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玉熙躺在牀上一直想事,想了半天。
雲擎見她半天不動,將她摟在懷裡,問道:“怎麼了這是?還在想宋明月的事?”玉熙最大的缺點就是心軟,白天說得那般決然,怕又過不了心裡頭這一關了。
其實玉熙只對幾個子女心軟,外人若不涉及原則倒可能會放過。可對宋明月,麼都想要她的命,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會心軟。
玉熙說道:“我想着若可以,與玉辰恢復往來。”枕邊風還是很厲害的。若是韓玉辰知道她沒有因爲啓浩的事記恨在心,將來爲了兒女可能會勸說燕無雙。這樣,也許就真能實現他們想的那個計劃。
雲擎一頓,說道:“那阿浩的罪豈不是白受了嗎?”當年韓玉辰可是差點害死了阿浩,這筆賬他可是一直記着。
玉熙說道:“不跟燕無雙交仗,那就可以免除幾十萬將士的雙亡。相反,若是我們逼迫得太急,萬一燕無雙跟東胡人結盟,又將戰火不斷了。”她是真不喜歡打仗,每次打完仗國庫都得空。而且,還要死那麼多人。損耗國力,然後數年之內都恢復不了。
雲擎沉默了良久後說道:“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也是因爲啓浩也表態了,兒子受了這麼大的罪都不記恨,他自然也不能拖後腿。這個天下,將來都是阿浩的。能早些解決遼東的事,那是再好不過。
第二日玉熙取了單子過來,從裡面挑選了幾樣東西讓人交給送信的人帶回去。
這日傍晚時分,佑哥兒笑着說道:“娘,二哥說他這個月月底會帶着未來二嫂回來。”都已經一年多沒見二哥了。
玉熙板着臉說道:“什麼未來二嫂,婚事都沒定,這話可不許說。”對顧嬋嫣,最開始看了睿哥兒的描述是真覺得這姑娘不錯。可去年年底讓睿哥兒回京過年,開始答應得好好的,後來說顧嬋嫣生病趕不了遠路就沒回來。
可前段時間才知道,顧嬋嫣不過是偶然風寒,沒兩天就好了。以這個理由推脫不回來過年,如何讓玉熙高興得起來。
“咦……”佑哥兒問道:“娘,這婚事你不是答應的嗎?既然都答應了,叫一聲二嫂也不爲過了。”他稱呼譚傲霜爲大嫂,玉熙也沒反駁過。
玉熙說道:“等兩家過了禮,親事定下來你再這麼叫不遲。”
佑哥兒想到佑哥兒跟鍾婉婷的事,當即就不說話了。定親了尚且會毀親,二哥跟這顧家姑娘可能也會出意外。
啓浩問道:“娘,這鐘婉婷還沒定人家?”軒哥兒回京之前,這個女人必須嫁出去。否則,誰知道那個傻弟弟又會鬧出什麼事來了。
玉熙笑了下說道:“你大表嫂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做的。”
“娘,三哥現在怎麼樣了?我這兩個月都沒收到他的信了。”他就怕軒哥兒在外吃虧受罪。
“算下,阿軒跟龐先生應該已經到了蜀地。”說完,玉熙笑道:“阿軒現在長進了許多。龐先生病着了,他也學會了洗衣做飯。錢不夠,還知道抄書掙錢。”
佑哥兒瞪大眼睛說道:“三哥竟然會洗衣做飯?”那隻知道讀聖賢書的三哥,竟然會洗衣做飯,簡直不能想象呀!
“會跟人討價還價,知道精打細算過日子了。”這些,可都是進步。所以說,這次讓軒哥兒出去真是對了。
佑哥兒很是懷疑道:“娘,你說的是三哥嗎?”他跟軒哥兒自小一起長大,還能不知道那性子,最是厭煩這些瑣碎的事。
啓浩看得更透徹:“娘,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玉熙笑了下說道:“到沒錢吃飯,自然也就得精打細算起來了。”軒哥兒以前爲何那般大方,那是因爲他不愁吃不愁穿,手裡又有錢。現在捱過肚子,知道生計艱難,自然也就要學會打算了。
“三哥肯定受了很多苦了。”說完,佑哥兒看向玉熙道:“娘,你是故意的吧?”
玉熙不答反問:“若是讓你不帶銀子出去,你能活得下來嗎?”
