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地暗了下來;華燈初上,整個涼都喧囂繁華,一如既往。老百姓來來往往,亭臺樓閣,車水馬龍。到處都是一片歌舞昇平之態。殊不知,一場巨大的陰謀正朝着涼都鋪天蓋地而來。
蘅蕪苑中。
謝逸和顧瑾汐兄妹三人商議這才作罷,卻仍舊沒有理出個頭緒來。元帝寶藏的事情早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不是秘密,可是那個人還有夏涼國主究竟會怎麼處理,兩個國家的力量不是現在的他們能夠撼動的。
“哎。”顧瑾汐仰頭靠在軟枕上,沉沉地吐出口濁氣,“看來咱們真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顧子騫點點頭,同樣面色非常的難看,“秦氏皇族覬覦元帝寶藏多少年了,那個人居然會輕易的答應跟夏涼國主合作,難道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反正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就單看夏雲楓是怎麼打算的了。”顧瑾汐低下頭,嘴角微微勾着。帝王的心思的確不是他們能夠猜得透的。
“不管秦欒和夏雲楓究竟如何打算,咱們怎麼都不能掉以輕心。”謝逸坐在輪椅之上,薄脣輕抿,眉宇間透着幾分凝重,擡起頭看着同樣面色難看的顧子騫和顧瑾汐,深吸口氣,朝顧子騫嚴肅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那咱們正好做個得利的漁翁不是很好?”顧瑾汐雙手捧着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
謝逸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得利的漁翁,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以爲這個得利的漁翁是那麼好做的?”更何況那個人素來心思深沉,事情到底會如何尚且不知,又加上一個夏雲楓,這個漁翁,左右他時不想的。
只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不想,願不願意;時勢迫人,他不得不去想,不去考慮。
“算了不說這麼,你可曾打探到明日其他的隨行之人?”謝逸眸色沉沉,轉頭看着顧子騫道。
顧子騫聞言,眉宇顰蹙,薄脣微微嚅了嚅,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其他消息,要不我再讓下面的人去查一查。”只是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臉上的表情卻非常的凝重,皇宮裡的消息,豈是所查就能查到的,更何況關乎帝王的行蹤。就算明日的丹青山之行已經是盡人皆知,可卻仍舊不是誰都能夠打探到的。
顯然謝逸也非常明白這個道理,他眉頭緊皺稍微沉默了下,“算了,還是別查了。”往皇宮裡面安插探子並不容易,就算折了一個那都是巨大的損失。
“嗯,我同意。”顧瑾汐仰靠在軟枕上,雙眼半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更何況這次太后娘娘欽點讓我隨行,有些事情就不是我想避開就能避開得了的。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汐兒你也不能掉以輕心。”謝逸深凝着顧瑾汐,如果能夠知道明天有哪些人隨行他們還能針對性的想一些辦法,可現在……想着,他的心就怎麼都放不下來,看着顧瑾汐那帶着稚嫩的容顏,不由得有些淡淡的心疼,年紀小小卻過早的懂得了朝廷的黑暗,官場的沉浮;在別人家的女兒還在父母懷中撒嬌的時候,她卻不得不精心算計籌謀,與那些成年人,甚至久經世事的人周旋。那個人,太后娘娘,這些人都站在權力的巔峰,如果換了個人怕是連跟他們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又有誰能跟她一般,堅強,果敢,絲毫不露怯意。
“不管到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妹妹你只需要跟緊秦睿就好。”顧子騫垂下眸子,以秦睿對顧瑾汐的感情不可能會讓她出事的。
顧瑾汐點點頭,“放心,我明白的。”她可是惜命得很。
“不,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顧子騫比誰都要更瞭解顧瑾汐,這丫頭如果是個安分的那就不會這麼惹人操心了。他轉頭深深地凝着顧瑾汐,“這兩日都沒有秦睿的消息,不然……”
