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謝臻怎麼也想不到,他分明已經做好準備萬無一失又怎麼會是現在這幅模樣。顧瑾汐,想到自己的寒鐵劍竟然在她掌間化爲了飛灰,她……究竟是什麼人?
胸口,臉上,陣陣悶痛傳來;他貝齒緊咬下脣,剋制地不發出一聲冷哼。根本沒有想過事情敗露了會如何,現在他臉上也是頹然一片,面如死灰。
顧子騫朝着謝臻的胸口再次狠狠地落下一拳。
“噗——”
謝臻只覺得胸口陣陣悶痛,喉頭一甜,張口就是一汪鮮血噴了出來。雙眸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被秦嵐拉開的顧子騫似乎仍舊有些憤懣不平,雙眸充斥着紅血色;秦嵐見狀,雙眸半眯着,瞧着桌上那壺已然涼透的茶,頓時也顧不得其他,提起茶水,朝着顧子騫的腦袋就淋下去,“你給我清醒點兒!”
“……”被涼水澆頭,顧子騫總算是清醒了些。
秦嵐見狀也算是大鬆了口氣,看着地上被顧子騫已經打懵了的謝臻,在心中搖搖頭,將人鉗制起來,卻聽到旁邊的半夏陡然驚呼,“小姐,小姐,您別嚇奴婢,小姐,小姐!”
“妹妹!”顧子騫這才雙眸圓瞪着,轉頭瞧着上半身靠在半夏懷中,下半身躺在地上,嘴角鮮血浸溼衣襟的顧瑾汐,一把推開半夏將人打橫抱起,“還不快去請大夫?”
半夏愣怔了下,隨即回過神來,“是,奴婢立刻就去!”
“直接去宋家,請宋院正!”對旁人他並不信任,自家寶貝妹妹受了傷,自然是要尋最好的大夫,縱觀整個涼都城除開自家妹妹自己,也就宋院正的醫術不錯了。小心翼翼地將顧瑾汐放到牀榻上,在整理被角的時候視線落在顧瑾汐那微微蜷縮的手上,顧子騫眼底帶着疑惑,將手攤開,就連昏迷中似乎都感受到了疼痛,顧瑾汐的眉宇微微蹙了蹙;看到那原本雪白纖細的手掌,現在沾滿了鮮血,掌間明顯被利劍劃破的痕跡血肉翻飛,頓時剛被涼水澆下去的火氣又犯了上來,轉頭瞪着被反綁起來扔到角落處的謝臻,“你該死!”
秦嵐見狀,趕緊擋在顧子騫身前,“子騫你別衝動,這件事情畢竟涉及到謝家。”
“謝家?”顧子騫聞言,眉梢淺揚帶着點點嘲諷又透着眸中讓人看不透的色彩“就算謝家不來找本少爺,這件事情本少爺也要跟謝家算個清楚!”顧瑾汐、顧子齊之所以會有此一劫,就是因爲謝逸、因爲流楓,他們受了重傷生死未卜時,是自己的寶貝妹妹將他們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可他們呢,做了什麼?
將自家寶貝妹妹的醫術暴露給了心懷禍胎的耿氏,讓自己妹妹的醫術暴露在衆人的面前,甚至還害得大哥身中奇毒,躺在牀上生死未卜;呵呵,這些一件一件的賬都還沒有算清楚,現在又添了一件,他嘴角斜勾,眸光好似千年寒冰般盯着謝臻,“謝家又如何?難道是謝家的人就能草菅人命,是謝家的人就能恩將仇報?好,好得很!”