佑哥兒說道:“肯定能呀!我有手有腳,隨便乾點什麼都能養活自己了。”養活自己那不用說,他肯定還會混得很好的。不得不說,佑哥兒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
玉熙笑道:“你能做到的事,爲什麼阿軒就不能做到?阿軒就是被我們慣壞了,纔會爲了一個鐘婉婷要死要活。可他以後要成家立業頂門立戶,我們不可能慣他一輩子。繼續慣下去,只會害了他。”
佑哥兒撇撇嘴:“反正娘你怎麼說,都是有理。”
雲擎板着臉道:“怎麼跟你娘說話?”最不喜歡佑哥兒這沒大沒小的樣子。
佑哥兒聽到這話,立即垂下了頭,一副乖巧得不行的樣。
啓浩見了,都忍不住想笑了起來。佑哥兒,最會賣乖了。
隔日,鍾敏秀收到了玉熙賞下來的錦緞。看着這些錦緞,鍾敏秀苦笑了一聲:“去請大姑娘過來。”
鍾婉婷一進屋,就看見桌子上擺放的段子,這些錦緞都是正紅色的,且上面都是和合如意、並蒂同心、麒麟送子等寓意極好的花色。
指着這些錦緞,鍾敏秀說道:“這些是皇后娘娘剛剛賞賜下來的。”鍾婉婷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些賞賜錦緞潛藏的意思。
鍾婉婷臉有些白。
鍾敏秀說道:“年前,我肯定要將你的親事定下來的。”這段時間,鍾敏秀跟鍾婉婷全都沒出門。鍾家獲罪,父親兄弟都死了個精光,她們若還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應酬,會讓人怎麼想,定然會認爲她們冷血無情了。
“姑姑、我……”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可她就是害怕。
鍾敏秀說道:“讀書人我是不給你考慮,這些人最是薄情,就算娶了你以後也不會讓你幫襯鍾家的。倒是行伍之人大多心思簡單,也重情重義。只要你嫁過去將人籠絡住,再生幾個孩子,也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鍾婉婷不想嫁給武夫。在她的印象之中,武夫都是粗鄙不知禮的人。
哼了一聲,鍾敏秀說道:“家裡六個姐妹,除了我跟未定親的小妹,其他四人都是說的書香門第之家,其中還有兩家與我們世代交好。可鍾家出事,他們就變了臉。”鍾家是謀逆重罪,姻親會袖手旁觀不相幫情有可原。畢竟,他們沒有自家公爹這般有底氣。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虐待她的姐妹。
鍾婉婷心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大姑跟五姑她們怎麼了?”鍾敏秀這一輩的姑娘,有六個,她排第二。
鍾敏秀緊握雙手說道:“你大姑出家爲尼、三姑病逝、四姑被休。你五姑,被退親了。”五妹定的是表弟,未來婆婆是她們嫡親的姑母。結果鍾家一出事,對方就退親。也正因爲如此,她才特別感激秋氏跟韓建明。
鍾婉婷眼眶立即紅了:“她們怎麼能?怎麼能這般狠毒?”
“我已經求了國公爺,請他給你物色人選。等選定了,我再帶你去相看。”想要鍾婉婷嫁個好人家,就只能求韓建明。因爲只有韓建明出面說和,對方纔不會顧忌鍾婉婷逆臣之後的身份。
其實韓建明會答應,並不是因爲鍾敏秀,而是玉熙有交代。雖然她不喜歡鐘婉婷,但也不希望嫁得太差。要不然,她過得不好軒哥兒知道一輩子都放不下了。
鍾婉婷這纔不敢再有異議。
鍾敏秀說道:“你身邊的丫鬟綠柳,已經被項氏買通了。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吧?”鍾敏秀出嫁之前,一定要解決了項氏的事。若不然,哪怕秋氏護着,她在韓家日子也不好過。想要幫襯鍾家的人,更不可能。
“我知道。”鍾敏秀在國公府地位牢固,以後她嫁了人,也有個靠山。
鍾婉婷是個聰明人,只是一直都被寵着捧着,加上她對軒哥兒又有些看不上,態度自然有些敷衍。後悔藥沒的吃,只能以後再不犯蠢就是了。
數日之後,玉辰接到了玉熙的回信以及禮物。其中一個琴盒,特別引她的注意。
燕無雙饒有興趣地說道:“打開看看。”韓玉熙回信就已經夠讓人意外了,竟然還給玉辰送禮物,這可就有些稀罕了。
琴盒裡放着的是一把古琴,就見這琴通體黑色,隱隱泛着幽綠,有如綠色藤蔓纏繞於古木之上。
玉辰失聲道:“綠綺。”說完,蹲下來輕輕地撫摸起這把琴。
燕無雙一看玉辰的樣子,就知道這琴很珍貴了:“這名字好像在哪聽說過?”他對音律並沒什麼造詣,自然也不知道這古琴的稀罕地方了。
玉辰解釋道:“傳世四大名琴,分別是周朝的‘號鍾’;春秋的‘繞樑’;西漢的‘綠綺’;東漢的‘焦尾’。綠綺,已經消失了上百年時間了。”卻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見到這把古琴。
“確定是真的?”若是真的,那韓玉熙的行爲可就值得深思了。
玉辰搖頭說道:“不敢確定。不過就算是仿造的,也極爲珍貴。”
說完,玉辰站起來,一臉不捨地說道:“我等會就讓人將其送回去。”
燕無雙笑了下說道:“既然喜歡,那就留下吧!”