說曹操,曹操到。
顧子騫剛提到秦睿,立刻就聽到房門開合的聲音,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面前,臉色蒼白,眉宇間透着疲累不過雙眸卻異常的晶亮,炯炯有神,他淡笑着看向顧子騫,“怎麼就幾日不見這是想我了,如果汐兒想我,我想我會很開心的。”
“滾!”顧子騫鼻頭狠狠地抽搐了下,忍不住爆粗口道。
“這裡可是汐兒的房間。”秦睿嘴上說着,卻是絲毫不客氣地側身坐在顧瑾汐的身旁,臉上的笑意透着幾分讓人看不透的嚴肅和冰冷。
“明天的丹青山之行……”謝逸擡頭看着秦睿,開門見山的道。
秦睿低下頭,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很顯然早已經料到謝逸會有此問,他端起旁邊顧瑾汐的茶杯也沒有任何避諱,狠狠地飲了一大口,這才用衣袖狠狠地抹了嘴,“秦欒已經將御林全都調到了丹青山皇家別院,三軍也有調動的痕跡,不過具體的數量不太清楚。”
“……”轟!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像是晴天霹靂般狠狠地砸在房間內三個人的頭上。
顧瑾汐雙眼半眯,眸底透着幾分凝重,“御林軍編制近三萬人,再加上三軍調動,怕不僅僅只是爲了保護丹青山皇家別院的安全吧?”語氣雖然帶着疑問,可是態度卻非常的肯定。
“嗯。”秦睿薄脣微微抿了抿,轉頭看向顧瑾汐,又掃過顧子騫和謝逸,“據可靠消息,夏涼國主此次也是爲了元帝寶藏而來。而且他手上應該已經有了不少元帝寶藏的鑰匙殘片。”這種消息對秦睿來說自然不是什麼秘密,上次在謝家時,謝安也並沒有瞞着楊帆,所以元帝寶藏四個字從秦睿口中說出來的時候,誰都沒有詫異。
倒是謝逸眉頭緊皺着,“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準備對夏涼國主下手?”
“那個人的性格,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秦睿並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是嘴角微勾,噙着淺淡的笑意,朝着謝逸反問道。
“那……”顧瑾汐聞言,心猛的懸到了嗓子眼兒上;不管怎麼講夏雲楓那可都是自己的親祖父;雖然暫時看不出來他對蘅蕪苑顧家的態度,但血緣這種東西真的非常奇妙,不是說斷就能斷得了的,更何況爹如果真的是夏雲楓的兒子,身爲夏涼唯一的皇子,有些事情是他必須要承擔起的責任,無關乎他願不願意,應不應該。
顧子騫低下頭,眉頭緊鎖,“如果這樣,那明天的丹青山不是會很不太平?”
“你還知道什麼?”謝逸轉頭看向秦睿,既然他特地跑過來一趟必然不會是爲了這一兩句話吧,所以定然有什麼更重要的消息纔是。
“難道這話謝公子不該問問你自己嗎?”秦睿聞言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獨有的泛起了點點慍怒之色,他雙眸半眯惡狠狠地瞪着謝逸,“汐兒的醫術,如今已經成爲了一種威脅,你明白嗎?”
“……”謝逸沉默了。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顧子騫聞言雙眸圓瞪,轉頭擔憂地看着顧瑾汐,“那明天丹青山我妹妹可不可以不去?”
秦睿嘴角斜勾,語氣冰涼透着濃濃的嘲諷,“那個人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得了,既然他已經惦記上了汐兒,就算汐兒不去丹青山,他也多得是辦法對付汐兒。抗旨不尊,難道你們這是想將把柄自個兒送到他的手上?”如果不是因爲謝家的事情,原本已經沉寂許久的顧瑾汐或許就真的要淡出那個人的視線了,畢竟諾大西楚,政務繁忙他哪有那麼多時間來考慮這些。
“不過你們放心。”看到面色難看到了極點的顧子騫和謝逸,秦睿臉上的表情這才總算是好看了些,他轉頭輕輕地抓着顧瑾汐的手握在掌心。顧瑾汐用力的掙扎了兩下,掙脫不開之後也就隨他去了。只看到他臉上帶着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垂下眼瞼,“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不會讓汐兒出事的。”
“嗤——”
對此顧子騫卻是嗤之以鼻,瞪着秦睿抓着顧瑾汐小手的大掌,恨不能將那手給剁掉一般,“秦睿最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如果我妹妹有半點兒差錯,哼!”
