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萬人馬兵臨城下,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整個錢塘人心惶惶。達官貴人想法子逃離錢塘,逃不了的都避往鄉下。西北軍對種田的農人比較寬厚,一旦城破鄉下就比城裡要安全。
穆博夕一臉憂心地跟於寶嘉說道:“姐夫,我們現在只有三十五人馬了。”除了堅固的城牆,他們沒有其他任何優勢。可是再堅固的城牆,士兵的戰鬥力不行一樣保不住城池。
於寶嘉沉默下說道:“阿夕,這場仗就交給你了。”他是準備晚上就前往甬城,然後坐船進京的。
穆博夕又不傻,豈能不明白於寶嘉話裡的意思。他在長水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現在自然也不會退縮了。穆博夕說道:“姐夫,一旦你不在錢塘的消息傳出去,城池立即就保不住了。”主帥逃脫了,下面的將士不怎麼再繼續拼命了。
於寶嘉說道:“只要你配合,十日之內是不會有人發現的。”但凡處於高位或者危險之中的人都會給自己尋替身,於寶嘉也不例外,有一個跟容貌很像的人。經過這些年的培訓,此人行爲舉止也有幾分神似。當然,身邊的人很容易發現的。
穆博夕一愣,說道:“姐夫,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贏不了這場仗。”穆博夕因爲抱着拼死一戰的想法,所以壓根就沒去想過失敗後逃跑這事。
到現在,於寶嘉也不再隱瞞穆博夕:“朝廷被桐城的戰事給拖住,派不出兵馬增援我們。只靠我們江南的兵力,根本無法與雲擎抗衡。”若是之前的計劃成功,雲擎死了,那他現在還是威風凜凜的江南總督,只可惜,計劃失敗了。
穆博夕沉默了下問道:“姐夫是準備去投靠燕無雙嗎?”
於寶嘉點頭說道:“現在只有燕無雙能跟雲擎抗衡了。”頓了下,於寶嘉說道:“就算以後雲擎攻打京城,也還能退到遼東。”遼東是燕無雙的老巢,雲擎想要佔了遼東可沒那麼容易。
穆博夕說道:“姐夫,燕無雙並不是個靠得住的人。”燕無雙喜怒無常、冷血無情的性子,早就傳遍了整個天下。
於寶嘉說道:“操勞了這麼多年,也該歇一歇了。”只要他將財寶交上去,然後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燕無雙再如何也不會對他趕盡殺絕的。
穆博夕聽到這話,將心底要說的話都嚥下去了:“姐夫,讓阿遠跟你去京城,阿砷留下!”穆博夕只兩個嫡子,並沒有庶子。他不想讓兩個兒子全都去京城,若是有什麼變故兩個兒子全都要折在裡面了。
於寶嘉沒有反對:“這事你決定就成!”他也不願意離開錢塘,這裡可是他生活幾十年的地方,可形勢所逼,不離開不成。
當天夜裡,於寶嘉就帶着幾個心腹離開了錢塘,前往甬城。
因爲消息隱藏得很好,西北的情報人員直到於寶嘉離開的第三天才發現。當天,外面就有傳聞於寶嘉已經棄城逃亡京城了。
爲了防備軍心不穩,於寶嘉的替身在第四天出來露了個面。這一露面,就招來了刺客,厲害的護衛已經被於寶嘉帶走了,替身當即被刺殺身亡。
鎬城收到錢塘告捷的消息。按照許武的估計,不說半個月最少也得十天八天才能將錢塘拿下了,卻沒想到,竟然只用了五天的時間就將錢塘拿下了。
玉熙已經得了於寶嘉離開錢塘的消息了,說道:“主帥都逃了,下面的將士如何肯再賣命。也是我們得消息時間太晚了,要再早點,都不用五天。”
錢塘打下來了,其他還沒攻下來的城池許武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只剩下一件事了。許武說道:“王妃,已經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於寶嘉積攢了上千萬的銀子!”他們一年的賦稅都沒那麼多了。
玉熙搖頭說道:“加上珠寶跟古董字畫等貴重物件,怕還得翻一番了。”於寶嘉要養那麼多的兵馬,這兵馬最是耗錢了,所以玉熙以爲於寶嘉積攢了三五百萬兩銀子就很不錯了,卻沒料到竟然還攢下上千萬銀子。只能說,江南不愧是天下最富饒的地方。
許武說道:“只希望秋燁所派兵馬能趕得上他們了。”哪怕只有三成,他們也能分到四五百萬了。
玉熙說道:“這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了。”福建那邊前幾天已經出兵了,按照時間算應該能追上,不過水上不如陸地,海上變故很多。能不能得到這筆鉅款,還真說不準。
許武立即說道:“老天爺是站在正義的一方的。”
玉熙笑了一下說道:“這事,不是我們自己說了算的。”說起來,老天對他們其實已經很厚愛了。
知道錢塘打下來,棗棗興奮得不行:“娘,爹是不是很快就回來了?”爹已經離家四個多月了。
玉熙搖頭說道:“沒那麼快,現在只是打下錢塘,後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最快也得十一月才能回來。晚些的話,要到臘月底了。”打下來,還有後續的事情要處理。
柳兒忍不住出聲:“這麼久?”
