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燭光將韓建業的影子倒影在地上。燭光搖曳起來,影子也隨即跟着晃動。
玉熙看着一臉難受的韓建業,將雙手放在胸前,低聲說道:“和瑞如今已經帶兵打到蘭州城下了,也許現在已經將蘭州城攻佔了。”
韓建業愣了三秒,過了半響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雲擎帶兵佔了蘭州城?”
玉熙一臉的疲憊,說道:“那殺手是皇帝派來的,雲擎知道以後,一怒之下,起兵了。”就韓建業這一根筋的,若是知道他們夫妻早早就有謀反的企圖,怕是會斷絕兄妹關係。大哥說跟她斷絕關係,那是被形勢所逼,做給外人看的。可韓建業若是要跟她斷絕關係,那絕對是動真格的。
韓建業以前就聽說雲擎有反心,所以聽到玉熙這話,開口質問了玉熙,說道:“是一怒之下謀反,還是早就謀反之心,你心裡應該比我更清楚。”
聽到這話,玉熙有些呆愣。哪怕韓建業因爲雲擎怒斥他會牽連家人,也比說這下強。
玉熙靠在牀頭,低聲說道:“是如何謀反,重要嗎?”
韓建業又氣又惱,說道:“玉熙,你知不知道雲擎起兵謀反,會牽連多少無辜?玉熙,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心善寬厚,卻沒想到你因爲自己的野心卻置那麼多人的生死於不顧。”一旦開戰,戰死的將士就不說了,肯定還要連累無辜的百姓。
玉熙低着頭,望着錦被上繡着的鯉魚,這鯉魚繡得活靈活現的,非常漂亮。只可惜,再漂亮的東西,一旦拆開看到內裡之物,就會醜陋不堪了。玉熙撫摸着鯉魚,慢慢地說道:“二哥你錯了,我一直都是自私的人。”她從不覺得自己高尚偉大,若她真的那般真正高尚偉大,早就成白骨了。
韓建業有些失望,說道:“玉熙,其他人我也不說了。你跟着雲擎謀反,你就不怕韓家被滿門抄斬嗎?”
玉熙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她真的沒想到二哥竟然會這般擁護皇帝擁護朝廷,說道:“你放心,大哥會帶着韓家避開這場風波的。”
韓建明臉色通紅,不知道是急得還是氣的:“玉熙,你是國公府的姑娘,你謀反又如何能不連累韓家?”
玉熙也不想再跟韓建業磨嘰了,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等西北的事落了,你就回京城吧!”西北,是不適合韓建業呆了。
這個時候,玉熙都不得不慶幸當初他讓人將韓建業關起來了,要不然,真不知道會被別人慫恿做出什麼事來。
韓建業知道玉熙自小就是一個主意正的人,說道:“你是打定主意不回頭了?”
玉熙淡淡地說道:“這個就不用二哥擔心了。就算和瑞失敗了,也不過是我們一家四口一起赴黃泉。”韓建業帶了殺手將她打傷難產,玉熙雖然心裡有怨,但也是怨韓建業識人不清沒有防備心。可是現在,玉熙卻有些寒心了。
韓建業握着拳頭說道:“棗棗跟柳兒可都是你的親骨血,你怎麼能那麼狠心自私。”
玉熙這個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神情了,說道:“要怪就怪她們爲什麼命苦,要投生到了我的肚子裡。既然投在我的肚子,那就得我說了算。”沒孃的孩子是棵草,若是沒爹沒孃那是連草都不如。更何況棗棗跟柳兒還是姑娘,不是兒子。在榆城,那些失去爹孃的小姑娘大半都被賣身爲奴,若是長得好很可能還會落入青樓之中,與其留下兩個孩子受苦受難,不若跟着他們一起走。
韓建業知道再勸也無用了:“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連親生骨肉的生死都可以不在意,他還能說什麼。
玉熙說道:“二哥,在你心中忠君愛國比我的性命更重要。但是在我心中,我們一家四口人的命卻是最重要的,誰都不可能奪走,哪怕這個人是皇帝。”見韓建業還要再說話,玉熙笑着搖頭道:“二哥,道不同不相爲謀,所以,你也什麼都不用說了,等事情落了以後,你就回京城去吧!”
韓建業說道:“我現在就要回京城。”
玉熙笑了下,韓建業指責她冷血無情,可是現在又要求她放了他,這可真是矛盾。玉熙面無表情地說道:“事情沒定之前,我是不會放你回去的!紫堇,送二哥出去吧!”
