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籠一樣,熱得使人喘不過氣來。玉熙躺在牀上,懨懨的。
白媽媽端了一碗雞湯進來,朝着玉熙說道:“夫人,這是採買處買的六年的老母雞,燉了一天了。”
天氣太熱了,等她將一大碗的雞湯連肉帶湯吃完,額頭都起了汗。因爲前天受了點涼,身體不舒服,怕病情加重也不能用冰,這裡又很乾燥,對玉熙來說特別的難熬。
藍媽媽看着玉熙的樣子,說道:“夫人,要不去莊子上住兩日吧!莊子上,肯定比榆城這裡涼爽一些了。”去莊子上,也正好安安心心休息兩天。夫人這兩天身體不大舒服也不得閒,得從早忙到晚。再這樣下去,她真怕自家夫人撐不住,累垮了身體。
玉熙也覺得這段時間太過忙碌,都沒時間休息。她也不是那種愛逞強的人,想了一下說道:“好,我晚上跟將軍說一聲,明日就去山莊住一段時間。”以她的身體,雖然手裡點涼,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不吃藥熬幾天也就好了。可這裡實在是太熱太乾燥了,晚上睡覺也睡不好,難受得厲害。去莊子住一段時間,就當是去避暑了。
晚上,雲擎回來,臉色很難看。藍媽媽見狀,識趣將棗棗抱了出去,留下夫妻兩人說話。
玉熙起身問道:“怎麼了?”
雲擎冷聲說道:“我上的摺子又被打回來了。”摺子上的批覆說賦稅還沒收上來,戶部沒錢,讓他們先墊付,等賦稅收上來就撥錢下來。可雲擎又不傻,哪裡能不知道這都是推脫之詞。
說到這裡,雲擎的臉色更黑了,說道:“江南今年夏收收成很好,竟然說沒錢。”分明是不願意給。
玉熙聽罷笑着說道:“別說江南今年夏收收成好,哪怕江南一直風調雨順,戶部還是沒錢。”當官的貪污腐化,上面的驕奢淫逸,戶部有錢才奇怪了。只是玉熙沒想到,朝廷竟然一分錢都不撥。這樣的朝廷,若是對它還有期望那可真是犯蠢了。
雲擎說道:“如今已經是八月了,馬上又要打仗了。”戰事還好,他們只要固守城池不主動出擊,倒不怕。可是這個冬天怎麼過。新來的這些士兵,總要發兩套過冬的衣裳吧!
玉熙想了一下說道:“和瑞,這件事你問一下夏先生吧!我想,他也許會有辦法。”夏先生跟在秦元帥身邊二十多年,又是秦元帥的心腹,知道得肯定比他們要多得多了。
雲擎聽了這話一頓,說道:“夏先生雖然現在沒提出請辭,但我擔心,他還是想走。”有了夏先生,他輕鬆不少。若是夏先生走了,又要忙得昏天暗地的了。
玉熙說道:“你這麼重用他,又一心爲了榆城的將士跟百姓,我想他不會走的。”夏先生在榆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估計也捨不得離開這裡了,要不然,也不會留到現在。
雲擎還是有這個擔心。
玉熙說道:“其實,也不能過分倚重夏先生,等有機會,還是多招攬一些得用的人吧!”
說完正事,玉熙跟雲擎說了她要去莊子上的事:“這些天太悶熱了,我跟孩子都難受。莊子上要涼爽一些,我想等酷暑過去再回來。反正也不遠,就只有半天的路程。你有時間就過來看我們了。”別說她,棗棗這些天都瘦了一圈了,原本肥嘟嘟的小臉都下去了。
雲擎點頭道:“好。”
第二天一大早,玉熙就帶着人去了山莊裡。山莊很大,在榆城都是數得上號的莊子了。玉熙走過去,就看見了一條平坦的道路,兩旁都種了槐樹。
六到八月正是槐樹開花的時節。玉熙望着數上開得正好的槐花,笑着跟藍媽媽說道:“等會讓人去摘一些槐花來,讓白媽媽做些槐花糕來吃。”
郭循拄着柺杖,帶着紫蘇過來跟玉熙請安。
玉熙望着郭循,笑着說道:“看你樣子,就知道在莊子上不錯了。”不僅氣色好了,眼睛也有神,可見在這裡過得還是很不錯了。
郭循笑着到:“還是多虧了夫人給我機會。”雖然剛開始過來什麼都不懂,但他卻虛心求教那些老農。這幾個月下來,學到了不少的東西,心裡也有了底氣。如今對於管好這個莊子,他還是很有信心。
紫蘇臉上也滿是笑意,說道:“夫人,先進屋吧!外面太陽曬。”說完,還瞪了一眼郭循。這人也真是的,有話不會進屋再說。
玉熙看着夫妻兩人的互動,臉上浮現出笑容,說道:“先進屋吧!”這太陽都能將人烤焦了。
這個莊子因爲整個莊子上種了很多的槐樹,所以就直接叫槐樹莊。就是玉熙要入住的屋子門口都有一顆槐樹。
玉熙站在槐樹前,看着這可槐樹,又粗又壯,那樹軀一個人都抱不住,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頭。
郭循見狀解釋道:“夫人,這莊子上的老人說,這顆槐樹活了兩百多年了。”兩百多年的老槐樹,也算是稀有了。
玉熙笑着說道:“那得精心看護。”
走進屋,就感覺一陣涼爽。這也不奇怪,陽光都被那顆老槐樹給遮擋了,屋子自然涼爽了。
紫蘇昨日得知玉熙要過來,早就讓人將屋子打掃乾淨了。另外還用了薰香,這香不僅能驅除蟲蟻,還有去除異味的功效。
玉熙讓藍媽媽將棗棗抱給郭循看,笑着說道:“這孩子都三個多月了,你還沒見過呢!”
