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薄霧彌散,霧散之後,松樹的針葉上凝着一層白霜。
柳兒有些感嘆道:“又到深秋了。”感覺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她就要及笄了。
又新不知道柳兒所想,以爲她怕冷,笑着說道:“姑娘,等天冷了就將地龍燒起來。”
柳兒無奈,跟又新說話總感覺雞同鴨講。好在又蓮比較懂她,不過又蓮這兩天有些受涼,所以沒跟着她出來。
看了一路的景緻,到主院的時候是辰時兩刻了。此時,軒哥兒跟佑哥兒已經到了。
柳兒笑着說道:“今天你們來得真早。”
“不是我們來得早,是二姐你今天比往日要晚了。”佑哥兒跟軒哥兒每天起牀時間是固定的,起牀後就練功。每次練功都會出一身的汗,他們要沐浴後纔過來。所以,柳兒往往是第一個到的。
柳兒笑着說道:“現在深秋了,花兒凋謝樹葉也變黃了,我多看了兩眼。”
軒哥兒跟柳兒還是很有共同話題的:“是啊!天氣越來越冷,花園裡的花兒都凋謝了,再過些時候花園又得光禿禿的一片了。”
說完,軒哥兒苦着臉道:“馬上就到冬天了。”四季裡,軒哥兒最不喜歡冬天了。出門不方便不說,手也僵硬了,練字練琴都比往常要費勁。
佑哥兒樂呵呵地說道:“三哥,怎麼就百花凋零了呢!你看,冬天有臘梅花、水仙花、玉蘭花、海棠花……”王府的花園這些花大半都有,不過不是名貴品種。這也是佑哥兒對韓府不滿之一,他們王府花園裡的花草樹木都很平常,可韓府種植的都是名貴的花草。隨便搬出來一盤,都夠普通百姓好吃好喝十年了。換誰看了心裡都不舒服。
論口才,兩個軒哥兒加起來都說不過佑哥兒。開始軒哥兒還會跟他爭辯一二,時間長了次數多了,軒哥兒也很識趣地再不跟佑哥兒爭了,爭也爭不贏。
沒一會,啓浩跟棗棗也都過來了。棗棗掃了一眼屋子,問道:“爹跟娘呢?”
佑哥兒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說道:“爹剛練完功去洗澡了,娘還沒起牀。”
“哦,娘怕是昨晚又累着了。”以前棗棗不懂爲何玉熙偶爾會睡到大中午才我來,還開口問過。現在大了,也知道原因了。
軒哥兒聽了這話嘆了一口氣道:“娘也太不愛惜身體了,總這麼累做什麼。”
棗棗想笑,可怕被問只能忍着。若她將原因告訴軒哥兒,怕是晚些就要被罵了。憋的太厲害,臉都憋得通紅了。
早膳已經準備好了,等雲擎洗完澡出來,衆人就坐下開始吃了。
看着端上來的羊奶雞蛋羹,佑哥兒抱怨道:“怎麼總吃這個?”自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碗這玩意,都吃膩了。
啓浩笑着說道:“等吃晚飯你將這話跟娘說,讓娘給你找個江南的廚子來。”也是怕大家吃一樣東西會吃膩,所以早膳品種還是多樣的。像羊奶雞蛋羹,也是十來天才吃一回,然後豆漿、牛奶、雞湯等換着喝。不過佑哥兒比較重口腹之慾,加上在江南吃多了各式各樣的小吃,就有些嫌棄家裡的早餐。
佑哥兒嘀咕道:“我說了很多回了,可娘總說沒找到中意合適的,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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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覺得你娘沒用心在爲你尋廚子了?”不等佑哥兒開口,雲擎繼續說道:“你娘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知道體諒,還盡給她找事。”
佑哥兒可不是受了冤枉不解釋的人:“找一個好廚子來府裡是大家受惠。”這意思他可不單單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大家。
撲哧一聲,棗棗笑了出來:“阿佑,我就佩服你,臉皮夠厚。”明明爲了自己,偏還能義正言辭地說爲了大家。這種本事她是沒有的,所以只能自嘆不如了。
佑哥兒立即反擊:“若論臉皮之厚,我相信再沒誰比得過大姐了。”