被一時熱血衝昏了頭腦,聽到顧子騫那略微帶着狠戾的笑聲,謝臻這才總算是清醒了過來;眸底漸漸澄澈,想到自己做出的事情;心中無比懊惱。謝家的人對蘅蕪苑顧家都帶着愧疚他不是不知道,尤其是自己的祖父和祖母,對蘇怡和顧瑾汐心中的悔恨他更是比誰都清楚,自己怎麼會,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不行,不能讓他們誤解了謝家。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跟謝家沒有任何關係。”
謝臻閉上眼深吸口氣,嗓音沙啞,加上兩邊臉頰都已經被顧子騫給扇腫了,說的話帶着點點含糊不清。縱然如此也並不妨礙顧子騫和秦嵐兩個人,顧子騫嘴角斜勾帶着清寒薄笑,那樣的笑意好似從寒冰裡滲出來的一般,“跟謝家無關?哼,笑話!你謝臻不是謝家人?我妹妹爲了謝家付出了多少?你們謝家就是這樣對她的?殺人滅口?好,好得很!”
謝臻瞧着顧子騫那氣憤的表情,頓時只覺得有口難言,“你要殺要剮我都絕無怨言,但今天的事情,祖父和祖母他們都並不知情,是我自己的主意!”
“自己的主意?哼!”顧子騫嘴角斜勾,睨着謝臻,眼底帶着嘲諷的輕笑,“你以爲我會相信?哼,就算是你一個人的主意那又如何?”只要是謝家的人,那謝家就脫不了干係!當真以爲憑着他們是孃的母族就能對他們蘅蕪苑顧家,就能對他們爲所欲爲了嗎?
自個兒的寶貝妹妹這些年,寵着捧着,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飛了;哪怕是磕着碰着都得心疼好久,可他竟然膽敢對自己的寶貝妹妹下死手!如果不是他們來的快,怕是自己的妹妹已經……已經……想到這裡他甚至不敢往下深想,一陣後怕襲上心頭,對謝臻的恨,對謝家的怨,又深了一層。
謝臻嚅了嚅脣,在顧子騫那凌厲的眼神下終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最好祈禱我家妹妹沒有事,不然……”顧子騫雙眸半眯盯着謝臻,眼底帶着濃濃的疑惑;其實謝家孫輩的三兄妹也就謝臻是個明事理的;他們真是怎麼都想不到他竟然會對顧瑾汐出手,甚至還起了殺心。不過那又如何,顧子騫從來都不是個講理的人,他嘴角斜勾,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我讓你們謝家祖孫三代給我妹妹陪葬!”
秦嵐聞言,頓時眉宇微微顰蹙着,“子騫,你別胡說!”
“哼。”顧子騫卻是不以爲意地輕哼一聲,在他心目中只有自己這個寶貝妹妹是最重要的,甚至可以說,就連蘇怡在他心中都沒有顧瑾汐來得重要,哪怕是讓他爲了顧瑾汐去死,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子騫你先冷靜點兒。”秦嵐眉頭緊皺,如今不管是蘅蕪苑還是謝家都早已經被推倒了風口浪尖,因爲惜柔公主的事情,蘅蕪苑顧家更早已經是各方勢力監視的重點,不過九皇叔不是早就在蘅蕪苑四周佈下了人手,這謝臻是怎麼潛入進來的?
其實也不怪秦睿,原本被留下來負責顧瑾汐及蘅蕪苑安危的楊帆因爲被薛海算計身受重傷不說還得受到懲罰;而接手楊帆任務的沉星這兩日又一直忙着催命解藥的事情,餘下的那些人,雖然功夫也還算不錯,可跟謝瑋刻意培養並請名師教授武功的謝臻比起來到底還是差了些。
顧子騫閉上眼深吸口氣,擡起頭看着秦嵐,那眼神悠悠,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硬,“冷靜?我妹妹差點兒死了,你讓我冷靜?特麼,下次我殺了你的親人,我看你還冷不冷靜!”
“顧!子!騫!”秦嵐聞言,頓時就惱了,倒不是因爲其他。只是他身份特殊,殺了他的親人,父皇母后?那可是要滅九族的大罪。
顧子騫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嚅了嚅脣,沉沉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氣,“這件事情,我顧子騫跟他們謝家沒完!”