棗棗抱怨道:“娘,都是你了,若是你當初讓我跟着爹去,我還能幫爹的忙呢!”
玉熙心情很好,笑着說道:“幫你爹的忙?你去了只會幫倒忙。”
棗棗哼哼道:“娘,你就小瞧人。”
佑哥兒按着肚子說道:“娘,大姐,我肚子都餓扁了,咱們吃完飯再說好不好?”
吃完飯,玉熙帶着六個孩子去花園散步。這回柳兒很識趣地沒說彈琴這掃興的話題了,而是乖乖地跟在玉熙身邊。
棗棗望着浩哥兒一眼,然後壯着膽子說道:“娘,既然爹要年底才能回來,你讓我去一趟江南吧?”
玉熙想也不想就說道:“滿十三週歲之前,你哪都不能去,好好在家裡學本事。”
棗棗求救似地望着浩哥兒。浩哥兒搖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了,能說通她孃的,只有爹一人。
回到院子,就看見韓家內院的管事婆子。那婆子跟玉熙說道:“王妃,老夫人生病了,想見王妃。”說完婆子就低下了頭。誰不知道王妃日理萬機忙得很,可老夫人卻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一有事就要嘮煩王妃。
其實很多事都被盧秀攔着了,可像生病了想見女兒這種情況,盧秀也不好攔。
佑哥兒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怎麼外祖母總是三天兩頭生病?是真病還是又要找娘說事。”好不容易他娘準備休息下,又給折騰沒了。
浩哥兒冷着臉道:“阿佑,以後說話過過腦子。”這話若是傳揚出去,還不得說佑哥兒目無尊長。孩子不好,都是父母的責任。
玉熙問道:“阿佑,以後是不是娘生病想看你,你也認爲娘是裝病了?”玉熙說這話,神色非常平靜,沒半點波動。
阿佑一看玉熙的神情就知道,玉熙是生氣了。阿佑其實很怕玉熙生氣的,立即低着頭認錯:“娘,我錯了。”
玉熙說道:“晚上將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的釋義寫二十遍。”
佑哥兒垂着腦袋,低聲說道:“是。”
玉熙說完這話,朝着棗棗跟浩哥兒道:“你們隨我一起去看望外祖母。”
進了上院,佑哥兒就聞着濃濃的藥味,佑哥兒知道他外祖母是真病了。不過佑哥兒臉上的神情並沒有變,更沒半分愧疚之色。在佑哥兒心目之中只有家人,其他人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盧秀聽到玉熙帶了孩子過來,忙走出屋阻攔道:“可不能讓孩子們進去,萬一過了病氣怎麼辦?”秋氏這次受涼,上午發起了高燒,現在吃了藥,人才好些。
玉熙說道:“無妨,待會讓他們不要靠近就成。”既然來了,肯定是要進去的。棗棗幾個人身體好玉熙倒不擔心,可柳兒就說不準了,可獨獨讓柳兒在外面也不好看。
盧秀點了下頭。
棗棗姐弟六人給秋氏問過安,說了兩句話就出去了。走到門口佑哥兒迴轉頭,見着秋氏握着玉熙的手,眉頭都皺了起來。怕外祖母過了病氣給他們,難道就不怕過了病氣給娘。
睿哥兒扯了下佑哥兒的胳膊說道:“走了,早點回去,要不然今天的課業寫不完了。”課業是肯定能寫完,可佑哥兒今天被罰了。不早點寫,估計今天寫不完。
人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的,每當生病秋氏就念叨着兩個兒子。秋氏問道:“玉熙,我聽說你已經你發了公函,卸了山西巡撫的缺,是不是他以後就留在鎬城不走了?”生兒子有什麼用,幾年都見不到一面。
