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政的婚期定在五月十六,距離婚期只有四天了,江府的人是忙得腳不沾地。
玉容正在覈對酒宴的菜單,就見紅音疾步走了進來:“太太,舅、舅老爺回來了。”
這些日子玉容一直惦記着韓建誠,聽到這話豁地站起來,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院子,就看見從外面走進來的韓建誠。就見韓建誠的雙骸深深地凹陷下去,臉上就剩一層青黃色的薄皮了。穿着的藏青色直綴,也顯得特別的寬大。
玉容眼淚唰地落了下來:“阿誠,你怎麼、怎麼成這個樣子了?”都不成人樣了。
想着在鐵礦的日子,韓建誠也哭了起來。
玉容抱着韓建誠,一邊哭一邊說道:“讓你不要去遼東,你偏不聽。你若聽了我的話,也不至於受這樣的罪。”想也知道,這兩年韓建誠肯定吃盡了苦頭了。
江以政一到院子門口,就看見姐弟兩人抱在一塊哭。
忙走過來將兩人分開,江以政扶着玉容說道:“娘,有什麼話我們進屋說去。”
玉容一遍擦眼淚一邊說道:“好,咱進屋說去。”不管怎麼樣,人回來了就好。
韓建誠看着屋子裡擺放的紫檀木傢俱,再瞧着多寶閣上放着各種名貴的擺件。坐在軟榻上,又見到軟塌旁邊放着一副花開富貴的座屏。
玉容看到韓建誠欲言又止的神情,問道:“阿誠,有什麼話你就說?”
韓建誠猶豫了下才說道:“大姐,這屋子擺這麼多值錢的物件,是不是不大妥當呢?”這一屋子的東西合起來值好幾萬兩銀子呢!被有心人看見,會遭禍的。
玉容當即明白韓建誠話裡的意思:“有國公府當靠山,沒哪個不長眼的敢惦記我的東西。”
聽到這話,韓建誠苦笑道:“瞧我這記性。之前於冬跟我說你與韓國公府恢復了往來,我竟然都忘記了。”
看着韓建誠頭上的白髮,玉容的眼淚又下來了:“你也別多想,安心在家裡住着,好好調理下身體。”
韓建誠點頭應下了。就他現在這樣,也什麼都幹不了。
江以政問道:“舅舅,你是怎麼會被送去鐵礦挖鐵呢?就我所知被抓的俘虜,基本都是放回家的。”
韓建誠將誤入黑店的事說了下。說完後,韓建誠望着玉容說道:“逃出來後,我不敢再去盛京。可回京的官道又被封鎖了,只能走小路。結果卻被朝廷的人抓着了,他們認定我們是想要潛入到常州打探消息的細作,我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之後,我就被送到鐵礦了。”在鐵礦挖鐵那可是重體力活,雖然每日飯管飽,但從沒幹活重活的人哪受得了。剛開始的時候,全身上下全都磨出血來了,走都走不動。
說完,韓建誠眼眶又紅了:“要不是我跟阿大是在同一條礦道里,求了他幫我送信,怕是有生之年見不到你們了。”
江以政忙安撫道:“舅舅,現在你已經回家了,那些事都過去了。”
玉容穩了穩神,也點頭說道:“是呀!阿誠,都過去了,你別再想了。現在,你就安安心心在家裡住着。”
江以政不想看着兩人哭,當即轉移了話題:“舅舅,你這麼久都沒到盛京,舅媽跟表弟他們肯定會很着急的。舅舅,你看要不要派人送信給舅媽。”說着急還是比較委婉的,怕是他舅母跟表弟以爲舅舅死了。
這個事,韓建誠之前也認真想過:“別給他們送信了。要讓人知道我在京城,怕是於他們母子幾人不利。”
玉容沉默了下說道:“阿誠,還是送信回去吧!萬一……”
“萬一什麼?”