“顧小姐素來是個極有主見的,還是等她醒來之後再做決斷吧。”秦嵐薄脣微微抿着,身在皇家看人自然比旁人要來得更爲深刻。這謝臻,光是初見給他的印象就是極好的,不同於謝煜和謝琦兩人的刁蠻任性,他始終雲淡風輕的表情,不爭不搶,不怒不惱;時而站出來也是爲了維護大哥和妹妹,這樣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對顧瑾汐動手?他應該不是那麼沒腦子的人。
顧子騫閉上眼,長長地吐出口濁氣。
“宋院正來了!”門外不知道哪個丫頭驚呼一聲。
緊接着是急促而又凌亂的腳步聲從遠及近,伴着半夏那急促有擔着擔憂的嗓音,“宋院正您快點兒,快點兒!”
“呼……呼……”宋院正身爲醫者雖然非常注重自己的身子可到底年紀大了哪裡比得上半夏這樣的小丫頭被半夏拉着衣袖,匆匆地從大門處跑過來此刻早已經是氣喘吁吁的,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到了淺閣,宋院正不幹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不行了不行了,讓我歇歇,讓我歇歇。再這樣跑下去,老頭子我這口氣可都快沒了!”
宋瑾言提着藥箱,看着自家爺爺坐在地上撒潑耍賴的模樣,頓時眉宇微微顰蹙着,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爺爺,地上涼。”
“哼!”宋院正頓時吹鼻子瞪眼兒的,那顧丫頭他是喜歡得緊,瞧着這小子也緊張得厲害。可偏偏被指了婚成了人家的媳婦兒了,以這小子木訥的性子,想讓他去挖睿王的牆角,呃……他也只能是想想了。
“宋院正你倒是快些,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真的快不行了!”半夏早已經是眼眶通紅,雙手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扯着宋院正,又急又氣,眼瞧着都快哭出來了。
宋瑾言眉宇微微顰蹙着,“爺爺!”
“行了行了知道了,真是有了媳婦兒忘了爺爺。”宋院正沒好氣的,還是站在旁邊的青黛捧着茶杯送上了熱茶,宋院正這才眉開眼笑的,轉頭朝半夏道,“真的看到沒,以後可記得學學,渴死老頭子我了。”
顧子騫足尖輕點,甚至衆人都沒有看到他到底是怎麼出現在宋院正身旁的,“宋院正,快,快來看看,我妹妹的內傷好像又惡化了。”
“什麼?”原本還打算慢條斯理地品品茶的宋院正聞言,這纔是真的慌了。先前對半夏那般是因爲他比誰都清楚顧瑾汐的醫術,半夏這丫頭將顧瑾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還重,言語間自然免不了誇張些,難道顧丫頭真的受傷了。心中想着,順手將茶杯放到旁邊的小几上,不用旁人催促,甩開流行大步,三兩下走到窗前,看到顧瑾汐那尚未來得及換下來的衣衫,胸前的衣襟已經被血液溼透了,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還有那平攤在被褥上的手掌,血肉翻飛。
宋院正的心猛的懸了起來,手指已經搭上了顧瑾汐的手腕兒。
“怎麼會這樣的?”看到顧瑾汐那蒼白得幾近透明的面色,嘴角鮮紅的血跡,還有那白皙的掌心一道貫穿的傷痕,血肉翻飛,甚至隱隱已經能夠看到裡面的白骨,“誰,到底是誰?”
汐兒那麼善良,那麼好,到底是誰竟然能忍心對她下次毒手?
