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的身子……”瑾悠到底還是問出了口,她一直沒有與沈珺昊說這個話題,因爲一直擔憂沈珺昊心裡頭會難受。
可是如今安瑤郡主回府了,這個問題,就必須面對,不能再遮着掩着了。
最重要的是,這裡是原本的沈大將軍府邸,安瑤郡主是沈珺昊的生母,但是如今守在安瑤郡主身邊的先生,卻不是沈珺昊的父親……
沈珺昊知道瑾悠想要問些什麼,拉着她的柔夷,緊了緊,兩個人並肩走在青石磚鋪就的小路上,從正院去丁香苑,要跨過這個小園子去,因爲是去見安瑤郡主和先生,沈珺昊也沒有讓人跟着來。
沈珺昊沉默了半晌,低聲說道:“當年沈家滿門被殺,被蕭宏峻查出是仇殺,主使者被定爲慕容家的最有資格封侯拜相的嫡長子,慕容景輝。”
“事情牽扯到了慕容家,妾身倒是有所聽聞,但是後頭似乎就沒有人再說些什麼了,也沒聽聞慕容家少了這麼個嫡長子,就鬧騰的醜聞。”瑾悠有些懷疑,論理,一個最有資格封侯拜相的嫡長子出事,慕容府怎麼會輕易善了?
“因爲慕容景輝曾多次向先帝爺求娶孃親,但是孃親喜歡我父親,所以與慕容家的婚事,並沒有結成。”沈珺昊看了瑾悠一眼,爲了避免瑾悠心裡頭有疑惑,便繼續將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
“孃親與父親感情甚篤,慕容景輝因爲孃親嫁給父親,大病了一年多,直到沈家被滅門,當夜,慕容景輝也失蹤了……”
“所以蕭宏峻便讓人傳言,說是慕容景輝嫉恨父親,纔會一氣之下,將沈家滿門殺害,隨後逃離……”
瑾悠微微沉吟,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所以,先生就是慕容景輝!”
沈珺昊點了點頭說道:“當年外祖父將我帶離寧朝,成爲董家的世子爺時,是以爲我孃親沒了氣息,慕容景輝尋到孃親的時候,將其畢生的功力都渡給了孃親,但是僅僅能讓孃親不死,卻只是昏睡着……”
“先生原本就是大病之體,將真氣盡數渡給孃親之後,便再也沒有能力對抗蕭家了,那個時候的蕭宏峻,一定不會放過孃親,先生思慮之下,便帶着孃親隱居避世,一直照顧着孃親,並尋機會尋找我的下落……”
“直到外祖父全家被寧朝所殺,先生得到消息,輾轉之下,才命人聯繫上了我……”
瑾悠感念慕容景輝對安瑤郡主的情深,但是卻不知道沈珺昊是如何看待這位先生與自己的孃親的,不禁有些忐忑……
沈珺昊拉了拉瑾悠的手問道:“我這樣讓先生和孃親住在王府裡,若是爹爹地下有知……”
瑾悠看着沈珺昊的神色,便明白他心中所想,其實他心裡定然是擔憂的,瑾悠回握住沈珺昊的手,柔聲安慰道:“若是父親地下有知,定然會感謝先生,救了孃親一命。”
沈珺昊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表示贊同。
左不過事情已經如此,若是再去追究當年的事兒,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畢竟沒有了慕容景輝,沈珺昊不可能那麼瞭解寧朝的形勢,也不可能那麼順利的成爲寧王殿下,更別提慕容景輝給了沈珺昊的人了。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丁香苑,一個身穿牙白色直綴的男子,挑簾迎了出來,只看其臉色蒼白如紙,瞧着身子骨就是極差的。
其身後跟着一個身穿墨綠色直綴的男子,膚色較黑,嘴角向下,似是多年鬱鬱寡歡之象,瑾悠猜測着,那位怕是就是所謂的秦安祥了。
慕容景輝率先開口,看向兩人道:“事情我已經與安祥說過了,時間地點的,你們來安排,安祥也會遵照你們的說辭,回給雲無雙。”
慕容景輝說完這話,聲音柔和了些,看向沈珺昊和瑾悠,溫聲說道:“你們孃親在裡頭,你們進去跟她敘敘舊吧。”
慕容景輝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極溫柔,似是生怕吵醒了內裡的人一般模樣,可是沈珺昊與瑾悠心裡都明白,安瑤郡主已經沉睡了二十餘年,怕是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
沈珺昊拉了拉瑾悠的手,他先前就見過安瑤郡主了,只是一直沒有好好的與安瑤郡主說話,這回帶着瑾悠來,是要將瑾悠介紹給安瑤郡主。
慕容景輝說過,也許安瑤郡主對外頭的一切都能聽得到,所以多與安瑤郡主說說話,總是好的。
沈珺昊帶着瑾悠進去,兩個人在安瑤郡主的牀榻前跪了。
