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灑落下無數的雪花,到天黑時樹上、地上、屋檐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蒲團從外面走進屋,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才走進屋。屋裡燒了地龍,還燒了炭火。兩隻銅盆的炭火,火紅火紅的。
項氏擡頭望向蒲團,忙問道:“老爺呢?今晚可會過來?”
蒲團搖頭道:“流光說老爺忙,今晚要宿在前院。”
項氏臉色有些難看。
蒲團見狀,嘆了一口氣道:“夫人,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胎,其他別想了。”王妃這次送來的年禮只老夫人跟老爺的,自家夫人沒有。端午跟中秋都有這次卻沒有,明晃晃地打臉。偏偏有宣氏的事在前,自家夫人理虧,這苦只能往肚裡咽。
靠在椅子上,項氏摸着肚子苦笑道:“也幸虧有他,若不然這府裡哪裡還有我站腳的地。”王妃定然是爲上次宣氏跟她妹子的事惱了她了。要不然,不會這般打她臉。
蒲團忍不住埋怨道:“王妃也真是的,宣氏的事夫人一點都不知情。不知者無罪,王妃這樣也太過了。”
宣氏想讓妹子勾引雲擎這事玉熙之前並不知道,不管是雲擎還啓浩兩兄弟都不想惹玉熙生氣。所以在準備年禮的時候,玉熙也讓曲媽媽備了項氏那一份。啓浩知道後,就將宣氏鬧出的事告訴了玉熙。
啓浩並不覺得項氏是無辜的,若不是她那兩個女人根本靠近不了雲擎。若這次的事悄無聲息地過去,他擔心類似的事還會發生,所以就告訴了玉熙。
事情過去那麼久,玉熙也不至於生氣,但心裡卻不大舒服。項氏應該不知情,但到底這事跟她脫不了干係。若項氏寫信跟她說下這事,笑笑就過去了。可她卻像沒事人一樣,若不是阿浩說她就一直矇在鼓裡了。項氏的行爲,要麼壓根沒認爲自己有錯,要不就是不將她放在眼裡。
項氏苦笑道:“她是王妃,不管做什麼都沒有錯!”普通人家對嫂子不敬還會被人說道。可她這個小姑子卻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怎麼做都沒人敢挑理。
“你是這般想的?”明年要開戰,韓建明最近忙得很。不過在知道玉熙落了項氏的年禮,他怕項氏傷心,所以特意過來一趟。卻沒想到一進門就聽到這話。
項氏看着面無表情的韓建明,有些慌了:“老爺,妾身不敢對王妃不敬。”
韓建明失望之級,玉熙是誰?那可是韓家最大的靠山,項氏不知敬畏不知交好,反而想要擺嫂子的架子。別說玉熙,就他都容不下的。
嘆了一口氣,韓建明說道:“我一直以爲你是個聰明人,現在想來是我看走眼了。”也是因爲他認爲項氏是個聰明人,所以纔會娶了她。可現在想來,還是他想得太簡單了。項氏是聰明不假,可是她所受的教育侷限了她的目光她着眼的是家裡這一畝三分地,沒有一點大局觀。
這話可就重了。
項氏有些慌了,走上前拉着韓建明的胳膊哭着說道:“老爺,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韓建明並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不過項氏到底懷着身孕,他也不想惹得項氏動胎氣:“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
項氏緊抓韓建明的胳膊不願放:“老爺,妾身知道錯了,妾身以後一定會改的。”
佛開項氏的手,韓建明說道:“你要記住,王妃是韓家的天,沒有王妃,韓家的天就塌了。”說完,離開了主院。
項氏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回到前院,趙先生此時沒有走。以往韓建明從不會跟趙先生說家務事,可這次實在是忍不住了。