顧子騫此刻哪裡聽得到宋瑾言的喃喃自語,此刻他滿心滿眼都放在宋院正搭在顧瑾汐腕兒間的手上;良久直到宋院正放開顧瑾汐,他這才緊張兮兮地開口,“怎麼樣,我妹妹她……”
“心脈受損。”宋院正眉宇微微顰蹙着,“到底怎麼回事?前兩日不是說身子已經好些,都能夠下牀了嗎?”可依着現在的脈象,短時間內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問題。
“怎麼回事?宋院正還是問問謝家的臻少爺吧!”顧子騫轉頭惡狠狠地瞪着被仍在牆角的謝臻;眸底泛着若有似無的殺意。
謝臻聞言,薄脣微微嚅了嚅,喉頭滑動間,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只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糊塗事已經坐下了,就算後悔也無濟於事。
宋院正卻是疑惑,“謝家?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謝臻薄脣微微抿了抿,閉上眼深吸口氣,可後面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哪天晚上看到的場景,他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縱然耿氏對他不如待大哥和妹妹好,縱然耿氏有千般萬般的不是,可那始終是他的娘。他不知道爲什麼爹會任由那個人對娘做出那樣的事情而不管,可是他做不到,身爲人子,他真的做不到置之不理。
“哼,謝家的人,這筆賬本少爺遲早要跟他們算清楚。”顧子騫的語氣生冷其中透着的陰鷙饒是宋院正這樣看管世態炎涼的人都忍不住惡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顧家小子,你可別做傻事!”不管怎麼樣那謝家可都是蘇怡的母族,有了這層關係,抓頭又看了看顧瑾汐,只能在心中沉沉地嘆了口氣。
顧子騫低下頭,“宋院正放心,小子不是衝動的人。只是我妹妹她的傷……”
“顧丫頭醫術非凡,師承非同小可,遠不是老頭子我所能及的。”宋院正轉頭看着顧瑾汐,眼底帶着的感慨和喜歡,甚至還有那種晶亮的眼神,是怎麼都掩飾不了的;擡頭又看了看宋瑾言,如果這顧丫頭能嫁到他們宋家該多好,哎。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現在是丹田內勁暴走,導致的氣血逆轉,讓本就脆弱的心脈受到了二次重創。”
“嚴重嗎?”顧子騫聞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雙眸圓瞪,手緊緊地抓着宋院正的。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宋院正話中的異常,顧瑾汐從未習武,又怎麼會有丹田內力暴走之說。
倒是站在旁邊的秦嵐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如果我沒有記錯,顧小姐雖然醫術非凡,可卻從未習過武。宋院正你這是不是……”
“爺爺!”宋瑾言也緊張兮兮地看着宋院正,眉頭緊皺。
“都說女大不中留,我看我家這小子喲,也是靠不上嘍。”宋院正沒好氣地笑着打趣道,倒是眉梢淺揚,轉頭看着顧子騫,“早就聽聞顧小子的蘅蕪商會能耐非凡奇珍異寶無數,沒想到竟然連百年難得一遇的朱果都能尋到。有朱果殘餘的效力,受損的心脈倒是無妨,往後好好養着也就是了,只是她體內的內勁,本就因外力而來,如今暴走,怕是需要一名內家高手來替她引導。”說着,轉頭瞧着昏迷中都有些不安穩的顧瑾汐,沉沉地嘆了口氣,“原本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可難就難在如今顧丫頭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身子所有的反應都憑着本能;所以對來給她引導內力的人要求就非常高,因爲一旦顧丫頭本能地反抗,最後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兩者皆傷。”
“我來!”顧子騫聞言,自告奮勇地上前。
“不行!”宋院正眉宇微微顰蹙着搖搖頭,“想要能徹底壓制住顧丫頭體內暴走的內力,起碼需要三十年的內力,你還太年輕了些。”
“那怎麼辦?”顧子騫頓時死死地咬着牙,擁有三十年內力的高手,如果葉貞娘和葉岸在倒是可以一試,可現在他們連丁點兒消息都沒有,短短的時間內,他去哪裡尋找這樣一位高手。
宋院正此刻也有些爲難了。
“汐兒,汐兒!”