丁香苑設置的很雅緻,就像是未出閣的女子一般,處處都用了淺青綠色的帷帳和團布,窗前的小几子上,擺着素淨的蘭花,有清淡的蘭花香氣繚繞。
架子牀裡躺着的人,似是沒有被歲月侵蝕,臉色也是蒼白的,但是年紀瞧着只有三十歲的模樣,許是常年臥榻的緣故,歲月倒是沒有給安瑤郡主留下太多的痕跡,只觀其面色,是個大家閨秀一般的女子,很是雍容華貴的氣度,即便是這般安靜的躺着,呼吸清淺,也讓人不能忽視她。
沈珺昊與瑾悠一併磕了一個頭,沈珺昊這才張口,“孃親,兒子身邊的人,乃是大理的瑾悠公主,是兒子心中摯愛之人,今日,兒子帶着她,來給孃親請安。”
瑾悠隨着沈珺昊的動作,又給安瑤郡主磕了個頭,柔聲說道:“孃親,兒媳婦日後每日會過來侍奉的,孃親要早些好起來,瞧着沈家重新站起來。”
……
一室靜謐,架子牀裡的人,呼吸淺淺的,彷彿只是睡了過去,半晌沒有動作。
沈珺昊輕輕的嘆了口氣,拉着瑾悠站起身來,兩人並肩在安瑤郡主的榻前站了片刻,方纔走了出去。
秦叔秦安祥早已經在外頭候着了,沈珺昊跟瑾悠說了聲,便帶着秦叔離開了,瑾悠又問詢了一下丁香苑的安排,知道有六名婢女,輪番守護着安瑤郡主,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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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應該去拜訪一下先生慕容景輝的,不過瑾悠只聽到偏廂的咳嗽聲,到底是止住了步子,慕容景輝有他的驕傲,這會兒與安瑤郡主一同居住在寧王府裡,已經是委屈了,瑾悠又何必上前去捅刀子。
思量片刻,瑾悠吩咐素雲安排好了丁香苑的事情,扭身離開了,沒有專門去見了慕容景輝,也沒有去問了慕容景輝,在他的心裡,有沒有將慕容府算計在內。
皇后雲無雙與秦叔的事兒,自然有沈珺昊去安排了,瑾悠一邊往回走,一邊想着府裡的事情,祝管事辦事效率不低,這幾家鋪子,等到月底就差不多得了,因爲皇后雲無雙的事兒,‘女兒嬌’是繼‘火狐館’外,第一家立起來的鋪子,跟納蘭墨塵和澹臺莉也早早就通過消息了,倒是也容易的多。
‘火狐館’那邊有隨雷這個懂武術人盯着,她也不必上心,不過兩日的功夫,寧王沈珺昊的名聲,算是藉着‘火狐館’打出去了,不說那些個高門大戶的,那些個寒門小戶的,算是將寧王沈珺昊奉爲神明瞭。
餘下的,就是一個‘玲瓏閣’的小飯莊了。
瑾悠想到此處,覺得事情不能耽擱的太久了,便吩咐素雲道:“你吩咐一聲,讓‘玲瓏閣’做了三桌席面,一桌給了蔣嬤嬤,讓她送去皇后宮裡去,順便將秦叔的事兒,與她說了。另外兩桌,送到二皇子與三皇子府裡去。”
瑾悠微微思量了片刻道:“二皇子府,讓雲瑤那丫頭去,三皇子府讓素心去。”
素雲聽了,也沒有問緣由,直接就吩咐人去準備了,雲珠在一旁服侍着,輕聲問道:“王妃這是要讓雲瑤去打頭陣了?王妃不知道,雲瑤這小蹄子,這幾日都摩拳擦掌的,覺得沒有她的用武之地呢。”
“紅樓一夢那邊的事兒,處理妥當了?”當初是讓雲珠和雲瑤跟着隨風隨雷一併處置了紅樓一夢的事兒的,怎麼這兩個丫頭,這麼快就沒有事兒了?
雲珠撇了撇嘴道:“王爺安排的人妥帖,要容貌有容貌好的,要氣度有氣度好的,真真是千嬌百媚的,不愁那些個朝臣們不上道,奴婢兩個去了,倒是沒幫上什麼忙,險些讓人家教導了!”
雲珠想到那些個小蹄子們消遣她們的話,雲珠就有些暗暗咬牙,若不是因爲這些人是王爺特意尋來的,跟她們也算的上是姐妹,她怕是要大打出手了。
瑾悠一聽雲珠這話,便知道紅樓一夢裡頭安排的姑娘,都是高手,心裡頭便放心不少,溫聲問道:“一共多少個姑娘,那小樓可住的開嗎?”
“住的開,攏共就十個姑娘,個頂個的花魁,用了花兒的名字命名,只住了三層,二層如今還空着,王爺說,回頭問問王妃的意思,看看二樓做些個什麼營生,一樓做大廳,唱曲跳舞什麼的……”雲珠徐徐說着,纔想到自己先前沒把這二層的事情說給瑾悠聽。
也不是雲珠不說,就是覺得,紅樓一夢到底是青樓,讓瑾悠一個正派的王妃做這個,到底不好。
瑾悠點了點頭,也沒覺得紅樓一夢有什麼不堪的,那裡是沈珺昊消息的第一來源呢,“容我想一想,回頭再說。”
“估摸着午後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會來,提前準備着吧。”瑾悠擡頭望了望天,怕是又要下雨了,這寧朝還真真是多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