“娶妻娶賢,還是先生你當初說得對,我太想當然了。”現在後悔也晚了。
趙先生道:“夫人是內宅婦人,目光有限,不過夫人是個聰明人,老爺平日多提點下吧!”也是跟了韓建明二十多年,關係早不是主僕,趙先生纔會說這話。
韓建明當日看中項氏時,趙先生當時就有此擔心。可是韓建明覺得他想太多了,沒將他的話聽進去。
嗯了一聲,韓建明就說起了玉熙讓他做的事:“糧草跟布匹都籌集得差不多了,現在就差藥材沒夠。”每個省份都有任務的,給韓建明的任務是最重的。
趙先生說道:“雲南那邊藥材多,可讓二老爺想想辦法。”
韓建明嗯了一聲道:“我會寫信跟建業說的。”同時也要將這事告訴玉熙。
趙先生笑着道:“明年,我們就可以回京了。”對雲擎,趙先生是很有信心的。
“算一算,離開京城也有十五年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他都四十出頭了。
趙先生面有遲疑之色。
韓建明笑着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可以說,趙先生是他最信得過的人,連項氏都不能比。
趙先生說道:“老爺,還是儘快讓大爺成親吧!大爺成了親,也就懂事了。”昌哥兒雖然領了差事,但心思完全不在上面,得過且過得連趙先生都看不過眼了。這樣一個繼承人,韓府未來如何真是個未知數了。
提到昌哥兒,韓建明的臉色就沉下來了。不過再氣惱,那也是他的嫡長子。不得用,也不可能殺了他:“婚期就定在二月吧!”開戰應該在三四月,婚期肯定是要定在戰前。
趙先生點了下頭。
想了下,韓建明道:“等王爺拿下京城,我就上摺子請求調回京城。”爲着府裡奢華過度這事,他寫了請罪摺子。玉熙並沒責怪他,只是讓他以後多注意爲下面的人做好表率但他還是想回去。離得遠了這感情也生疏了,再有人挑撥離間那關係就會越來越遠。所以,還是儘快回去比較好。
趙先生嗯了一聲:“我們這邊佔盡優勢,燕無雙沒有勝算的。”只不過他以爲還要在等兩三年纔會開仗,卻沒想到明年就開戰。
開戰之前要準備的事太多,這麼大的動作不可能瞞得過燕無雙的。
孟年接到密信,朝着燕無雙說道:“皇上,安徽跟江南等地在大規模徵調糧草等物資。看來,明年這一戰不可避免了。”
燕無雙沉默了下,說道:“該來的,總要來。”
孟年道:“皇上,局勢也許沒有你所想的那般糟糕。周將軍跟婁將軍也是身經百戰,未嘗打不過雲擎。”其實這話,他自己說出來都沒底氣。
燕無雙搖頭道:“失了人心,這仗不用打就已經輸了。”下面的將領不少都有異心,周綻跟婁青雲再厲害也無力迴天。
孟年不甘心地說道:“那也不能將京城跟山東河北兩省拱手相讓。”
燕無雙輕笑一下道:“看看雲擎有沒有當皇帝這個命了。”他怎麼可能讓雲擎輕鬆就得了這個天下呢!
孟年沒問燕無雙怎麼做,只是說道:“皇上,大部分的東西都轉到了盛京。還有少部分,我們得加緊運送到盛京去。”
“不給雲擎留一針一線。我看沒有戰利品,韓玉熙拿什麼填補財政漏洞。”除非韓玉熙還能得一座金礦。
說得再灑脫,燕無雙心裡也不得勁。雖然早有準備,可真到面對時心裡又說不出的滋味,不是捨不得而是有些不甘心。
處理完手頭的事,燕無雙就去了後宮。還沒到章華宮,就聽到一陣悅耳的琴聲。
玉辰彈完一曲,才發現燕無雙就在她身旁,忙起身行禮:“皇上來了,怎麼不讓人通稟呢?”
燕無雙笑着道:“不想打斷你。”心情不好,聽一聽琴聲心情也好了幾分。
玉辰問道:“皇上用了午膳沒有?”她午覺後正好沒事,就取了琴來彈。而燕無雙忙於政務經常忘記用膳,所以玉辰就多問了一句。
燕無雙點了下頭:“用過了。”說完,擡腳進了寢宮。
玉辰泡了一杯參茶給燕無雙喝:“皇上,臣妾給你按一按吧!”看燕無雙的樣子,就知道他很累。
按了一小會,燕無雙就覺得舒服多了。眯着眼睛,燕無雙說道:“雲擎已經在調集物資,等年後就會往臨州跟下邑增兵。”
玉辰的手一抖,這是要開戰的節奏了。過了一會問,玉辰問道:“皇上,之前不是說可能還要兩三年嗎?”