就在衆人僵持間,水榭汀蘭聽到下人說起淺閣好像出事了的蘇怡這才匆匆趕來,甚至來不及將小子安哄睡着,直接交給了若雲和琴好。
聽到動靜,顧子騫頓時眉頭緊鎖,轉頭惡狠狠地瞪着半夏,讓她去請大夫可沒讓她鬧得人盡皆知,蘇怡的性子雖然在自個兒寶貝妹妹的壓力下變得堅強了很多,但有些東西是從骨子裡透出來怎麼都改變不了的,就比如說現在。
蘇怡神色緊張,飛快地奔到顧瑾汐的牀邊,看到那入目鮮紅的血色,頓時雙眸圓瞪,淚順着眼角就落了下來,“子騫到底怎麼回事?我可憐的女兒,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的?”
“娘如果真的想知道,不如去問問謝家?”顧子騫低下頭,嗓音透着幾分涼意。
“謝,謝家?”蘇怡有些愣神地擡起頭,怔怔地看着顧子騫,眼底帶着濃濃的不解。
“我和九皇子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謝臻拿着劍要殺妹妹。”顧子騫的語氣清冷,眉宇間透着的狠戾可只是短短片刻就盡數掩去。
蘇怡整個人錯愕愣怔,尤其是在順着顧子騫的視線看到那雙手被捆縛仍在牆角的謝臻,整個人宛若被雷劈中了般,愣怔當場,雙眸圓瞪,薄脣微微嚅了嚅,臉上淚水橫流,可心中一直想問的爲什麼三個字卻怎麼都說不出口,“謝家,謝家,哈,哈哈……謝家!”
“娘,您沒事吧?”顧子騫見狀,頓時不由得有些後悔,他眉宇微微顰蹙着。
“我沒事!”蘇怡閉上眼深吸口氣,再睜開的時候,眼底盡是清明。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蘇怡,冷靜自恃;分明還是原來那個蘇怡,可又好似有哪裡不一樣了;她轉頭看着宋院正,仍舊面無表情,“我家汐兒的傷?”
宋院正罷了罷手,對於蘅蕪苑顧家和謝家的事情,早在多年之前他就選擇了避開,現在自然也不會摻和其中,更何況有些事情,他也摻和不起,他不敢賭,宋家的祖宗基業不能葬送在他的手上,他只能低下頭,“手上的傷口深了要注意些,我先替她處理;半夏,青黛,你們兩個過來看着,我告訴你們一些平日裡需要注意的事情。”
……
剛從外面歸來甚至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茶水的秦睿,接到顧瑾汐受襲重創的消息,頓時馬不停蹄地朝着蘅蕪苑而去。
此刻宋院正已經爲顧瑾汐處理好了傷口,半夏和青黛兩人也小心翼翼地給顧瑾汐換上了乾淨的衣衫,整個房間也都已經徹徹底底的整理過,瞧着倒是沒有最開始的狼藉。
“汐兒,汐兒怎麼樣?”秦睿眉頭緊皺。
“妹妹沒事,暫時不方便見客,睿王請回吧。”顧子騫冷冷地開口直接就是逐客。
秦睿薄脣微微嚅了嚅,“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眼瞧着秦睿就要暴走,站在旁邊的秦嵐此刻也是忍不住了,站出來只是三言兩語將事情說清楚拉着秦睿,“九皇叔事情跟宋院正沒有關係,他們只是來給顧小姐看病的。”
“嗯。”秦睿的面色沉沉,秦嵐趕緊朝半夏使了個眼色,半夏立刻會意,趁機將宋院正和宋瑾言送到大門外。原本不想走,可留下,以什麼樣的身份?轉頭看着那硃紅色的大門,高懸的牌匾上蘅蕪苑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顯得格外的氣勢磅礴。
宋院正輕輕地拍了拍宋瑾言的肩膀,語氣帶着十足的感慨,“言小子……”
“我明白的,爺爺!”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就已經註定好了的;就如同顧瑾汐,註定了不會落到他的懷中,習醫之人,所有的感情本就看得比常人更淡,他……也只是有些失落罷了。
聽完秦嵐的陳述,秦睿雙眸微微抿着,轉頭凝着躺在那一簾之隔的內室,“謝家,哼!”