“對我難道你還不放心?”秦睿轉頭看着顧瑾汐那不足成人半個巴掌大的小臉,眸底盡是寵溺的味道。如果在半年前誰告訴他,他會爲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女孩這麼入迷,甚至是已經愛到了命裡,甚至是可以爲了她連命都不要,他定然會不屑一顧,可事情就是這麼神奇。
被秦睿那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顧瑾汐低下頭眼神閃了閃,微微地朝後縮了縮脖子,“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明天你什麼都不用做跟在我身邊就行,至於其他事情你只當看不見,聽不到就是了。”秦睿擡手輕輕地揉了揉顧瑾汐的頭髮,想到自己之前收到的消息,雙眸半眯時,一抹殺氣飛快地劃過;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
顧瑾汐癟癟嘴沒好氣地瞪着秦睿,“說的倒是容易。”她不過區區民女,或許以爲跟他的婚約纔在那些達官貴胄面前隱隱有一點身份,不過卻引來了太后娘娘的覬覦。她可沒有忘記上次在御書房揭開柳姨娘真正身份的時候,太后娘娘對她的身份和做法可是非常的不滿,以她對自己那樣的態度不應該對自己避而遠之的嗎,爲什麼會主動讓自己伴駕隨行,這不科學好麼!
“太后娘娘或許不想放過汐兒,不過這次我想那個人的主要目的應該是夏涼國主。”謝逸單手撐着扶手,側首托腮,眉宇微微顰蹙着,“如此,汐兒其實相對是安全的。”畢竟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能草菅人命的。
“可是你難道忘了,我大哥的命還捏在夏涼國主的手上,我不能……”說到後面她只覺得嗓子沙啞連帶着說話都有些困難。想要保住顧子齊就要保住夏雲楓!
謝逸聞言,看着他們,臉上的笑意淺淡,“你們都想得太嚴重了。那夏涼國主既然膽敢隻身深入西楚,又怎麼可能沒有丁點兒安排。”說着,他臉上又是那副優哉遊哉的表情,嘴角微微勾着,轉頭窗外已經全部暗了下來,院子里路燈的燭火在微風的吹拂下閃閃爍爍,明明滅滅。
“那個人想要打夏涼國主的主意,哼!”怕是想得太簡單了,不說其他,楚凌陽就定然不會讓夏涼國主出事。猛然她似又想到了點兒什麼,爹爹的身份一旦被暴露出來,以楚凌陽對汐兒的感情,怕是……
被謝逸的眼光看得有些頭皮發麻,顧瑾汐眉宇微微顰蹙着,“你們都這樣看着我做什麼,那模樣好似明天就要生離死別了似的。”
“怎麼說話的。”顧子騫聞言面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去,面色難看,如同他們小時候無數次的玩笑話般,朝地上輕啐了一口,“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那個人既然想要對付夏涼國主又怎麼會騰出手來折騰我。”顧瑾汐低下頭嘴角斜勾,面色悠悠,“如果真的要說起來,倒是太后娘娘威脅更大些,對了秦睿你知道明天有哪些妃嬪隨行?”
“我剛要跟你們說這個。”說到這裡,饒是秦睿,面色都不由得有幾分凝重,“那個人欽點的隨行的妃嬪一個是正當盛寵的蘭妃娘娘,聽聞蘭妃娘娘身子素來不是很好,近日更是一直纏綿病榻;而另一個……是宸貴妃。”
“什麼?”這下不僅僅是顧瑾汐,顧子騫和謝逸臉上都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
宸貴妃那可是秦襄的母妃,對顧瑾汐可謂是恨透了的。還有蘭妃,身子不好早有耳聞,不臥牀休養着,跑去丹青山做什麼?
似乎是看透了顧瑾汐心中的想法,秦睿深吸口氣,“那個人的說法是蘭妃身子不好想出去走走,不過我覺得,總有些蹊蹺,這件事情未嘗不是太后和宸貴妃安排的。”
“看來爲了對付我,她們還真是不折手段。”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甚至她都已經能夠想到太后和宸貴妃會怎麼對付她。
蘭妃身有不適,如果在前往丹青山的中途或者丹青山皇家別院身子病情陡然加重,那她自然當之無愧成爲醫者。如果能夠將蘭妃給治好了,那一切都好說;可如果是治不好……她閉上眼深吸口氣,蘭妃爭執盛寵,可不就是礙着宸貴妃的路了嗎?若到時候蘭妃死在她的手上,那可不就是一箭雙鵰。不!一舉三得,除掉眼中釘蘭妃娘娘,拔出肉中刺自己,還討好了太后。
人死如燈滅,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的,自然這其中也包括秦睿和她的親事。
謝逸薄脣微微抿了抿,看着同樣面無表情的秦睿,“那……蘭妃娘娘呢?”這麼明顯的陰謀,能夠穩坐寵妃之位,甚至將盤桓後宮多年的宸貴妃都比下去的人,不應該這麼簡單。難道她就任由旁人這麼擺佈嗎?
