,一寸一寸的加深這個吻。
安心瞪大雙眸,憤恨的看着玉華,他鳳眸闔着,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瞼上,白玉般的額頭不知爲何滲出了微微的寒意,鬼斧神工的面部輪廓好看的過分。
安心終於受不住了,不自覺的鬆開牙關,喘着粗氣,玉華的舌尖頓時趁虛而入。
‘砰’兩人的身體掉入水中,水花四濺,發出一聲巨響,水深不過及脖,玉華穩住身形,仍然不放過安心的脣瓣,扣着她手腕的手改爲攬着她盈盈一握的細腰,忘我的瘋狂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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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也是很霸蠻的…。俗話說,列女怕纏郎,相信多多,多多從不寫太虐的文,自己虐的也難受啊…小虐怡情不是,愛情不會總是一帆風順的…沒有風雨,哪來的雨後彩虹?
愛你們,美人們,211285630文文的羣,有大婚的未刪減福利,麼麼噠,都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