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紀宛容一指環兒:“把事情講清楚明白。”
又對月嬋笑笑:“妹妹不必着急,嫂子左右無事,陪你去瞧瞧。”
說話間,她已經站了起來,拉了月嬋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聽環兒講事情經過。
那裡環兒一腔的怒氣,邊走邊恨聲道:“左右小姐去瞧了就知道了,真真氣死人了,我活了這麼大,竟是沒有瞧見過這般事情。”
月嬋更有些怔住:“到底是怎麼回事?莫不是嫁衣讓人給弄壞了。”
“弄壞了還好,偏有人心大了,竟是……”環兒一跺腳:“竟偷穿小姐的嫁衣。”
“到底是怎麼回事?”
偷穿嫁衣?紀宛容馬上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要知道,嫁衣可是女子一生的寄託呢,是女孩子出嫁之前要親手繡制,一針一線縫製而成的,寄託了一個女孩子以後婚姻美滿,夫妻和樂的所有美好願望,嫁衣做成,要好好的收着,只等成親的時候纔可以穿在身上,此前絕對不能讓人碰到。
大昭國講究一個女子的嫁衣只能她自己穿着,若是被人碰過穿過,那這件嫁衣就是再不能穿的,若是勉強上了身,以後一世都不會幸福。
那嫁衣月嬋做了好長時間才做得的,先不說費工時了,就是那等料子繡線都是頂頂好的東西,那衣料是皇族纔能有的龍鳳織金妝花緞,繡線也都是特製的金線,那麼一套衣裳,可謂價值千金。若是不能要了,不但可惜,那衣料和繡線都沒處弄去,更不要說再沒有時間做一件一模一樣的了。
這般想着,紀宛容走的更快了些。
月嬋卻是心裡惱火,她千千萬萬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偷穿她的嫁衣,真真如環兒說的那般,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事情。
兩世爲人,月嬋見過後宅紛爭,言語擠兌。栽贓嫁禍,偷下毒藥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可還真沒有見識過把人家嫁衣拿出來偷試的,真是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孟家,怎的竟出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瞧起來,主非主、奴非奴,一家子亂鬥。總歸不是長法。
環兒還在那裡罵罵咧咧:“下作的東西,一輩子嫁不出去的玩意,竟敢這般坑害小姐,一會兒過去。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月嬋只當沒有聽見,由着她罵。反正這件事情已經鬧大了,月嬋也不介意弄到滿府得知。
一會兒功夫,紀宛容和月嬋進了聽瀾院,便聽到裡邊傳來一陣陣責罵聲,聽起來,罵的最響的便是畫眉和黃鶯的聲音。
“小賤人,這衣裳是你能穿的,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模樣,野凍貓子似的……”
月嬋聽的不像,不過也沒有說什麼。她也知道畫眉幾個是氣極了的,幾個丫頭都希望她能好好的,嫁人之後能夠夫妻和樂。卻不想偏嫁衣做好了,偏就整出這麼件事情來。幾個丫頭也是替她氣惱的。
打簾子進去,月嬋清聲道:“畫眉,趕緊收拾一番,大少奶奶過來了,你們這般謾罵,也不怕人笑話。”
畫眉幾個聲音漸低,月嬋卻見屋子中間跪了一個穿着淺粉衣裳的丫頭,那丫頭躬着身子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頭垂的很低,眼淚一直掉個不停,弄的屋內地磚已經溼了好大一片。
再瞧時,卻見丫頭旁邊凳子上放了她做的那件正紅繡金紋的繁複華貴的嫁衣,想來,便是這個丫頭偷穿她的嫁衣吧。
“你是哪個?”月嬋扶紀宛容坐定了,靜靜瞅着丫頭直瞧:“擡起頭來我瞧瞧。”
好半晌,那丫頭才把頭擡了起來,月嬋一瞧,差點沒氣個倒仰。
她原想着這偷穿嫁衣的人必定是她屋裡的,大概是哪個小丫頭貪新鮮,瞧着那嫁衣好看,這才偷偷穿了試的,暗怪自己調教不當,沒有管好屋裡的人,更暗怪那小丫頭不知事,主子的嫁衣豈是她隨便穿的。
卻不料,這哪裡是她屋裡的小丫頭,分明就是那知事的大丫頭,特意來坑害她的。
卻原來,這丫頭竟是月婷屋裡的秋紋。
“這是?”
