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這日是盧秀的生辰,盧秀髮了請帖。只要鎬城數得上號的夫人,都收到了她的請帖。當然,不是盧秀想要張揚,而是這些年都是她在跟鎬城的各位夫人打交道。她打探到的消息,最後會傳到玉熙的耳中。
玉熙也接到帖子,不過她沒時間去參加盧秀的生辰宴,只吩咐了曲媽媽備份厚禮。
這日清晨,柳兒在屋子裡挑選衣裳。這件不滿意,那件也不如意。挑選了小半天,最後挑選了一件杏黃色織金交衽襦衣,配着鵝黃色百褶裙,梳着隨雲髻。髮髻上插了一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步搖下方垂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蘇。
折騰到太陽都掛老高了,柳兒這纔好。梳洗好,柳兒就過去見玉熙了。
玉熙望着柳兒,感覺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玉熙笑着說了兩個字:“好看。”
柳兒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大姐不去。”她之前參加宴會認識了兩個姑娘,感覺挺聊得來的。柳兒已經在考慮要邀請她們來王府做客了。
玉熙笑了下說道:“你大姐對宴會不感興趣,就不用勉強她了。”若是秋氏的生辰,她跟幾個孩子都是要過去的。至於盧氏,因爲不是整壽,人不去禮到就可以了。
上午的時候,許武沒通稟直接掀開簾子走進書房,一臉激動地說道:“王妃,潭州那邊傳來消息,說宇文鶴死了。”
玉熙擡頭望着許武,問道:“宇文鶴死了,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許武每次面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玉熙,都自愧不如:“我只是沒想到厲氏真的能弄死宇文鶴。”許武也犯了一個男人常犯的錯誤,那就是太小瞧女人了。
玉熙搖頭道:“厲氏經營多年又有厲家家主相幫,加上他們又在暗處,設計弄死宇文鶴並不是難事。若是換成我們派殺手去殺他,反而很難成功。”這就叫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許武嘆了一口氣,說道:“宇文鶴有一個叫雪瑤的心上人。厲氏收買了雪瑤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鬟,趁着兩人約會的時候,將毒下在宇文鶴的茶裡。”宇文鶴做夢也沒想到,心上人端給他的茶竟然會有致命的毒藥。
說完,許武不是滋味地說道:“一個戰場上的英雄,誰能想到最後竟然死在一個後宅婦人的手中。”這樣的人物,死在戰場纔是他的榮光。
玉熙輕輕搖頭,說道:“不要小瞧了女人。”這女人一旦狠起來,男人都要心驚膽顫。
許武聽到這話說道:“我從沒小瞧過女子的。”說小瞧女子,可不將玉熙也包括在其中了,他可沒這個膽。
厲氏怎麼弄死的宇文鶴,玉熙並沒有興趣知道。玉熙更關心的是宇文鶴死了之後的事:“宇文南青知道宇文鶴死了以後,是什麼態度?”
