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驚豔

一百零四 驚豔

到傍晚的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霧氣濛濛的雨滴從檐角落在地上,聲音清脆悅耳。

衆人卻大都無心欣賞。

今年的春日宴沒有往常的好玩,既沒有戲班子,也沒有比試之類的可以調氣氛,現在又下起了雨,真是格外的傷風景。

也虧得今年請的人多,大家三三兩兩的分散在園子裡或是戲水,或是描畫,也有男孩子門聚在一起下棋的,看着還不算太悽慘。

顧煙生的好看,又會做人,很快就與江御史的女兒江雨微走在一起。

顧昭自然是跟在王采薇身邊的。

王采薇人緣好,自幼就跟着魏氏出門的,因此對這種場面駕輕就熟,帶着顧昭很快就融入了環境。

過不多久,顧滿被一個宮人帶過來,滿臉笑意,看起來並未受那公主的欺負,顧昭心中的擔憂這纔好歹消散,嗔怪她:“怎麼去了這麼久?”

顧昭笑着搖頭,擡頭往八寶亭上看,只看得到淑妃飛揚的頭髮與旁邊麗妃有些難看的臉色。

她略微偏了偏頭,見謝庭遠遠的穿着一襲黑色衣裳跟在謝振軒後邊往她們這邊來,面上的神色是從來沒見過的那種輕鬆。

從剛纔開始她就一直很好奇爲什麼謝庭會幫謝振軒圓謊,現在見他們兩走在一起,還很和諧的樣子她就更加忍不住有些驚訝,怎麼也不該走在一起的兩個人,看起來怎麼看怎麼怪異。

顧昭沒注意到她,倒是注意到了她旁邊不遠處的謝陵。

謝陵今日還是穿着一身白底藍邊的袍子,看起來清爽俊朗,越發的顯得劍眉星目,此刻正站着伸手招呼謝庭。

他與謝景行似乎因爲城門那一次之後關係變得不錯,謝庭擡頭見是他。竟輕聲招呼了一句,才帶着謝振軒過來。

天上的烏雲散開,雨後的空氣清新好聞,清風裹挾着幾縷亮光蕩過亭子來,顧滿擡頭去看,一時有些被晃花了眼。

見她發呆,王采薇就順勢推她一把,問她:“方纔出什麼事了?昌平公主如何沒來?”

提到昌平公主,就不可避免的回憶起方纔六皇子與婉妃的那一幕場景,顧滿這才覺得周遭的事情真的是一件又一件。家裡還有個顧博齊的事情未完呢。

謝振軒似乎也聽見王采薇的問話,隔着一張石桌看向她,嘴角的弧度有些詭異的嘲諷。

謝庭離謝振軒近。見他那副表情,就問他:“你說的不知死活的小丫頭,就是她?”

“怎麼??你也認識她?”謝振軒手裡拈着一隻杯子,偏頭看着他。

謝庭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頭,抿脣重複:“她也只是誤打誤撞被人當了刀使才撞見你們的......”

“你這算是替她說話麼?”謝振軒饒有趣味的盯着他。勾起脣無所謂的一笑,溫暖他:“還是你放眼這滿天下,覺得所有有爹生沒爹疼的孩子都跟你自己似地,覺得可憐?”

他毫不客氣的戳人家的傷疤,但是謝庭卻似乎早已習慣一般,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半響後纔將目光移開,緩緩嘆了口氣。

顧滿將他們二人的神色收在眼底,越看越覺得奇怪。

其實經過這樣多的事情。謝庭這個人的爲人她其實覺得還算是瞭解的,這個人雖然看着冷冷清清呆呆傻傻的,但是卻不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看他那樣執着的要給自己外家洗刷冤屈就知道了,但是他又是怎麼纔會跟完全跟他不搭的謝振軒走到一起的呢?她還是覺得很想不通。

謝庭在謝振軒面前簡直就跟老鷹爪子裡的小雞崽似地。弱弱的充滿着畏懼感,看着就讓人疑惑。謝陵很明顯也看出來,就笑着將謝庭拉到自己旁邊坐下,將他跟謝振軒隔開。

顧滿正看的一頭霧水,歐陽燦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撐着下巴問她:“方纔你做什麼啦?”

比起謝庭來,還是歐陽燦要讓人覺得舒服些,顧滿不看他,鎮定自若的給自己倒了杯水,道:“沒做什麼呀,陪淑妃逛了逛園子。”

“行了,收起你那副樣子來。”謝振軒手裡的筷子極準確的敲在謝庭頭上,發出蹦的一聲響。

顧滿與歐陽燦都愣了。

這樣不客氣......

“六皇叔!”謝陵又驚又怒,一把將謝振軒的手拂開,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教訓晚輩啊!”謝振軒冷笑了一聲,摸着下巴朝謝庭問道:“是不是?”