玉辰有些猶豫:“好端端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肯定是有目的了。”像玉熙小時候討好大伯母,也是希望得到大伯母的庇護。討好她,也是希望能得到她的好感,進而謀取好處了。
燕無雙嗯了一聲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當初你害雲啓浩的事她可是知道的,現在還送來這麼貴重的東西來,所圖不小。”
“那這東西更不能收了。”
燕無雙笑了下說道:“喜歡就收下。她敢送,你有什麼不能收的。至於她想做什麼,到時候就知道了。”
玉辰猶豫了下點頭道:“好。”實在是太喜歡這把琴了。
“將箱子打開看看。”除了這琴,還送了什麼名貴的東西。
結果,讓燕無雙有些失望。箱子裡除了一匹雲錦比較值錢,其他都是京城的一些土特產。
燕無雙看着那匹大紅色的雲錦,說道:“這雲錦留着給阿寶,以後做嫁衣吧!”顏色這般純正的雲錦,他們要想弄到手,得費很大的功夫。
玉辰拒絕:“還是不要了。”她擔心着料子有什麼玄機。萬一讓阿寶穿了出問題,可就追悔莫及。
“你想多了,韓玉熙的格局不會這般小的。”這又不是內宅婦人,還玩起了宅鬥。
哪怕有燕無雙這話,玉辰還是不放心。
燕無雙回了御書房,叫來了孟年:“最近京城可有什麼事發生?”
孟年搖頭:“沒有。”說起來也是雲請跟韓玉熙運氣,這幾年風調雨順。
“你覺得韓玉熙送貴妃這麼貴重的禮物,想圖謀什麼?”他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出來。
孟年說道:“莫非是韓玉熙居心叵測,想策反貴妃娘娘?”若是這樣,那韓玉熙也太異想天開了。
“韓玉熙不會那般蠢的。”韓玉辰給他生了兩個孩子,爲了孩子也不可能出賣他。再者,還發生過雲啓浩出天花的事。
“那臣也想不出爲什麼了。”
燕無雙笑了下:“韓玉熙做的事,還真沒幾個人能看透。”看不透乾脆不想了,沒頭沒腦的事想也是白費腦子。
也是燕無雙覺得他跟雲擎夫妻兩人是不死不休的關係,所以壓根沒想到雲擎跟玉熙會想讓他俯首稱臣。若知道,必定會大笑三聲。
“東胡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傳來嗎?”東胡人那裡,也有他們的情報人員。
之前燕無雙說要去桐城一趟,結果新城下了一場大雪,路給封了。所以,去桐城的計劃也就暫時擱置了。
孟年神色凝重,說道:“暫時沒有任何消息。”沒有消息,可不是好事。這意味着要不是發生大事導致局勢緊張讓他不敢傳出消息來,要不就是暴露了。
燕無雙說道:“其他倒不擔心,就怕這次會是東胡王率兵親征。”
“應該不會的。”若是東胡王率兵親征,那桐城可就危險了。就算保住,那他們也將付出巨大的代價。到時候雲擎趁虛而入,遼東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他能活到今天,就是每次遇見事情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樣,真到了絕境,也能尋到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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