“這件事情是我們蘅蕪苑的事情,煩請王爺不要插手。”說話的並不是素來強勢的顧子騫,反而是那看起來柔柔弱弱,一直站在顧瑾汐身後的蘇怡。
秦睿聞言,有些錯愕地蹙了蹙眉;不僅僅是秦睿甚至連秦嵐和顧子騫,甚至連半夏等一衆丫鬟都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是從他們那素來柔弱得只知道站在小姐身後,讓小姐保護的夫人所說出來的話。
“汐兒也是本王的未婚妻!”秦睿低下頭,聲音冷厲,置地鏗鏘。
“這是我顧家和謝家的事情。”蘇怡低下頭,眉宇微微顰蹙着,心裡卻是在思索着三十年的內力,顧淮合該是行的,只是在顧瑾汐受傷之後沒兩日,他好似突然接到了什麼消息說藥離開幾天,然後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
秦睿聞言,頓時身形一滯,雙眼半眯,眉宇顰蹙;秦嵐見狀頓時心道一聲不好,剛想開口打圓場的時候,耳邊卻響起了秦睿清冷的話,“不管怎麼樣對汐兒,我不會放手。”說着,稍頓,“今日本王還有要事,改日再過來探望,告辭!”
在他離開側身而過時,敏銳地察覺到秦睿身上那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顧子騫眉頭微微蹙了蹙,秦嵐早已經追了上去,“娘,你……”
“準備一下,帶上他,去謝家!”蘇怡只是冷冷地睨了謝臻一眼,如果說最開始在顧子齊重傷生死未必,顧瑾汐爲了顧子齊心脈受損,纏綿病榻的時候她還可以欺騙自己,還可以告訴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是耿氏從中作梗,所有的事情都是耿氏一個人做的,跟謝家無關,可現在呢?
她一直以爲謝家的三兄妹中唯有謝臻跟自己的父兄性子最像,同樣的不多話但卻明白事理,可是到底是錯了,縱然她是謝家的女兒又如何,失蹤三十餘載,早就沒有了所謂的感情;只憑着那抹愧疚?呵呵,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口上說着對她如何愧疚的謝家,竟然是害得他們蘅蕪苑顧家如今這般淒涼場景的罪魁禍首。
謝臻聞言,頓時就有些慌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姑姑,我……”
“別叫我姑姑!”蘇怡冷冷地睨了謝臻一眼,語氣涼涼,“本夫人受不起!”
謝臻這才真的明白自己真的是闖禍了,他……
謝家。
因爲宗祠走水被毀之後,陸陸續續又發生了這樣或者那樣的事情,整個謝家都一團亂遭的,各種事情堆在一起,怎麼都理不清楚。
當顧子騫與蘇怡領着被綁成糉子似的謝臻出現在寫謝家的時候,謝家所有的人都錯愕了。尤其是謝瑋,在看到謝臻那被打得鼻青臉腫,甚至嘴角透着明顯血絲的模樣,他看着蘇怡,眉頭緊皺,“妹妹,你們這是……”
“別叫我妹妹!”蘇怡擡起頭,面無表情,涼薄的脣微微開合可吐出來的話卻是讓謝瑋只覺得涼透心底。
“……”謝瑋頓時沉默了,低下頭。
陸氏也皺着眉頭,謝臻可是謝家大房他們唯一瞧着喜歡的孩子,現在被打成這樣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只是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冰冷的蘇怡,一時間他們也有些錯愕。
“今天來謝家不爲其他,只爲要一個說法。”蘇怡冷冰冰的語氣,聽在謝安和陸氏的耳中,那種剛聽到下人彙報說蘇怡拜訪的欣喜瞬間全都消失無影無蹤,只剩下濃濃的疑惑。耳畔,帶着涼悠悠的嗓音再次響起,“子騫,將人還給他們吧。”
顧子騫低下頭,“可是娘……”
“本夫人相信謝大人既然以理服人,就不會包庇殺人犯;不然,九皇子可是親眼所見,到時候咱們也只能請京兆尹安大人出面了。”蘇怡低下頭,嘴角微微勾着,那模樣像極了顧瑾汐,可又有哪裡不同。
顧子騫點點頭,“是!”