態度太居高臨下,一點也沒有個長輩的樣子,分明就好像對着一個自己的奴才那樣,頤指氣使。

歐陽燦冷冷的哼了一聲,面無表情的移開了目光,整個人看起來都無比陰沉。

謝庭沉默了半響,終究頭也不擡的應道:“是。”

“景行!”謝陵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有些憤怒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圓了眼睛。

謝景行不是這樣卑躬屈膝的人,顧滿隔着花架看他的側顏低的不能再低,就快要淹沒在光線裡,忽然覺得有些不忍。

氣氛忽然變得很壓抑,衆人一時都沒有開口,只聽得見不遠處的涼亭裡不斷傳來高呼聲。

王采薇站起來看,就忽然拉着顧昭問:“那個不是你......”

顧昭跟顧滿都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不遠處的八寶亭上,顧煙迎風而立站在淑妃身邊,居然一點兒也沒有被淑妃的美貌搶去風頭,站在那裡頗有些遺世獨立的味道,坦白說,真不像是庶出的女兒。

顧昭一時有些呆了,愣愣的點了點頭之後就不知道是震驚還是迷惑的回答她:“是十一......十一怎麼會跟淑妃在一起?”

“這你們大概得問我啦。”歐陽燦的臉色瞬間又陰轉多雲,略微帶了些嘲諷的笑:“我發現你們家的人都挺特別,一個個的都不可小覷啊。”

顧滿知道顧煙的本事,本來就沒多大興趣,因此只是淡淡的盯着地上的螞蟻看,全當歐陽燦諷刺的不是她。

歐陽燦倒是不介意,手指在桌子上叮叮噹噹的敲,面上卻一副平淡的語氣:“那丫頭送了我姑母一盒叫什麼女兒香的香粉,我姑母喜歡的不得了。”

顧昭漸漸的放下心裡:若只是因爲一盒香就得了淑妃的喜歡,那也是顧煙的緣分。

淑妃笑的很開心,偏頭對旁邊的黃衣宮女說了句什麼,就招手喚他們上前:“今日可是你們有福,纔剛我想聽曲,恰好顧姑娘說會,我想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喚你們一起來聽如何?”

淑妃向來行事雷厲風行的,果然就命人領着他們過了翡翠軒,經過蜂擁橋,往沁芳軒去了。

沁芳軒造的精巧,位於湖中央,左右各有小舟以擺渡。

衆人下了船,才發現這沁芳軒分兩層,第一層比第二層寬敞許多,第二層臨窗看去,就是巍峨宮殿。

倒是極漂亮的風景-----若是沒有謝振軒的話。

謝振軒下了船就開始嘖嘖嘖的圍着四周的窗柩打量,打量了半天之後用拿手去捅旁邊的有些懨懨的謝庭,輕佻的問他:“當年你娘死的時候跳的是不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謝庭忽然擡頭盯着他,那目光冷然又怨毒,看得人情不自禁的打哆嗦。

謝振軒也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話說到一半就沒有再說下去,等回過神來之後頗覺得有些丟臉,就伸長了手啪嗒一下又敲了他一個爆慄,威脅道:“你最好別這麼看我,要知道,唯一的證據可在我這裡!”

他越來越不客氣,說的話也越來越不像話,謝陵看不下去,就將謝庭扯到身後,再一次義正言辭的的道:“六皇叔!玩笑也要有個度,你怎麼能這樣對景行?”

謝振軒知道謝陵的脾氣,也不與他計較,冷哼了一聲就勾出一個微笑來,看向別的方向。

周圍再次靜謐下來,天空中不知何時又漂起了雨。

有微風裹着飄飄揚揚的花瓣落到湖面上,打了個轉旋即又消失在旋窩裡,更多的仍舊成片成片的聚集在湖面上,啥時漂亮。

對面的琳琅齋忽然傳來極輕的撥絃聲。

聽得出來彈琴的人琴藝不錯,聽起來就如同新月初升時旁邊的徐徐清風,吹的人心頭無一不舒爽。

但是琴技好的人宮裡多得是,一點兒也不缺。

令人驚豔的是彈琴的人的歌喉。

對面的窗子緩緩拉開,入目的是輕攏慢捻,極爲嫺熟又專注的顧煙.

顧昭從來沒有一刻覺得顧煙原來這樣出挑。

她眉間的那好看的額飾隨着她的動作不時的晃盪,看起來卻一點也不狼狽,反而美麗得讓人覺得眩目。

無視衆人驚呆的眼神,孤雁仍舊不緊不慢的吟唱。

已經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微風一陣又一陣。

顧煙在這樣的時候唱:“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好詞,好曲、與好景跟美人相得益彰。

連謝振軒的目光也有一瞬間的迷濛。

遠處閣樓上的那個女孩子,在春日宴上驚豔了所有人的眼。

顧滿也被驚呆了。

原因是因爲那首《明月幾時有》,這分明是幾百年後纔會出現的詞,顧煙一個古代本土人怎麼會?

她想起上一世處處佔優處處出彩的顧煙,想起她無所不能的人生,忽然覺得心臟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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