燕無雙眯着眼睛,好似沒聽到這話。
玉辰穩了穩神,說道:“皇上,我想將一些貴重物件送去遼東。”玉辰出嫁就是紅妝十里,後來自己又攢了不少的好東西。現在不運走,等一開仗,兵荒馬亂的這些東西都帶不走了。
嗯了一聲,燕無雙說道:“撿一些特別珍貴的交給孟年,他會幫你運走的。”動作太大,會被有心人注意到。一旦這消息散播開來,京城定會大亂。
玉辰知道燕無雙的顧慮,嗯了一聲說道:“年後我將整理後的東西交給孟大人。”
燕無雙嗯了一聲道:“這事暫時不要對外宣揚。”其實他也知道這消息瞞不住,可能晚一天就晚一天。
“臣妾知道。”說這話的時候,玉辰憂心忡忡。現在可以退到遼東,以後還能退到哪裡呢!只是這話,她不敢說出口。
小半個時辰後,閔公公在外稟道:“皇上,鐵將軍求見皇上。”鐵奎服用了燕無雙賞賜的靈藥,身體就好了很多。這段時間又特別配合,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身體既然好轉,肯定要入宮謝恩了。
鐵奎見到燕無雙,跪在地上揚聲叫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無雙好笑,他又沒聾,那麼大聲音做什麼:“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鐵奎匍匐在地:“託皇上聖恩,如今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要沒燕無雙,他也不用被逼得用自殘這一招。再者,燕無雙賜他好藥是爲了讓他去送死。所以,他一點都不感激,這希望雲擎能早點打進來。
說起來,鐵奎真的覺得獵鷹帶來的消息很及時。若不然等病好了又要做燕無雙手裡的屠刀,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得了。
燕無雙點頭,讓鐵奎繼續擔任步兵統領一職:“等年後你就上任吧!”過年就剩幾天了,再急也不差這幾天。
鐵奎重重地磕了三頭,以表示對燕無雙的感激:“謝皇上隆恩。”
孟年進御書房的時候看着燕無雙正在沉思之中,也沒有出演打擾,就靜靜地站在屋子中間。
過了許久,燕無雙問了孟年:“你有沒有覺得鐵奎這人很奇怪。”
憑直覺,燕無雙就覺得鐵奎有問題,爲此派人監視了數年,直到鐵奎被獵鷹派人刺傷纔將人撤回來。可這並不表示,燕無雙就不懷疑鐵奎。
孟年搖頭。
燕無雙擺擺手:“算了,不說這事了。”他覺得鐵奎有些違和,可要說他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監視十多年也沒發現哪裡不對。
“我讓貴妃收拾些貴重物件交給你,等年後你就派人將東西送去盛京吧!”玉辰手裡有不少的好東西,這些東西該給阿寶跟阿赤留着。
孟年有些遲疑:“皇上,這樣會不會不大妥當?”萬一被人知道,肯定會惹來事端。
燕無雙面無表情地說道:“雲擎年後肯定要調兵,這消息瞞不了多久。”
鐵奎回到府裡,就進了書房。靠在椅子上,鐵奎長出了一口氣。見一次燕無雙,比打一場仗還累。
“老爺,這次覲見順不順利?”燕無雙有多難纏,他們再清楚不過了。
“讓我出任步兵統領一職。這個關頭讓我出任步兵統領,分明是想讓我當炮灰。”只要明王出兵京城定然保不住的,他猜測燕無雙很可能會讓他守京城。只是這事不到最後關頭沒法確定,所以他也沒說。
鍾善同說道:“好在終於要過去了。”
鐵奎嗯了一聲道:“你說得很對,最多半年,我們就不用再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就算燕無雙報復,也比現在這種****懸着心的強。因爲燕無雙報復,最多殺他一人。而現在稍有不慎,死的可是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