“萬一你媳婦以爲你沒了,帶着孩子改嫁怎麼辦?”盧瑤雖然三十二歲,也是五個孩子的母親,但平日保養得宜,看起來並不顯老。遼東軍裡可有不少單身的老光棍,盧瑤若想改嫁並不是難事。
江以政心裡有些埋怨玉容。舅舅剛回來,這些話不能晚些再說。
韓建誠倒是很有信心:“姐,你放心,阿瑤不會改嫁的。”改嫁是不會,不過肯定會將兩個女兒嫁出去。
玉容也就給韓建誠提個醒,見他這般自信也就不再多說這事了。
“姐,我回來的事暫時不要對外說。”也是怕傳到盛京,對妻兒不好。
玉容點了下頭。
韓建誠渾身乏力,很想休息。可是玉容還在問他事情,他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回答。
江以政忍不住開口說道:“娘,你看舅舅氣色不好,先讓舅舅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晚些時候再說。”
玉容搖頭說道:“再等一等,大夫馬上就過來了。”不讓大夫給韓建誠看下,她心裡不踏實。
江以政面露慚愧之色。他還以爲玉容沒看到韓建誠神色不對。沒想到,她娘是在等大夫呀!
大夫給韓建誠診治後,也沒掉書袋子,很直接地說道:“這位老爺氣血大虧,傷了根本,需要好好調理,否則有損壽數。”
聽到這話,玉容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
江以政說道:“平大夫,還請你開道調理身體的方子。”其實看他舅舅的樣子,就知道損了根基。
大夫走後,韓建誠也去休息了。
江以政寬慰玉容:“娘,你別難過了。我聽說在前往盛京的路上有很多的土匪強盜,不少人都折在路上。舅舅能活着回來,比什麼都強。”這些土匪強盜流動性很強的。等官兵來剿,早不知道隱匿到哪去了。
玉容點頭:“你說得很對,你舅舅能活着回來就是幸事了。”
既然提起韓建誠,自然也就說起了韓建均跟韓建星等幾個人了。
江以政說道:“娘,其他舅舅都請了,就不請十舅舅,是不是不合適?”玉容連文氏的兒子韓建強都請了,就不請韓建星。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之前就說過跟他斷絕關係。”三翻四次來鬧,還給他送請帖,當她是泥捏的好欺負了。
看玉容上火,江以政立即改口:“娘,皇后娘娘那麼忙,肯定不會來的。”
這個早玉容的預料之中:“人肯定不會來的。”就希望玉熙別忘了送禮。
玉容不是貪那點禮,主要是體面。玉熙送了禮,就表明惦念着她這個妹妹。
事實上,玉容還真是多擔心了。就算玉熙忘了這事,曲媽媽也不會忘。
這日晚膳前,柳兒就說道:“娘,再過兩日芊芊就要出嫁了,我後日去崔府給她添妝。”
棗棗都忘了這事:“也不早先提醒我,我的東西都在公主府呢!”終於可以出去透透氣了,天天關在皇宮裡,都快悶死了。
玉熙看着棗棗說道:“你不能去,添妝禮讓柳兒帶去就成。”
棗棗立即問道“爲什麼我不能去?”
玉熙笑着說道:“你現在懷着孕,不宜參加婚禮,要不然就跟新娘子相沖了。”
棗棗好鬱悶地說道:“娘,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這些天這不能做,那不能幹的,都快將他憋死了。若是她不聽,玉熙就說讓她回公主府去。這話一說,棗棗就老實了。
雲擎也還是頭次聽說。
“京城是有這個風俗的。”就是玉熙也承認,京城不僅規矩多,忌諱也多。
啓浩說道:“娘,政表哥成親,我們應該派個人去吃喜酒吧?”
玉熙點頭說道:“阿佑,到時你去吃酒!”啓浩最近倒是不忙,可是他去的話有些興師動衆。而佑哥兒,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佑哥兒最不喜歡去吃酒席了,飯菜很不好吃。不過,這是正事,推脫不得。要軒哥兒在,那他就不用去了。
“娘,也不知道三哥怎麼樣了?”