許武說道:“宇文南青很憤怒,可毒藥是我們提供給那丫鬟的,厲氏並沒有沾手。宇文南青尋不到證據,厲氏有厲家撐腰,他也不能將厲氏怎麼樣。”
玉熙說道:“不知道徐臻現在出兵攻打潭州了沒有?”宇文鶴死了,此時正是他們士氣最低落的時候。若是徐臻機敏,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攻城了。
許武明白玉熙的意思,說道:“徐臻跟餘叢得了這個消息,應該會攻打潭州的。”戰機稍瞬即逝,所以將領們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自己決定。
玉熙點了下頭。
許武猶豫了下,跟玉熙說了一件事:“王妃,上次王爺看了你寫的信臉色難看了好幾天。”原本許武是想瞞着玉熙的,可他心裡衡量了許久,覺得這事還是讓玉熙知道。
玉熙嗯了一聲道:“我知道。”正常情況下雲擎收到她的信會很快就會回,可那一次雲擎的信比往常晚了一天。那時候玉熙就知道雲擎心裡對她的計劃不贊成。最後沒反對是因爲他的身份,身爲全軍的主帥他得爲每一個將士負責。
許武猶豫了一下說道:“王妃,這事還是跟王爺好好解釋下吧!”王爺是黑白分明的性子,也是現在改了許多,若是以前定然反對了。不過就算沒反對心裡肯定也不舒服,許武擔心不解釋會讓兩人起隔閡。
玉熙搖頭說道:“這種事一兩句也說不清楚,等他回來我再好好跟他解釋。”頓了一下,玉熙說道:“誰不想做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可若是代價是無數條性命,那我寧願做一個小人。”
許武由衷地說道:“王妃大義。”
正說着話,山西有摺子送達。許武見狀立即退了出去。在外面侯了一小會,最後還是折身去尋了霍長青。
這幾年,霍長青除了教導棗棗跟浩哥兒,其他事都不管。莊子上的事,也已經全部都交給郭循了。
許武將他剛纔跟玉熙的談話跟霍長青轉述了一遍:“義父,王妃這麼做也是爲前方的將士。義父,我不想讓王爺誤會王妃,所以我想覺得很有必要跟王爺解釋下。”因爲了解,所以他擔心雲擎會誤會玉熙是一個不折手段的人。
霍長青眉頭緊皺。
許武以爲霍長青也不贊同這事,說道:“義父,若是讓宇文鶴活着,攻下潭州我們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義父,這事我覺得王妃沒有做錯。”沒了宇文鶴,攻下潭州,他們的傷亡肯定能減小了。
霍長青掃了許武一眼,黑着臉說道:“我還沒老糊塗呢!”弄死一個宇文鶴,能燒死數萬將士,這種事他怎麼可能會反對呢!
之前霍長青一直擔心玉熙野心太大,會成爲第二個武瞾。不過隨着浩哥兒跟睿哥兒四兄弟長得越來越好,對玉熙他也就再沒以前那種猜疑了。
許武眼中帶着幾分討好:“義父,那你現在就給王爺寫信,好好說道這事!”
霍長青沒好氣地說道:“臭小子,竟然跟我耍起了心眼。”許武故意跟他說這事,分明就是想讓他寫信給雲擎。
許武見自己的想法被霍長青看穿,也沒不好意思,笑着說道:“義父,這事我真不好插手。你是長輩,由你出面解釋會更妥當些。”他擔心王爺誤會王妃,可這事往小的說是夫妻兩人之間的事,他要是插手弄不好會適得其反。霍長青出面說,就沒這個顧慮。
霍長青說道:“這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許武有些不明白,問道:“義父,這事還有什麼好想的?”
霍長青忍不住罵道:“你呆在棗棗娘身邊這麼多年,怎麼這心眼一點都沒長進呢?”罵完後,霍長青道:“這次的事,問題不在棗棗娘身上,而是在雲擎身上。”做人是要有自己的底線跟原則。但身爲一個掌權者,考慮事情就不能再以個人的準則爲線,而應當從大局考慮。這點棗棗娘就做得很好,雲擎就差了許多。
許武說道:“王爺也在慢慢改變呢!”
霍長青說道:“太慢了。”雲擎改變的速度太慢了,都跟不上形勢的變化。也幸虧韓氏適應得很快,若不然早就亂套了。
宇文鶴死了的消息傳到徐臻跟餘叢耳中,兩人立即決定攻打潭州。而云擎,是在兩日後得到消息的。
高鬆看到雲擎難看的臉色,問道:“王爺,是不是徐臻那邊不順?”
雲擎搖頭說道:“不是。宇文鶴死了,徐臻跟餘叢得了消息就開始攻打潭州。”
高鬆非常驚訝,問道:“宇文鶴死了?怎麼可能?”前兩天他還跟雲擎談到這事,他當時還說可能要等他們打下錢塘,再派兵支援徐臻才能將潭州拿下了。
瞧着雲擎的臉色,高鬆一下明白過來:“王爺,宇文鶴不是正常死亡?”若是正常死亡,雲擎的臉色就不會那般難看。
雲擎沉默了下說道:“宇文鶴是被毒死的,兇手是宇文南青現在的妻子厲氏。”
高鬆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相信這個說辭:“潭州是宇文鶴保下來的,厲氏除非腦子有病纔會在這個時候毒死宇文鶴。王爺,這事肯定內情?”
