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皎潔的月亮掛在半空中,照亮着整個大地。
燕無雙躺在地上,靜靜地看着外面。以前覺得月亮皎潔輕柔,可現在他卻覺得月亮冰冷似寒鐵。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然後漸漸地靠近柴房。不過燕無雙此時全身是傷,再不如之前那般敏銳了。一直到柴門被推開,他才發現有人進來了。
原本以爲是龜奴,可是入眼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燕無雙認爲自己是出現了幻覺,若不然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看到阿莞。
阿莞一邊流淚,一邊小聲叫道:“表哥……”現在外面的人都在追捕燕無雙,哪怕她現在只是青樓裡的小丫鬟也有耳聞。
聽到這怯怯的聲音,燕無雙才確定真是阿莞:“你怎麼在這裡?”因爲全身疼痛,燕無雙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阿莞擦了眼淚說道:“我跟娘回家的途中碰到匪徒,那些匪徒劫持我威脅我娘。在護衛的勸說下,我娘沒管我跟着護衛跑了。”
燕無雙愣住了了。相處的那段時間,她覺得苗氏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女子。真沒想到,竟然會丟下女兒自己逃命。不過,燕無雙並沒有懷疑阿莞的話,他只是感嘆人心不古。正如徐伯所說,人心最惡。而不到生死關頭,很難看清楚一個人的真面目。
“表哥,你別爲我難過,我知道娘當時也是迫不得已。這也許,就是我的命吧!”說這話的時候,她垂下頭掩飾自己的神色。雖然這些日子她一直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但到底意難平。
說完這話,阿莞想要將手裡拽着的東西塞到燕無雙嘴裡,見他閉緊嘴巴輕聲說道:“這是我從姑娘那裡求來的參片,你含着。”
因爲阿莞膽小怯弱,進了春風樓也特別的聽話,所以她被分去照料春風樓裡的紅牌之一。這人蔘向來是稀罕物,她不過是個小丫鬟,怎麼可能求了人家就給。這參片,其實是她偷來的。
燕無雙也沒多想,只是說道:“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阿莞以蚊子似的聲音道:“我吃得飽穿得暖身體也很好,不需要這個。表哥你身體虛弱,吃了他吧!”
說完,不顧燕無雙的意願將參片都塞到他嘴裡了。
燕無雙將參片捲到舌頭下,然後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以後別來看望我,也不要告訴其他人認識我。否則,會連累你的。”這春風樓裡的人,現在恨他入骨。要讓這些人知道阿莞認識他,肯定會拿阿莞來出氣的。
阿莞搖頭說道:“表哥,我賤命一條。可你不一樣,你的命金貴。表哥,你告訴我誰能來救你,我去找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剛毅之色,與以前那個怯弱又膽小的姑娘判若兩人。
燕無雙很感動,可還是搖頭說道:“什麼金貴不金貴,落到這裡都一樣。阿莞,你照顧好自己,不用管我。”
阿莞哭着道:“表哥,你是不相信我嗎?表哥,我是真想幫你。你放心,你告訴我去找誰,我一定讓他來救你。”
“我家人都死光了,沒誰能救我了。”不是不信任阿莞,而是他知道阿莞逃不出去。這裡守衛看似鬆散,但其實非常嚴。阿莞是走不出這裡大樓。
龜公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沒聽兩人說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也不願再浪費時間,帶着兩個打手踢開門朝着阿莞道:“將她給我抓去見錢媽媽。”
燕無雙說道:“她是我姨母的女兒,你們不要傷害她。”這樣等會有人審訊阿莞的時候,阿莞也知道怎麼應對。
龜公桀桀怪笑了兩聲:“這事可由不得我說了算,得錢媽媽說了算。”這丫頭好大膽子,竟然敢跑出來看望這兔崽子。
燕無雙很擔心阿莞被連累,可是他現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都保不住也幫不了阿莞。
天矇矇亮,龜公將阿莞的屍體扔在地上冷笑道:“你不是骨頭硬嗎?這丫頭偷來的參片,你倒是吃得很香。”其實阿莞被殺死,主要是她不交代燕無雙的身份。加上被指責偷盜,錢媽媽就派人打她。打的人下手太重,不小心將阿莞打死了。
看着阿莞臉上脖子上以及胳膊上全都又青又紫,燕無雙突地站起來衝了上去掐着龜公的脖子:“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兩個打手死活掰不開燕無雙的雙手,最後將他打暈過去纔將龜公救下來。
龜公一陣猛烈的咳嗽,過了好一會才順了氣過來。再看向燕無雙,心裡露出驚懼之色。都被打成不成人樣又被凍了一晚,竟然差點將他掐死。這樣的人,何等可怕。
跟來的兩個打手,其中高個的說道:“朱哥,錢媽媽吩咐說讓我們將他掛在大廳呢!”