郭循認真地看了一下孩子,眉開眼笑地說道:“像,真像。”完全就是將軍的縮小版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瘦了一些。
說了一會話,郭循就下去了,紫蘇留下來了。如今的紫蘇,神色很平和,這讓玉熙很滿意。
屋子也沒外人,玉熙問道:“怎麼到現在還沒消息嗎?”當初讓紫蘇跟着到莊子上,一來是郭循需要照顧,二來也是讓兩人多相處加深一下感情,三來自然是希望早日聽到喜訊了。
紫蘇眼神有些黯然,說道:“還沒有。”夫妻成親有一年多了,到現在肚子一點響動都沒有。
玉熙笑着道:“也不着急,夫妻兩人就在一塊,很快就會有了。”又沒分開,紫蘇的身體也沒問題,懷上只是早晚的事。
玉熙在莊子上悠然自得,卻不知道慈幼院那邊又出問題了。這回倒不是孩子被誘拐,而是有人求上門,求着慈幼院的人她家的孩子。若不是有守門的不讓進,估計這就直接闖進去了。
竹葉得了消息立即出來,望着跪在門口的是個上了年歲的老婦人,問道:“你是什麼人?跑到慈幼院來做什麼?”老婦懷裡的孩子瘦得就剩眼珠子了,就是婦人自己瞧着也一副馬上不行的樣。
看着竹葉穿得那般體面,老婦人跪在地上求道:“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孫子吧?我的孫子馬上就要餓死了,求你救救他吧!”竹葉沒嫁人,梳的是在室女的髮型,這個很好辨認的。
竹葉一聽這老婦人自稱是孩子的祖母,忙搖頭說道:“抱歉,我們這裡只收孤兒,而且必須是那些戰死的將士的遺孤,其他的不收。”這個其他,是指平頭百姓家的孤兒。
老婦人哭着叫道:“姑娘,你就發發慈悲,我們恆家,就剩下這一顆獨苗了……”
竹葉很不忍心,但她卻很清楚再不忍心也不能將這個孩子收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到時候事情沒法善了:“對不住,這是慈幼院的規矩。”這個規定是玉熙親自定下的規矩。不是玉熙不想幫這些人,而是她沒有的能力養整個榆城的孤兒。
不顧那老婦人的哀求,竹葉轉身進了屋。幫工的婆子看着竹葉難受的樣子,說道:“你別多想了,可憐的人多的是,哪裡個個幫得過來。”若不是將軍跟夫人心善,慈幼院這五百多個孩子這會還不知道能活幾個!不過夫人再心善能,也不可能救助所有人。
竹葉苦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難過罷了。”她若是不知道這事的危害也不可能拒絕,只是心裡對這對祖孫也很同情。
正說着話,門房幾步走進來,說道:“姑娘,那老婆子撞了牆,瞧着馬上就要斷氣了。”睜大着那雙大眼睛望着他,很明顯是想將孫子送進慈幼院。可這事他也做不了主。
竹葉疾步走了出去。等走到門口,就看見那老婦人額頭都是血,人也是出氣多進氣少,瞧着就是不行了。
看到竹葉,老婦人眼中迸射出一抹希望,用盡所有的力氣抓着竹葉的衣襬,說道:“姑娘,求你收下我的孫子吧!我孫子叫恆……”話沒說完,人就嚥氣了。
竹葉整個人僵住了,這種事真的是她第一次碰到,爲了孩子能活下去,竟然不惜自殺。
見此情況,門房與竹葉說道:“你不用自責,這婆子有病,估計是自知沒多少日子了,才帶着孩子求上門來了。”也算是爲自家孫子找一條活路了。畢竟,雲夫人的名聲誰都知道,有云夫人管着慈幼院,吃穿是不愁的。只是,慈幼院並不是誰家的孩子都收的。
竹葉回過神來,望着已經沒有了氣息的婆子,說道:“尋個人,將她好好安葬了吧!錢我來出。”
對這個門房倒沒意見,只是他望着那個哭的聲嘶力竭的孩子,問道:“這個孩子怎麼處理?”
竹葉這個時候反而很以後決斷,說道:“這個孩子不能留在慈幼院。有一就有二,若是到時候人人效仿這個婆子到時候就亂套了。”
門房也知道這個理,不過到底有些不忍心,說道:“如今就剩下這個孩子了,以後怎麼辦?”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怎麼活下去。
竹葉說道:“這個我來處理。”不可能真的不管這個孩子,可以尋找其他的法子解決,但絕對不能放這個孩子到慈幼院。要不然,夫人制定的規定就成了一紙空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