雲擎冷着臉說道:“這事不要再說了。”他心裡也清楚,玉熙這樣做並沒有錯。不過只要一想到宇文鶴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陰謀之下,他心裡就不舒服。
高鬆一下明白過來了:“王爺,幕後之人是王妃,對吧?”韓玉熙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高鬆並不意外。
雲擎臉色越發難看了,冷着臉說道:“這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
高鬆挺直了腰桿,說道:“王爺,哪怕你處置我,我也要說。打不過人家就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除掉,若是讓世人知道該如何看王爺,如何看我們西北軍?”頓了一下,高鬆說道:“王爺那般厭惡燕無雙,就是因爲燕無雙爲達目的不折手段。可王妃這樣的行爲與燕無雙何異?”在高鬆眼中,玉熙跟燕無雙是同類人,都是一樣的陰毒狠辣。
雲擎聽到這話,怒喝道:“滾出去。”高鬆說話雖然難聽,但也不能因爲兩句難聽的話就軍法處置。
高鬆看着發怒的雲擎,心裡也有了怯意,忙退了出去。
斯伯年在外聽到響動,在院子裡問了走出來的高鬆:“出什麼事了,讓王爺發這麼大火?”
雲擎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不過高鬆可不這麼想:“王妃毒死了宇文鶴,我說了兩句,王爺就大發雷霆。”
斯伯年眼神閃了閃,問道:“不知道高將軍說了什麼?”百分百不是好話了。
高鬆說道:“用這樣下作的手段將宇文鶴除掉,就算佔了潭州也勝之不武。”
斯伯年心裡冷笑,說道:“按照將軍的說法,那是寧願多死傷十萬八萬的將士,也不贊同王妃的做法了?”
高鬆聽着這話不對味,冷着臉說道:“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他若是贊同了,豈不是表明他根本不在乎將士們的死活。
斯伯年說道:“宇文鶴是我們的死敵,他死了於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至於他是怎麼死的,這根本不重要。
高鬆覺得斯伯年也是被玉熙給蠱惑了,他懶得再多說,黑着臉離開了主帥營。
斯伯年想了下,走進屋朝着雲擎說道:“王爺,剛纔的事高將軍跟我說了。王爺,說句逾越的話,我不覺得王妃這樣做有錯。”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只要法子有用就成。
雲擎臉色更難看了,這事他並不想外人知道,可高鬆卻好像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似的。將心頭的不悅壓下,雲擎道:“我沒說王妃這樣做有錯。”宇文鶴死了,就能挽救數萬將士的性命,正常人都知道怎麼做。
斯伯年想了下說道;“王爺,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原本他不想說這事的,可高鬆今天的態度讓他心裡有了擔心。
雲擎道:“沒什麼當不當的,有話就說。”
斯伯年說道:“王爺,高將軍好像對王妃很不滿,我覺得這樣很危險。”
西北能發展得如此迅速,是因爲王爺跟王妃夫妻一條心。若是高鬆總說王妃的壞話,時間長了王爺難免會受影響。一旦王爺跟王妃起了嫌隙,到時候可就糟糕了。
雲擎還真不知道這個事,也沒人在他面前提過這事,斯伯年是第一個:“高鬆對王妃很不滿?這話怎麼說?”雲擎對跟着從榆城走出來的將領都特別優待特別寬容。
斯伯年跟高鬆關係一般,要不然他也不會跟雲擎說這事。斯伯年道:“高將軍覺得女人就該在後院相夫教子,王妃掌管政務讓高將軍覺得這是牝雞司晨。”跟在雲擎身邊這麼多年,斯伯年很清楚雲擎能力。也正因爲如此,他才知道雲擎若是不能跟玉熙同心協力的後果有多嚴重。
雲擎冷哼一聲道:“倒沒想到,他對王妃竟然這麼大意見。”其實從今天的話他就知道高鬆對玉熙意見很大了。哪怕對下屬再寬容,他也容忍不了高鬆對玉熙的態度。
斯伯年聽到這話,心頭鬆了一口氣。王爺對高鬆有所不滿,他也就不擔心高鬆以後再挑撥離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