龜公嗯了一聲:“那你們將他擡去掛大廳裡了,我得將這東西扔亂葬崗去。”
唐興平爲找燕無雙,弄得焦頭爛額。可是作爲永生商行的大掌櫃,他不可能不出現。如今敏感時期,若總不出現也會引起朝廷的人的注意。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商行的幾個夥計湊在一塊聊天。其中一個人高喊道:“不可能吧?龐爺以前可是鏢師,身手很是了得,怎麼可能差點死在一個兔兒爺手裡?”
面色有些黝黑長的夥計拍着胸膛說道:“這可是小香秀親口告訴我的,怎麼可能有假。而且那兔兒爺昨日被果着身掛在春風樓一天,聽說就是龐爺吩咐的。”
商行的人都知道,這譚六在春風樓裡有個相好就叫是香秀。聽這話,就知道昨日這傢伙昨日去找了香秀。所以,衆人也不疑
其中一夥計道:“這麼說那小兔兒爺身手很了得了,要不然怎麼可能傷得了龐爺。”
唐興平聽到這話瞳孔一縮,不過他很快冷着臉說道:“杵在這裡做什麼,都不用幹活了?”
永生商行的待遇福利很好,能到裡面做夥計既有面子也有裡子。現在看大掌櫃的發脾氣,衆人趕緊散了去幹活。
叫來了二掌櫃吩咐了一些事,唐興平就急急忙忙出去找了蘇長明。
“長明,夥計說的肯定就是三少。”想着聽到的那些話,唐興平就恨不能將燕無雙賣到青樓以及春風樓的老鴇千刀萬剮了。
蘇長明也是懊惱不已:“什麼地方都找遍了,就只有賭場跟青樓沒找。”結果,三少就落到青樓裡了。
壓住心頭滔天的怒火,唐興平說道:“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當務之急,得趕緊將三少給救出來。要再晚些,我怕三少會沒命。”
蘇長明說道:“這事我們不能找薛老大,得自己想辦法。”要去找薛老大,很可能就會暴露他。
“嗯,不能去找薛老大,一旦有個意外我們商行就暴露了。”到時候,他們這些人全都有危險。
唐興平並不怕死,若不是燕元帥他這條命二十年前就沒了。可若商行出問題他們都暴露了,三少平安後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蘇長明說道“我們派去救三少的人,不僅得信得過,且還得是生面孔。”
上午,青樓裡的人大部分都還在睡覺。此時春風樓,也是安安靜靜的。
突然,不知道誰大叫一聲:“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聽到這叫聲,很多人箭一般地從屋子裡衝了出來。這些人,基本都只是穿着一條褲衩。後面出來的,大部分穿上了衣服。還有些愛財的,收拾了細軟。
不僅春風樓的前院,就是後院都有幾處地方着了火。一時之間,春風樓亂得不成樣子。有幾個人,還被踩傷了。
燕無雙被救下時,還有一絲的意識。等那人背起他,燕無雙問道:“你是誰?”
來人說道:“三少,我是來救你的。”
能撐到現在,完全是靠着頑強的意志。聽到這話,燕無雙就暈過去。
若一處着火還說得過去,可好幾處地方着火錢媽媽哪還能不知道是有人搗鬼。
等火都撲滅了,錢媽媽就聽到龜公老朱來回稟說季方不見了。
錢媽媽沒好氣地說道:“他被吊着怎麼會不見了,難不成還能長了翅膀飛了?”