“不,不是。怡兒,殺人犯,你們是不是弄錯了什麼?”陸氏聞言趕緊開口問道,畢竟謝臻素來是個聽話的孩子,行事沉穩,跟那經常惹是生非的謝煜和謝琦根本不同。如果說謝煜和謝琦殺人他們還可以相信,可是謝臻……
蘇怡低下頭,“怎麼,人贓並獲,難道謝夫人還想否認嗎?”
“如今我妹妹昏迷躺在牀上,至今都沒有醒來,謝夫人只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弄錯了?”顧子騫也低下頭,一雙狐狸眼微微眯着,將謝臻往大堂的空地上狠狠地一推,雙手被反縛,之前又被顧子騫壓制着打得全身無力,此刻只能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謝瑋見狀,頓時心疼了,“臻兒,臻兒你沒事吧?”
“怎麼,謝家大少爺知道心疼了?”蘇怡嘴角微微勾着。
謝安聞言,深凝着蘇怡,視線在顧子騫和謝臻身上不斷的掃來掃去,最後語氣沉沉,“謝臻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謝臻卻只是低下頭……沉默。
顧子騫見狀卻是嘴角微勾,“怎麼堂堂謝家的孫少爺敢做不敢當嗎?你要置我家妹妹與死地的時候怎麼沒想到現在?”
“不,不是。”陸氏聞言,頓時怔住了;不僅僅是他,就連謝安和謝瑋都不相信,“怡兒,子騫,你們是不是弄錯了?”謝臻回去刺殺顧瑾汐?這任是說破了天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弄錯?”顧子騫嘴角微勾,“如果不是他跑到蘅蕪苑,潛入淺閣,又如何會被我們抓住的?”他嘴角斜勾輕笑着看向謝安和陸氏,最後落到謝瑋的頭上,語氣冰冷透着幾分涼意,“聽說貴府的大少夫人出了事。怎麼,就依着汐兒往日與貴府的大少夫人處的不太愉快就以爲是汐兒做的,就想要爲你娘報仇?”
謝臻聞言,身子頓時僵硬了下,眼底帶着點點後悔,貝齒死死地咬着下脣。
看着顧子騫眼底那濃濃的嘲諷和不屑,將自己的殺母仇人當做親孃這也就算了,竟然還捨身爲她報仇,險些傷害了自己的親妹妹,那就罪不可恕。如果可以,他恨不能此刻就將事情的真相給抖出來,讓謝臻和謝瑋在悔恨中過一輩子,可是他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聽到顧子騫的話,謝安和陸氏兩人對視一眼,低頭看着謝臻。
“真的是這樣?”謝瑋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
謝臻閉上眼,不去看他們。
“誰告訴你,你娘是顧瑾汐傷的?”謝瑋帶着壓抑的隱怒,厲聲喝道,“是誰告訴你的?”
從未見過這樣暴怒的謝瑋,謝臻頓時心猛的顫了下,嚅了嚅脣,“是我親耳聽到的,顧子騫,睿王,還有你和小叔叔,是你們,是你們默許的!”
“啪——”謝瑋擡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向謝臻。
“我娘是有錯,可是罪不至死!”謝臻雙眸圓瞪,瞪着謝瑋,“你們這樣斷了她的舌頭,個讓她死有什麼區別?”
顧子騫聞言,卻是輕笑一聲,“區別?區別了大了去了,因爲你娘,我大哥身中催命躺在牀上;因爲你,我妹妹心脈重傷,也躺在牀上;你娘呢?且不說你娘受傷的事情本少爺可不知情,就算本少爺知情,你有什麼怒火都衝着本少爺來!”