“太后娘娘欽點的,她有什麼資格反抗?”秦睿眼尾輕挑,看着秦睿。
“沒有資格反抗並不代表不會反抗。”謝逸低下頭嘴角微微勾着,“宸貴妃的目的何其明顯,你不是應該早就想到了這一層。”
秦睿揚眉,嘴角斜勾,語氣不鹹不淡,不急不緩,“哦?何以見得?”
“不然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謝逸臉上的笑意淺淡,與秦睿四目相對,絲毫不顯怯意。
“如果能夠見到蘭妃那倒是可以與她商量商量。”顧瑾汐低首垂眸,薄脣微微抿着。宸貴妃想要同時除掉蘭妃和她,辦法並不多,無非就是從她的醫術上下手。所以,如果能夠提前跟蘭妃串通,到時候可以打宸貴妃一個措手不及。
平日裡自然是沒什麼,可明天那是什麼場合。有夏涼國使隊一行在,就算皇帝想要偏心怕是也不行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多年來一直都流於紙上談兵,但有他國國主在場的時候,總是要做出點兒表率來的。
顧子騫沒好氣地瞪了顧瑾汐一眼,“你也不要想得太簡單了。後宮的女人,哼!你又怎麼知道那蘭妃不是跟宸貴妃串通一起的。”
“嗯?”顧瑾汐轉頭望着秦睿。
“蘭妃這個人來歷簡單,並沒有任何背景,而且所有的資料都太完美了。”秦睿低下頭面色沉凝,可正是因爲太完美了所以纔是最大的破綻,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的隱瞞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不過這蘭妃背後的人又究竟是誰,竟然如此瞭解秦氏皇族,如此瞭解宗室習慣。
謝逸眼瞼低垂,“太完美或許是因爲那本來就是完美。你們也不用將事情想得太過複雜了,如果那蘭妃足夠聰明,就應該知道該怎麼做。”畢竟宸貴妃想要的,可是她的命。這世上沒有不惜命的人,只有活着,纔有機會。
“嗯。”秦睿語氣沉沉,點了點頭。
一時間,整個房間都沉悶了下去,氣氛壓抑冷凝得讓人覺得可怕。
顧瑾汐嘴角勉強地扯了扯,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好了你們這是做什麼,那個人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在我。就算宸貴妃想要討好太后娘娘,也會審時度勢的,我未必會有危險。你們都放心吧,到時候我會隨機應變的。”
“說得也是。”顧子騫擡起頭朝顧瑾汐微微笑了笑,只是低垂的眼瞼下方卻仍舊帶着點晦暗和一些讓人看不透的什麼。
謝逸坐在輪椅上,始終沉默。
直到楊帆的出現,他面色有些難看迎着秦睿那冰凝的目光走到軟榻上,俯身壓低嗓音在秦睿耳畔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幾句什麼。秦睿原本就緊皺的眉宇頓時染上了幾分疑惑之色,雙眼微微眯着。
“爺,怎麼辦?”楊帆壓低嗓音,薄脣緊抿。
“既然來了就讓他進來吧。”秦睿大喇喇地往後一靠,看着坐在對面的顧子騫和謝逸,語氣涼涼道,“夏涼國主身邊的親信夜歌,夜公子來訪。”
“是他?”顧瑾汐聞言,雙眸半眯,語氣透着幾分疑惑。
“這個夜歌可不簡單,汐兒你不可小看了他。”秦睿早已經從楊帆那裡知道了夏雲楓來蘅蕪苑顧家拜訪過的消息,自然知道顧瑾汐已經見過夜歌了,所以對顧瑾汐的反應並沒有任何的詫異。
顧瑾汐微微聳了聳肩,做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這個點兒了,他來蘅蕪苑做什麼。”
“或許是好事。”秦睿臉上帶着淡淡的笑,透着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
當夜歌走進淺閣,看到與顧瑾汐同坐在一處的秦睿時,不由得眉宇微微蹙了蹙,眸底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又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清冷模樣,“顧小姐,顧三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嗯哼。”顧瑾汐只是輕輕地冷哼一聲,至於顧子騫此刻滿心滿眼都是顧瑾汐明日的丹青山之行,哪裡有時間搭理他。