紀宛容看月嬋氣恨之極的樣子,疑惑起來。
環兒小心過去,在紀宛容身邊把秋紋的身份講了出來,聽的紀宛容火大,一拍桌子:“好大膽的奴才,偷跑到主子的屋裡,還敢坑害主子,你自己招認,是哪個指使你的。”
紀宛容心裡,秋紋這樣的丫頭怎不知嫁衣是不能隨便穿的,敢過來偷嫁衣,必定是有什麼人主使的,不然,她一個丫頭,哪來的那般膽子。
她一陣厲聲呵斥,秋紋哭的更加厲害了:“大少奶奶,我實在不知道這嫁衣是不能穿的,我進來瞧着那衣裳好看,就瞧傻了眼,神使鬼差的竟上了身,都是我不好,我給少奶奶嗑頭了,給小姐陪罪,饒了我吧。”
月嬋這時候醒過神來,冷笑一聲:“便是真不知曉,可主子的東西豈是你隨便動的,這不是三小姐屋裡,在我屋內,你一個小小丫頭敢隨便亂動東西,可見也是個手腳不乾淨的,也罷了,待我叫你主子過來,把事情講清楚明白,讓老太太做主處置了你去,也省的將來你偷了我屋裡,再偷別的屋裡,攪的我闔府不安。”
這話倒是重了,手腳不乾淨的奴才出了這府裡,哪裡還敢要,分明就是絕了秋紋的活路。
秋紋哭的嗓子都啞了,只喊着:“小姐饒命,小姐饒命,我再不敢了。”
紀宛容瞧秋紋那樣子,只覺這丫頭倒並不是什麼刺頭人物,瞧起來倒是容易哄騙的,眼中利光一閃,思及先前月嬋說過的話。知道劉梅母女與自家夫君不合,這時候,抓了秋紋的短腳,豈不是說,有可能把劉梅母女給牽連進來。
她只想着她嫁過來也有好些時候了,每日裡都是給老太太太太請安問好,或者在自己屋裡發呆,老太太、太太那裡一點都沒有要她插手府中事務的意思,想來,這個太太是貪權的。怕自己奪了她的權,把老太太也籠絡住了,只不許她問府上事。
紀宛容也是極生氣的,哪戶人家像孟家這樣,不給媳婦管家的。這老太太年紀大了,又常常生病,太太若是輕閒也就算了。偏她忙的什麼似的,要備兩個姑娘的嫁妝,還要伺侯老太太請醫送藥的,另外還要照顧老爺。又忙着和府中小妾爭寵,一天裡腳不沾地。偏還不許她幫一點的忙,怕不定打着什麼主意呢。
這孟家以後可是她家夫君的,太太沒個兒子,又這般攬權,怕是想因私廢公,多貪這府裡庫銀吧!
紀宛容思量着,若是她什麼都不作爲,真等着太太放權的那一日,不定這府中的庫房早被太太搬空了,她可不能作以待弊。一定要插手府中事務。
如今,抓住秋紋這丫頭偌大錯處,紀宛容心裡暗笑。可不就是機會來了麼。
她一臉怒容呵道:“你一個丫頭,量也沒那樣的膽子。你只說吧,是哪個指使你的,說出來,我便與你在小姐跟前求情。”
“沒……沒……沒人指使我……”秋紋一邊搖頭,目光閃爍,看樣子,還真是有人指使的。
紀宛容和月嬋都不是傻子,自然瞧的清楚明白,就是畫眉幾個也瞧出事來。
月嬋怒呵:“畫眉,你只出去,便說我們這裡有那手腳不乾淨的奴才,讓管家娘子領了去,就說我的話,這樣下作的東西只配賣到那等見不得人的地方,也不拘多少銀子,只讓她把人領了去賣。”
紀宛容一皺眉:“便發賣到私寮裡吧,瞧這丫頭細皮嫩肉的,去了那裡也能好好調教調教。”
一句話,月嬋怔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紀宛容一眼,她心裡暗想,自家嫂子名門閨秀,大家出身,怎麼知道那等地方?
月嬋知道什麼青樓娼館的,卻是她前世做鬼時見的,可紀宛容那等養在深閨裡足不出戶的小姐,怎麼也知道,並且知道的如此清楚,竟還能把這等見不得人的地方等級都弄個清楚明白,瞧來,這個新嫂子也是不尋常的。
確實如月嬋所想,青樓妓館也是分等級的。
那最上等的青樓或稱歌舞坊、歌舞教司,這裡邊的當紅娘子好些都是賣藝不賣身,是那等色藝雙絕的人物,二等的青樓裡邊的姑娘也都是貌美如花的,也各有才藝在身。
普通青樓裡邊都是美貌女子,雖然能言善道,但到底精鄙些,這些女子便是靠賣肉過活。
最下等的便是私寮,這裡的娼妓接待的都是最下等的苦力人物,不說掙不得多少錢,便是每日不定接多少客人,那等下人苦力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主,苦掙幾日存些錢來取樂子,自然能把這裡邊的娘子折騰的死去活來。
所以,進了私寮,便等於去了半條命,那半條命,也存不了多少時候就去了。
月嬋思量間,紀宛容的話卻是取得效果,大概秋紋也是知曉私寮是什麼樣的地方,只嚇的渾身發抖,不斷嗑頭:“大少奶奶饒命,千萬別把我賣到那等地方,我說,我全說了……”
“說罷!”月嬋幾乎和紀宛容同時開口。
月嬋看了紀宛容一眼,把她的心思也猜了個清楚明白,知道紀宛容是等不及要想奪權了,心裡卻是暗暗喜歡的。
她怕只怕新嫂子沒有城府,撐不起這偌大府宅,卻沒有想到,這位新嫂子這等精明幹練,做事情堅決果斷,倒是個好人物。
她家哥哥雖好,難免遇事優柔寡斷,如今娶個幹練的嫂子,倒不怕哥哥吃虧了。
月嬋笑了笑,等着秋紋回話。
“小姐,大少奶奶,都是三小姐讓我來的,她說大小姐的嫁衣做得了,氣憤大小姐得寵,又恨大小姐的嫁衣比她的好,硬逼着我來偷穿小姐嫁衣,想要給小姐添堵。”
秋紋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咬着牙說了出來,說完了,便一頭大汗的軟倒在地。
她一句話不要緊,卻是讓月嬋和紀宛容心裡不平靜起來,月嬋只恨月婷不能消停,總是找事,紀宛容卻在暗喜得來全不費功夫,真真抓到劉梅母女的把柄了,她卻是不信,她就奪不來這權。
“好,真是好啊……”紀宛容大怒:“如此,便求老太太做主了。”
她一副要大力發作的樣子,只對月嬋道:“妹妹不必委屈,嫂子替你做主,我們一起求了老太太,怎麼着也得給妹妹一個說法。”
她這倒是有幾分真心爲月嬋的成分,不過,也是有幾分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