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潔白無暇的小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宛如美麗的銀色蝴蝶在翩翩起舞。雪,越下越大,雪花漫天飛舞,似煙非煙,似霧非霧,仿若整個世界都籠罩在茫茫大雪之中。
寒冬臘月,屋子裡早就燒上了地龍。玉熙坐在暖暖的屋子裡看着棋譜,鑽研棋譜如今已經成爲玉熙最好的愛好了,都超過了刺繡。
墨菊疾步走了進來,因爲身上帶着寒氣,她也不敢靠近玉熙,在門口說道:“姑娘,墨桃摔了一跤,如今都起不來了。”地上都結冰了,墨桃提着食盒的時候不小心給滑倒了。
玉熙忙說道:“趕緊去請大夫。”墨桃是玉熙四個丫鬟裡最不冒尖的一個,平日都是悶頭做事,存在感最弱。但這不代表玉熙不照顧墨桃,相反,玉熙還是很看重墨桃的。
墨菊忙點頭應了:“姑娘,早膳還需要再等一等。”墨桃將玉熙的早膳全都摔地上了,大廚房那邊就得再弄過一份。可要大廚房弄過一份額外的早膳,肯定比往常要慢。
玉熙盤算了一下時間,要等大廚房弄好早膳,她肯定要遲到。玉熙說道:“不用再弄了,廚房有什麼就拿過來。”若是自己有小廚房,就不需要這麼麻煩了。不過這也只能是想想的事了,府邸只老夫人跟大伯母有小廚房,其他都沒有。
一刻鐘以後,早膳送來了。這次的早膳非常簡單,只有包子饅頭,另外還有一碗小米粥。
玉熙也不挑,吃完了就準備去玉蘭苑。
出門的時候,申媽媽還要給玉熙加一件外套,被玉熙阻了:“我穿了皮襖,不冷。”她現在身體比以前強多了,不需要再裹得跟個糉子似的。
申媽媽拗不過玉熙,只能作罷。
到了玉蘭苑門口,玉熙看到了玉辰。因爲這兩天極冷,所以玉辰沒有一大早就過來學琴。
玉辰外面披着一件銀白色洋緞貂毛斗篷,頭都被斗篷的帽子給蓋住了。進了課堂,玉辰纔將斗篷取下,露出裡面的水紅色及膝銀鼠出毛刻絲襖。
玉熙掃了一眼斗篷,眼睛卻是落在了玉辰手腕上那條冰種翡翠葫蘆手鍊,玉辰平日佩戴的首飾不多,但只要佩戴必定是精品,而且每次戴的基本不重樣。玉熙只看玉辰每次佩戴的那些首飾,就能讓她增長不少見識。
玉熙轉過頭,就看着侍書防備的眼神。被人賊防,那感覺真不好受。之前玉熙都忽視了這種感受,可是今日她心裡卻涌現出一抹惱怒,故意笑着朝陙說道:“三姐,你這條手鍊真漂亮,能不能給我看看。”
葫蘆寓意“福祿”,這條葫蘆手鍊用的是冰種老抗翡翠,六顆陽綠翡翠葫蘆顏色鮮亮,晶瑩剔透,生機盎然。
玉熙看了還是忍不住讚歎道:“真漂亮。”
侍書見狀忙說道:“這條手鍊是老夫人前幾天賞給我家姑娘的。”話裡什麼意思,在場所有人都清楚。
墨菊聽了這話,氣得雙眼噴火。
有些話大家心知肚明就成,但若說出來就會很難堪。可這次,侍書真的激怒了玉熙。玉熙望着侍書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在圖謀三姐的手鍊。”
侍書沒想到玉熙竟然將話說得這麼直白,臉瞬間僵硬。她再得老夫人跟姑娘的喜愛,也是一個丫鬟,哪裡能跟四姑娘相提並論。
玉辰也不知道爲什麼玉熙突然發難,笑着說道:“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若是四妹妹喜歡,就送給你了。”
玉熙聽了這話心頭一梗,自己覺得價值昂貴的東西在別人眼裡跟路邊的野草似的,這感覺真不爽。玉熙笑着說道:“不用了,這天底下漂亮的東西多得是,我不可能見着就要佔爲己有。”說完這話,就將這條手鍊遞給玉辰,低頭整理自己的書本了。
下課回到薔薇院,申媽媽笑容滿面地說道:“姑娘,老爺送的年禮到了。”今天是臘月十八了,這年禮來得真是時候。
玉熙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上輩子雖然韓景彥在外任,但並不妨礙她對韓景彥的儒慕之情,甚至以前她在受了委屈時還就想着若是她爹在府邸裡就好了,這樣就沒人可以欺負她了。可沒預料到韓景彥回京以後視她爲無物,被武氏欺負也從不管。這些也就罷了,明知道江家是個火坑還要將她往火坑推,這是親生父親嗎?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她的仇人。所以,她對韓景彥冷血無情的生父再無半分的父女情份。
申媽媽看着玉熙不鹹不淡的神情,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瞧着姑娘的神色對老爺的忽視一點都不在意了,這不表明姑娘對老爺也不親,這可不成:“姑娘,老爺這次送了不少的東西。”
玉熙想了一下,問道:“若是我沒記錯,爹在河北已經呆了五年,到明年就滿六年了。爹明年會不會回來?”