韓建業也沒再說話,轉身就離開了。
紫堇送了韓建業到院子門口,說道:“將軍這些年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回刺殺,夫人自嫁給將軍以後也遭遇了數次的刺殺。若不是被逼得沒法活下去,你以爲將軍跟夫人願意謀反嗎?二爺,你剛纔的話,太傷夫人的心了。”習慣叫二爺,紫堇如今還沒能改口。
韓建業說道:“自古以來,逆臣賊子能有幾個有好下場。不僅自己沒好下場,身邊的人也全部都要被牽連。”他不是怕自己被牽連,而是擔心韓家族人被牽連進去,那可是上千人。
紫堇冷哼一聲,說道:“原來二爺是怕被牽連也?若不是夫人,你以爲你還能訓斥夫人嗎?早被大將軍一劍刺死了。”跟這種人講道理,完全是浪費時間。
將人交給許武,紫堇就回了臥房。進了屋,就看見玉熙走到嬰兒牀前,準備抱已經睡着的棗棗。也是棗棗這丫頭睡眠好,晚上只需要起來一次,然後就能一覺睡到天亮,所以玉熙就讓棗棗睡回到臥房了。
玉熙抱起棗棗放到牀裡面,俯身在棗棗臉上親了一口,然後爬回了被窩,說道:“雖然做了萬全的準備,可雲擎也不定就能成功。”孩子若是沒爹沒孃沒有靠山,肯定要遭罪。與其如此,還不如跟着他們一起離開塵世。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真到了那個時候,她哪裡下得了這個手。
紫堇眼中露出堅毅的神情,說道:“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害夫人跟棗棗她們。”她一定與夫人共存亡。
玉熙搖頭說道:“我不要你跟着做出無謂的犧牲。若真的有個萬一,我只希望你能跟餘志能護着棗棗離開,然後撫養她長大。”若是安排妥當,還是能保住棗棗的命。至於柳兒,就那虛弱的身體,若是逃命,怕是在路上就得掛掉了。
紫堇也知道玉熙的性子,什麼事都會做最壞的打算。紫堇挺直了脊樑,說道:“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我定會撫養棗棗長大成人……”
玉熙躺下,輕聲說道:“那就好。”
此時在蘭州城,崔默卻咒罵起來:“這雪下了一個上午,如今還在下。這個樣子,如何去攻打西城呀?這賊老天,真是會折騰人的。”原本今天要去攻打西城的,結果一大早起來發現下雪了。
袁鷹喝住了崔默,說道:“老崔,別胡咧咧,這老天爺要下雪,誰能擋得住。”對老天爺,拿得敬着來。
雲擎對於神佛之類的一直都不大相信。若是真有神佛鬼什麼的,那世間哪裡還有那麼多的不公。雲擎說道:“雪已經下了,罵也沒有用,就讓大軍再好好休整下。”
崔默這兩天閒得發悶,說道:“將軍,老袁那邊缺了人手,要不讓我們騎兵營也去搭把手吧!”雖然說西北軍軍紀嚴明,但在查抄的時候,士兵也會往自己兜裡放點金銀首飾等之前的東西,只要不做得太過分,上面的人都會睜隻眼閉隻眼。這個潛規則,就是雲擎也知道。所以跟着袁鷹與關泰等去查抄的那些士兵,可攢下一些值錢的好東西。這種事,雖然不公開,但私底下都知道。所以,崔默覺得有必要爲自己的士兵爭取下福利。
袁鷹笑着說道:“將軍同意,我自然求之不得。”這話是真心實意的,如今他手頭上的事多,恨不得多些人來幫忙。
雲擎如何能不知道袁鷹的盤算,說道:“你們若是無事,那就去協助譚拓整治下地方的治安。”那些貪官污吏等大惡已經除了,可還有爲虎作倀的地痞惡霸等。這次既然不急着攻打西城,正好將蘭州城內的治安整頓一下。另外,所抄之物也該整理下。
崔默覺得這差事也不錯,笑着說道:“將軍這主意不錯。”
袁鷹笑着說道:“將軍,這次查抄得了不少好的大毛衣裳,要不要分一些給騎兵營。”
雲擎搖頭說道:“騎兵每人都有兩件禦寒的大衣裳,這些所查抄的就不用給他們了,分給下面的將領吧!”從上往下分,人也不少,估計還不夠分的。
袁鷹點頭道:“好,這事我會很快落實下去。”說完特意望了一眼崔默,那意思是不是我不照顧你們,是沒爭取到。
崔默覺得有些遺憾,但卻沒什麼抱怨的。他知道雲擎這樣做也是從大面上考慮,並不是徇私。
談完事,崔默跟袁鷹就出去了。沒一會,高鬆進來了,說道:“將軍,榆城來信了。”說完,雙手捧上四封信。其中有符天磊的,有霍長青的,還有向衛國跟許武的。
看完信,雲擎面色凝重。霍長青在信裡說符老將軍被朝廷收買了,而朝廷的細作如今正在努力勸符天磊歸降。若是符天磊叛變了,後果將不堪設想。不過這封信霍長青並沒有說他要如何對付符天磊,只問雲擎這事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