說起軒哥兒,棗棗也問道:“白檀書院不準帶小廝,什麼都要自己做。娘,阿佑適應得了嗎?”家裡姐弟六人,最嬌氣的是柳兒,其次就是軒哥兒。
玉熙笑着說道:“你忘記了,阿軒在千衛營呆了差不多一年,他能料理好自己。”
說起這個,佑哥兒倒是擔心了:“娘,你不說我都忘了,三哥不喜歡跟別人同住。”
“白檀書院有兩個人一間的屋子。跟阿軒住一塊的,是大學士蘭德庸的孫子蘭陽暉。”除了牧靜思,其他人暫時都不知道軒哥兒的身份。不過白檀書院安排住處基本是以名次來的。前二十名,都是兩個人住一間屋。而能進入前二十的,肯定各方面都不差了。所以,玉熙也沒額外安排了。
轉眼,就到了給崔芊芊添妝的日子。柳兒看着苦着臉的棗棗,當即心軟了:“大姐,等你滿了三月,我陪你去外面逛街。”也是聽到大夫說三個月胎就穩了,所以她纔會說這話的。
棗棗很鬱悶地說道:“現在也能去呀!”不能外出的孕婦,都是身體不好的。她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也沒任何不適的反應。
“姐,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一出問題,哭都沒地找去。
柳兒到崔家看到七七,驚喜不已:“表姐,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都不告訴我?”
七七笑着道:“前天晚上到的,這兩日事情比較多,準備等明日遞牌子到宮裡呢!”
柳兒跟七七認識這麼多年,哪能不清楚七七的性子。若沒什麼事,進京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親友的。不過這會人來人往啊,她也不好問。
京城但凡數得上號的勳貴人家,有一半都跟崔默又交情。這些人家的夫人,都會過來添妝。所以柳兒也沒多留,送了她跟棗棗的禮物,又跟崔芊芊說了兩句話就走了:“等你閒了,進宮我們好好說說話。”
七七是跟着柳兒一起出的崔府。
上了馬車,柳兒握着七七的手問道:“表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若沒事,也不可能回來兩天都不遞牌子進宮的。
七七苦笑一聲說道:“前兒個晚上,大姐說想將小玗過繼給我們。”
前天下午到京城,晚上大家一起吃晚飯。用過晚膳大家坐在一塊聊天,蓮霧突然說要將丁玗過繼給他們夫妻。
雖然蓮霧被常氏怒罵了一頓,但這事還是惹怒了七七。當晚,七七一整宿都沒閉眼。這兩日,心情也糟糕到了極點。
柳兒愣了一下,轉而笑了起來:“我倒是沒想到她志向這麼遠大,竟然想讓她兒子襲爵。”英國公可是世襲罔替的爵位,襲了這個爵位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說完,柳兒拉着七七的手說道:“表姐,她這是腦子不清醒,沒必要生氣。再者,反正這事也成不了。”不說封大軍跟常氏不同意,就算他們同意,封志敖也不可能答應的。
哪怕事情過了兩天,七七還是一肚子的火:“她肯定是見我生了兩個姑娘,就料定我生不出兒子來,所以纔打的這個主意。我就是收養庶子,我也決計不會過繼她的孩子。”她現在是後悔死了,早知道封蓮霧變成這個樣子,當初還不如讓她死在丁家了。
“胡說八道什麼,養好了身體何愁沒有兒子。”說完,柳兒笑着說道:“你忘了,我娘也是生了大姐跟我後,才生的阿浩。都說侄女像姑,你下一胎肯定是兒子的。”七七一直想生個兒子,這會又生了個女兒心裡正難過。封蓮霧還跟她說這樣的話,豈不是在傷口上撒鹽。
聽到這話,七七心情好多了:“希望能有姑姑的福氣。”不求跟姑姑一樣有四個兒子,哪怕只有一個她也心滿意足了。
柳兒想了下說道:“表姐,我覺得還是儘早將她的事解決了。總這樣,以後有生不完的氣。”
七七也沒跟柳兒說些虛頭巴腦的事,苦着臉說道:“讓她帶着兩個孩子搬出去是不可能的。”封蓮霧再過分那也是封大軍跟常氏的親閨女,要在他們面前說讓封蓮霧搬出去,保準會被厭棄的。
柳兒笑了下說道:“表姐,其實你將問題想得太複雜了。”
“柳兒,你有主意?”她現在是恨不能立即將封蓮霧弄出府裡。有這麼一個人在家,哪還有她的安寧日子。
柳兒笑着說道:“將她嫁出去就是了。她要願意帶了兩個孩子改嫁,那自然好。不願意,國公府也不差這兩雙筷子。”
七七有些心動,說道:“這主意自然好,一勞永逸,只是她未必願意了。”
“這就看錶姐你怎麼做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是怕封蓮霧到時候鬧到她面前來,要不然柳兒是決計不插手這事的。
七七輕輕點了下頭。雖然操作起來有些難度,但總比****跟封蓮霧相處要強。
ps: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