龜公老朱垂着頭說道:“媽媽,繩索被人割斷了。”很明顯,這個季方是被人救了。
不惜四處放火救他,由此可見這個季方當日說百倍奉還這話並非虛言。得罪這麼一個有背景的狠角色,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被報復。
錢媽媽的臉色瞬間就鐵青了:“我說好端端的怎麼到處都着火了,原來是爲了救這個兔崽子。”
老朱聽了這話,將頭垂得更低了。看來,他還是得趕緊跑爲妥。留下來,怕是會死得很難看。
“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做事。”說完,錢媽媽急慌慌地出去找靠山了。
龜公都知道的事,錢媽媽又豈能不知道。對方花這麼大工夫將這個狼崽子救走,可見這狼崽子不是一般人。得趕緊去找二爺將他找出來弄死,若不然等他緩過氣來,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不管是龜公老朱還是錢媽媽,其實心裡對燕無雙都有些發憷。
項宏達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了:“該死,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一直擔心燕無雙是被人救走,萬萬沒想到竟然淪落到青樓去了。
終於有一條線索又斷了,這次的差事真是太不順了。殷圖說道:“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將當日在春風樓裡大廳人全部都抓起來審問。”燕無雙當時可是被吊起來的,哪怕當時場面很亂,要救他也得費一番功夫。那麼多人,肯定有人看見的。
殷圖點頭道:“我這就去辦。”
唐興平看到燕無雙,激動地叫了一聲:“三少……”
蘇長明搖頭說道:“三少昏迷,得趕緊給他找大夫。”
“你將他送到密室之中,我去尋老郭來。”這個時候,必須找絕對信得過的人。而老郭,是他放心的人。
等唐興平帶着郭大夫到密室之中,見着蘇長明眼眶都是紅的,他的心猛地往下沉:“怎麼了?”
“我原本想給他換身衣裳,可衣服粘在肉上根本脫不下來。”
等唐興平看到燕無雙,才知道蘇長明一個大男人爲什麼能紅了眼眶。那袍子,跟血肉黏在一塊了。
郭大夫與唐興平私交甚厚,也很有醫德。春城大戰,他還去軍中免費救治那些傷兵。看到燕無雙這慘狀,他看向唐興平問道:“老唐,你告訴我,他到底是什麼人?”
唐興平擦了一把眼淚道:“他是三少。老郭,你一定要救三少,元帥就剩下這麼一條血脈了。老郭,你可一定要救他。”
燕元帥在民間的聲望非常高。雖然朝廷說他通敵叛國,可只要有腦子的都知道這是污衊了。而郭大夫,很尊崇燕元帥,自然不信朝廷這些鬼話了。
聽到這話,郭大夫什麼話都沒說,而是打開藥箱取出剪刀給鑷子。然後將燕無雙身上的袍子小心剪開,粘在一塊的地方小心地夾出來。
中間燕無雙痛醒了一次,再暈過去就沒醒過來。
唐興平看着臉上沒半分血色的燕無雙,擔心地說道:“老郭,要不要先開個方子?”
“得先將傷口清洗乾淨,然後上藥。若不然感染了,會有性命危險。”下手的人太狠了,脖子以下全都是傷。
也幸虧唐興平說燕無雙全身都受傷了,郭大夫將他制的傷藥全都帶來了。若不然,藥都不夠用了。
塗完藥,再纏上紗布,燕無雙都成了個球人了。
郭大夫說道:“我開個方子,煎好藥後就給他服下。他喝不下,就灌。東西也一樣,吃不下就灌。”
唐興平點頭道:“好。”
郭大夫叮囑了一通,怕他們忘記還特意寫下來。
蘇長明見他要走,說道:“郭大夫,你留下來守着下少爺吧!”就少爺這個樣子,他真怕出個什麼意外。
郭大夫搖頭說道:“三少受傷這般重,官府的人定知道他現在需要大夫。我若留下不會去,肯定會被有心人注意上的。”若是被人監視,他不能再過來給三少診治了。
唐興平說道:“老郭,那你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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