申媽媽笑着說道:“我聽說老爺的政績都是優,明年很可能會往上提的。”若是要往上提,那肯定不會回來。
玉熙沉默了一下,說道:“申媽媽,我那繼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見申媽媽沒說話,玉熙說道:“媽媽若是不清楚,正好這次可以去找河北迴來的人打聽一下。”
申媽媽臉色有些不自然。
玉熙當面沒說什麼,不過轉頭就讓紅珊去打聽了武氏的底細。紅珊關係廣,加上玉熙又給她銀子拿去打點,很快就打聽到了消息。
紅珊將打聽到的武氏的基本情況說了一下。
玉熙聽完紅珊的話,故意裝成不滿意的樣子說道:“還有呢?”花了好幾兩銀子,就打聽到河北那邊妻妾的人數跟姨母兄妹幾個,這消息也太簡單了。
紅珊說道:“據說三夫人治家嚴謹,裡裡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條,非常得老爺的看重。”紅珊其實有些擔心,從打聽到的消息就可以看出三房未來的主母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這對她家姑娘來說非常不利。
玉熙輕笑,武氏治家比較嚴是不錯,但也不至於這打聽到這些無用的消息。應該是這些人嫌她給的錢少。她打聽武氏的消息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她跟武氏上輩子可是相處了好幾年,對於武氏的性情玉熙很清楚。
玉熙自言自語說道:“還有好些年,不着急。”一直到她十一歲武氏纔跟着她爹回了京。武氏一回來就跟大伯母爭奪管家權,兩人明爭暗鬥幾年,一直到她的外甥女秋雁芙設計了二哥才徹底撕破了臉。
紅珊沒聽清楚玉熙說的話,問道:“姑娘,你在說什麼?”
玉熙擡頭又恢復了往常的神色:“說我這個繼母是個厲害的角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府邸是祖母做主。”數年的時間足夠她做好準備。上輩子是她愚笨,這輩子武氏別想再踩在她頭上。
而此時,秋氏正在看河北送來的年禮清單,看完後臉色很難看。
李媽媽瞧着不好,忙問道:“夫人,怎麼了?”
秋氏將清單遞給李媽媽,說道:“大老遠送了幾大車的東西,送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玩意。得了名頭,又沒花幾個錢,真是好算計呀!”東西送了幾大車,可加起來也不過是兩三千兩。
李媽媽看完以後,臉色也不大好看:“這武氏越來越過份了。”年禮的數量越來越多,可惜值錢的東西越來越少。
秋氏冷笑一聲:“她以爲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就她聰明呢!”又想要面子,又不想舍財,這世上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
李媽媽沉得住氣:“夫人,明年三月考覈期,三老爺已經任同知六年了,若是不出差池這次該該往上提一提了。這事得跟老夫人點明,明年打點的銀子可不能從公中出。”她家夫人嫁過來的時候,國公府年年赤字。她家夫人費了好大力氣纔打到如今的收支平衡。她家夫人爲什麼這麼累死累活地做這麼多,可不是爲了二老爺。
秋氏明白這話的意思,只是她有些遲疑:“你是說打點的銀錢讓老夫人出?”秋氏不是個手緊的,她對老夫人手裡的錢沒啥念想。只是想着武氏緊巴着錢倒是讓府邸出錢給打點,總不甘願。
李媽媽說道:“夫人,就算武氏拎不清,三老爺可不是糊塗的。我相信三老爺定然已經讓心腹送了錢財給老夫人,讓老夫人幫着打點。我們得借這次的事,讓老夫人知道武氏的品性。”三老爺是世家子,不可能不知道打點需要錢財,這錢肯定不可能讓國公府出了。
秋氏有些頭疼:“要是武氏回來,這府邸估計越發不能清靜了。”雖然沒見過這個武氏,但瞧着這行爲做派就知道不是個好相與的。
李媽媽卻是笑了:“夫人不用擔心。武氏回來,最先對上的不是夫人,而是三姑娘跟四姑娘。”三姑娘與四姑娘跟着宋先生學習,哪怕只學到皮毛,武氏想要鎮得住兩個姑娘都不可能。
秋氏搖頭道:“三姑娘四姑娘再厲害,總要依靠家中的兄弟,她們是不可能跟武氏對着幹。”
李媽媽也不跟秋氏爭辯,這種事情只有時間證明。不過她相信,三姑娘跟四姑娘絕對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就是。武氏只要回到京城,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