“你娘是睿王傷的。跟顧家沒有任何關係!”謝瑋眸色沉沉,看向謝臻,“睿王是什麼人,他要做的事情,你以爲是我和你小叔叔能夠攔得住的?如果不是子騫事先早有預料,讓睿王留你娘一命,你以爲憑你娘私通夏涼的做法還有活路?”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謝臻聽完頓時就懵了。
“早知道真應該讓睿王直接結果了她!”顧子騫嘴角微微勾着,眸底泛着濃濃的煞氣。
“那顧丫頭,顧丫頭沒事吧?”陸氏神色緊張。
“不老謝夫人掛心。”蘇怡冷冷地擡起頭看着陸氏和謝安,“我蘅蕪苑顧家是比不得你們謝家權勢滔天,但我們蘅蕪苑顧家不欠你們什麼,如今我一雙兒女生死未必,因爲你們……滿意了?”
看着這樣的蘇怡,陸氏不斷的搖頭,“不,怡兒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從此以後,我蘇怡跟你們謝家再無半點關係,若違此誓,猶如此書!”那書乃是前朝書法大家吳生留下的孤本,因爲謝安喜歡,顧淮這才尋了來給她,準備送給謝安的,可現在卻是用不上了。
陸氏聽了,整個人都驚呆了。
“不——”悲慟聲響徹整個謝府,可蘇怡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背對着謝安和陸氏,“終於貴府孫少爺刺殺我女兒的事情,希望謝府能給我們蘅蕪苑一個明白的交代,不然他日鬧上朝堂,我蘅蕪苑顧家家小業小的倒是無妨,怕是謝家丟不起這個人!”
謝臻聞言,頓時跪在地上,“姑姑,我知道錯了,這件事情是我一個人做的,不管祖父和祖母的事情,姑姑,姑姑……”
“別叫我姑姑!”蘇怡冷冷地瞥了謝臻一眼,“我嫌惡心!”
“……”謝臻頓時怔在當場。
“交代是嗎?”謝瑋眸色沉沉,看着蘇怡那張臉,或許真的是母女;或許她的性格也本該如是,只是因爲這些年不得不虛以委蛇,不得不委曲求全。
“……”蘇怡並沒有說話。
陡然,只聽到耳邊傳來“咔擦”明顯的聲響,以及謝臻忍不住悶悶的痛呼。
“他右手傷了顧瑾汐,我就斷了他右手,不知道這個交代,蘇夫人滿意否?”謝瑋的語氣沉沉,閉上眼深吸口氣。
蘇怡卻是輕笑一聲,帶着十足的嘲諷,“斷掌可續,可人沒了,能死而復生嗎?”
ωωω★ тт kǎn★ ¢Ο
“那你想怎麼樣?”謝瑋死死地咬着牙。
“如果……我要他死呢?”蘇怡怔怔地盯着謝臻,眼底的殺意沒有絲毫的掩飾,那樣赤裸裸的殺意,饒是謝安和陸氏都不由得怔住了。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能夠讓原本溫婉善良的蘇怡變得如今這副模樣,顧瑾汐的傷……真的很嚴重?
謝瑋低下頭,看着縱然疼痛得額頭上冷汗直冒,可卻仍舊連大氣都不敢出的謝臻,他閉上眼深吸口氣,“我謝瑋一脈從此脫離謝家,如此可好?”
“阿瑋!”謝安和陸氏雙眸圓瞪。
“不要啊爹!”謝臻左手用盡全身力氣抓住謝瑋的衣袖,眼底帶着濃濃的祈求。
這些年縱然別人不明白可他卻是知道的,爹最想要的就是迴歸家族,可是現在因爲他一念之差,爹竟然要永遠的脫離謝家,想到這裡,他的心裡又氣又恨,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姑姑,這件事情是我做的,你要我的命可以,但是求求你不要對我爹這麼殘忍。我爹這些年已經夠苦的了,姑姑,我求求你,就當是我求求你!”謝臻強忍着斷臂的疼痛爬到蘇怡的身下,輕輕地扯了扯蘇怡的裙襬。
------題外話------
有點萬更不動了的感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