雲擎沉着臉道:“吃飯怎麼還那麼多話。”只要玉熙在,大家安安靜靜地吃飯。玉熙一不在,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以前覺得吃飯不說話氣氛沉悶,現在他是巴不得幾個孩子別再開口了,吵得他腦瓜子疼。
啓佑撇嘴:“是大姐挑事,不怪我。”
哈了一聲,棗棗道:“也不知道是誰霹靂巴拉地說了一通。”說完,棗棗朝着雲擎道:“爹,你可不能因爲佑哥兒小就偏心。”
不等雲擎開口,佑哥兒就接了話:“要偏也是偏姐你,爹什麼時候偏過我了?自小到大打過我多少回,可爹從沒動過你一根手指頭。”人家都是將兒子當寶女兒當草,他們家正相反,兒子是草女兒是寶。
雲擎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啓浩放下碗,抿了下嘴,然後一本正經地說:“趕緊吃,要是遲到先生可不會手下留情。”先生手裡的尺子,可不是放着玩的。
啓佑終於不再說話了,趕緊舀了雞蛋羹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速度比往常快,但卻不會給人狼吞虎嚥的感覺。這也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使然。
用過早膳佑哥兒就去上課了,而軒哥兒沒有跟着一起。這兩天是休息時間,只是佑哥兒落下的功課很多,空閒時間全部都用來補課了。
每次輪到休息,若沒出去玩,軒哥兒都是跟孟老先生學音律,今天也不例外。
因爲孟老先生都是去的碧沁苑授課,所以軒哥兒跟着柳兒走。
在去往碧馨苑的路上,軒哥兒輕聲說道:“二姐,俊表哥的笛子吹得非常好。你會彈琴,俊表哥會吹笛子,若是你能跟讓俊表哥合奏一曲肯定如天籟之音。”
柳兒臉色不大好看地說道:“阿軒,俊表哥是外男,我怎麼能見他。”更不要還什麼合奏一曲了。
軒哥兒立即說道:“二姐,你看大姐都能帶兵打仗,我不過是想讓你跟俊表哥合奏一曲,怎麼就不行了?”
“大姐是大姐,我是我,不要拿我們來做比較。”說完,柳兒盯着軒哥兒道:“這話我就當沒聽到。若你還敢再說,我就告訴娘去。”軒哥兒是姐弟六人之中最膽小的,不僅怕雲擎,還很怕玉熙。
軒哥兒聽了這話,果然不敢再說了。
柳兒見狀沒有多想,帶着軒哥兒回了碧馨苑。沒一會,孟老先生來了。
下午的時候,江以俊準時到王府。他的笛子吹得很好,琴也彈得很不錯,這兩樣只需要孟老先生指點下就成。之所以天天過來,是他現在跟着孟老先生學壎。
孟老先生見到江以俊,笑着說道:“我等會要去看望一個朋友,你先練習我前幾日教你的,有什麼不通的明日再問我。”江以俊在音律上很有天分,孟老先生很想收他當關門弟子。只是江以俊沒說拜師,他也不好主動提出來。畢竟,他現在在王府任教,並不是那麼自由。
“好。”他每日都來叨嘮孟老先生,可孟老先生不僅沒厭煩反而盡心地教他,這讓江以俊非常感激。
孟老先生還沒出門,軒哥兒就過來了。沒辦法,雖然有四兄弟,但越大感覺越說不到一塊了。啓浩學的東西很深奧很多他弄不懂,睿哥兒好武,至於啓佑喜好吃喝玩樂。現在碰到一個與自己喜好的東西一樣的人,軒哥兒怎能不欣喜。
江以俊很注重禮儀,見到軒哥兒立即行了一禮:“見過三少爺。”
軒哥兒覺得江以俊太客氣,每次見到他都要行大禮,他看着都覺得累得慌:“俊表哥,自家人講這些虛禮做什麼。”
江以俊很鄭重地說道:“禮不可廢。”百年的書香門第之家,最講究尊卑禮儀了。
軒哥兒沒辦法,只能隨他了。
孟老先生一臉愧疚地將剛纔跟江以俊的話對軒哥兒重複了一遍:“三少爺,我朋友生病了,要過去探望下。”上午要教柳兒不得閒,下午纔可以出去。
軒哥兒還是很好說話的:“你去吧!我若有什麼不懂的問俊表哥就成。”
申時過半,軒哥兒的貼身小廝劉涯走進屋,在軒哥兒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軒哥兒問道:“真的?”見劉涯點頭,軒哥兒露出了驚喜之色。
江以俊專心練習剛學的曲,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軒哥兒走過去說道:“俊表哥,學了這麼久也累了,我們去花園裡走一走吧!”