玉熙笑着道:“娘,大哥是否留在鎬城,得看他自己的意思。”玉熙是沒打算留韓建明在鎬城的。不趁着現在身強力壯在外積攢資歷,以後可就沒機會了。不過若是韓建明自己願意留在鎬城不外放,那她也不強求,不過,這個可能性很低。
秋氏說道:“玉熙,就讓你大哥留在鎬城吧!”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一家子老弱病殘的,總讓秋氏懸着心。盧秀開始知道秋氏的想法,哭笑不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婆婆怎麼想的,平西王府就在旁邊,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打他們的主意。
玉熙搖頭說道:“這事得大哥自己決定。娘,大哥的性子你也知道,我若是將他強留在鎬城,他肯定會怪我的。”
秋氏眼淚汪汪地說道:“我這身子骨越來越不行,若是哪日死了,怕是最後一面都見不着了。”在病中,就容易胡思亂想。
玉熙忙寬慰道:“娘說的這是什麼話,大夫可是說了,再活個二三十年沒問題的。娘,別胡思亂想了,好好養病。若你實在不想大哥出去,等他回來你好好跟他談一談。”
秋氏眼淚刷刷地落,一臉的悲苦:“你大哥什麼時候聽過我的話呀?”自孩子懂事以後,都是她聽兒子的。
玉熙想了下說道:“這樣,娘你先跟大哥談,若是大哥執意要外放的話到時候你就跟他一起去任上。”
玉熙其實想放韓建明去江南任總督,只是這事得跟雲擎商量。雖然說雲擎對於她任命官員的事從沒拒絕過,但沒得到雲擎同意之前她是不會往外說的。
盧秀聽到玉熙的話,心頭一動。若是秋氏能跟着韓建明去任上,對她來說可是好事。因爲這樣,她就可以帶着兒子去蜀地了。
秋氏很是心動,不讓兒子外放她怕耽擱兒子前程被埋怨,跟着兒子去任上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要是你大哥還不答應怎麼辦?”
玉熙笑着說道:“娘放心,若是大哥不同意我來說。”京城自來就有江南養人這個說法。所以很多身體不好又有條件的人,都會去江南養病。若是韓建明真被任命爲江南總督,讓秋氏跟着去也相當於讓她去那休養,韓建明沒理由拒絕的。
秋氏猶豫了下,說道:“玉熙,你大嫂自從聽說封家大少爺定過親一直鬧騰不已,要不你過去看看她,開導開導她。”
玉熙笑着說道:“大嫂是七七的親孃,她對七七定的親事有什麼想法,我一個外嫁女哪好插手呢?”秋氏雖然不是她親孃,但自小對她關照,若不是秋氏她可能已經成了一堆白骨;後來秋氏又幫她擺脫了韓景彥,這些恩情玉熙銘記在心。所以,孝順秋氏他心甘情願的。可葉氏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她是不願意去管的。
盧秀見秋氏還想再說什麼,趕緊插話道:“娘,這事不說玉熙,就是我都不好插手。娘,大哥不是很快就能回來了嗎?到時候讓大哥好好跟大嫂說下這事。”盧秀其實知道秋氏爲什麼碰到事就想找玉熙。兒子不在身邊,女兒由能幹,自然有事就找女兒了。可也不想想,玉熙是嫁出去的人了,而且每天都要忙那麼多的大事,哪裡有時間去管韓家這些瑣碎的家務事。
秋氏嘆了一口氣道:“那就等你大哥回來解決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