江以俊不大想去。
軒哥兒忙又說道:“我娘說學累了就該出去走動下,讓腦子休息休息。休息好了,才能學得更快。”
聽到這話,江以俊笑着道:“好。”
出了院子,軒哥兒笑着說道:“俊表哥,我們家的花園裡種了不少的菊花,其中還有不少的紫菊。”不過等到了十一月,這些花就凋謝了。
江以俊臉上含着笑,說道:“紫菊?家母最喜歡菊花了,若是有種子的話能給我一些嗎?”就是不知道這些種子適不適合江南的水土。
軒哥兒笑着道:“這有何難,我等會讓人去俞花匠那裡拿些過來就是。”
兩人一邊聊着天,一邊朝着花園走去。不管軒哥兒說什麼,江以俊都能接話。兩人聊得甚爲愉快。
剛走到花園門口,兩人就聽到一陣婉轉連綿的琴聲。那聲音有如山泉從幽谷之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
江以俊自知以他的身體不能入仕,所以精力都在琴棋書畫上面了。而鄉試,是閔氏要求的。閔氏想得比較遠,覺得江以俊有了功名在身就算不入仕以後生活也不愁。當然,閔氏會讓他參加鄉試也是江以俊當時身體還成。等考完江以俊大病一場,閔氏也熄了讓他參加會試的念頭。跟功名比起來,自然是兒子的身體更重要了。
軒哥兒見江以俊聽得入神,也沒打擾他。
等一曲完了,江以俊望着軒哥兒道:“三少爺,彈琴的是二郡主?”軒哥兒之前跟他說過柳兒的琴彈得很好。而王府之中除了二郡主,他也沒聽說過還有誰會彈琴。
軒哥兒笑着點頭道:“俊表哥,我二姐的琴彈得好吧?”
“很好。”說完,江以俊又加了一句:“比我彈得還要好。”這並不是謙虛,而是他的真心話。他雖然會彈琴,但最精通的還是笛子。
正說着話,琴聲又響起。這曲江以俊熟悉,是十大名曲排名第二的《高山流水》。沒有一定水準的,不敢彈這曲子。
軒哥兒也聽出了這曲目,當下眼睛一亮:“俊表哥,你笛子吹得那麼好,跟我二姐合奏這首《高山流水》吧!我相信肯定會很好聽的。”
聽着悠揚悅耳的樂聲,江以俊猶豫了下:“可惜我沒帶笛子。”難得遇見一個志同道合的,雖然男女有別見面不合適,合奏一曲還是可以的。
軒哥兒忙從劉涯手裡去過笛子遞給他,說道:“我帶着呢!”
江以俊也沒有多想,取了笛子就附和着琴音開始吹了起來。
柳兒聽到附和的笛聲驚了一下,還彈錯了一個音。不過柳兒有着跟江以俊一樣的毛病,那就是都想像伯牙遇見子期一樣能遇見一個懂自己的知音。若是遇上了,那就是一生的幸運。所以猶豫了下,柳兒就繼續彈。
一曲終畢,江以俊站在原地不動了。軒哥兒走上前叫了兩聲都沒回應,輕輕推了下江以俊纔回過神來。
軒哥兒也不生氣,笑着說道:“俊表哥,你跟我二姐合奏的《高山流水》,真如天籟之音。”兩人配合得很好,但離天籟之音還有一段距離。
江以俊謙虛地說道:“是二郡主彈得好。”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朝着柳兒的方向望去。不知道能彈奏出如此美妙樂曲的二郡主,長的什麼樣。
軒哥兒見狀笑着道:“俊表哥,我們進去看菊花吧!”
江以俊聽出了軒哥兒的言下之意:“這不大合適吧?”江以俊是個重規矩的人,他覺得這樣做有些逾越。
軒哥兒樂呵呵地說道:“我們是去看菊花,有什麼不合適的。”在路上碰見二姐,那完全是巧合,絕對是巧合。
江以俊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好。”也是他想見柳兒,要不然早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