夜歌也不在乎,臉上的笑意始終清淺,透着從容,看着顧瑾汐的眸底似乎帶着幾分溫柔,那種溫柔無關風月,慈和而又讓人覺得非常的舒適,不會讓人覺得反感。在顧瑾汐察覺到的片刻,他又將視線落在了秦睿的頭上,“睿王,我們可否單獨談談。”
“……”秦睿微微怔了下,薄脣微微抿了抿。
“既然你有正事,那就先回去吧,明天可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呢。”顧瑾汐朝秦睿微微一笑。
顧子騫和謝逸也同時點了點頭,“的確時辰不早了,汐兒的身子素來不好,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那些事情他們已經煩躁了整個下午,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的差不多了。
“如此也好。”顧瑾汐垂眸,明天的丹青山之行既然註定了不會太平那她自然不會就這樣去,至少也應該準備準備,若是再遇上下一個柳曼婷,那她可就不確定是不是還有一個莫言能夠爲了她連性命都不要了。
一行四人,非常默契地從淺閣出來。只是卻並沒有如同他們所說的般回房休息,而是不約而同的來到了蘅蕪苑背後的僻靜處。
秦睿眉宇微微顰蹙着,看着輪椅上的謝逸和顧子騫,“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情想跟夜公子討教討教。”謝逸臉上笑意清淺,合着站在旁邊的顧子騫,兩人身上都散發着淡淡的悲哀和孤注一擲的絕望。
夜歌冷冷地看着他們,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好似他們出不出現與他根本就沒有關係般,又好似早就料到他們會出現一般,“我要見惜柔公主。”
“……”其他三個人聞言,頓時眉頭不約而同地皺起,看着立在對面的夜歌,眼底透着濃濃的疑惑之色。
“皇兄雖然下令將惜柔公主關在京兆尹天牢中,但卻並沒有阻止夏涼使隊的成員前去探望,夜公子如果想要見惜柔公主直接去就是了。”秦睿嘴角微微勾着,語氣不鹹不淡,低下頭輕笑一聲,“我想夜公子並不只是想要見惜柔公主這麼簡單吧。”
夏惜柔可是西楚掣肘夏涼的有力條件,夜歌這個時候說要見惜柔公主,怎麼看怎麼都有一些不太……符合常理。不過,那夏涼國主的確是個有魄力的,應該不會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纔是。
夜歌本就是個通透的人,自然將他們的心思猜得恨透,“睿王很聰明。”
“……”秦睿沉默了下。
“惜柔公主本來就是要死的!”夜歌嘴上說着最殘忍的話,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變化半分,開口定生死,可好似非常的雲淡風輕,好似那樣殘酷的話根本不是他說的一般。更何況,如果惜柔公主不死,那顧子齊就必須死。
“夜公子,這……”秦睿薄脣微微抿着,眉宇顰蹙。
夜歌低下頭,眸底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他低下頭,眸底透着幾分冷厲之色,“催命解藥的配方。”
“你說什麼?”這次開口的卻不是秦睿,而是站在旁邊的顧子騫。雖然他們已經想到過,夏涼應該會在惜柔公主身上做手腳,畢竟這是西楚拿住的夏涼的把柄,可是卻沒有想到他們竟然以催命解藥的配方作威脅。
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夜歌接着道,“催命解藥的配方,下毒者的心頭血。”
“轟——”
一句話,幾乎是讓在場的人都怔住了,怪不得催命無解,卻原來是這樣嗎?下毒者的心頭血,難道惜柔公主從頭到尾一口咬定催命無解,難怪翻遍典籍卻從來沒有催命解藥的任何記載,甚至連隻言片語都沒有。
秦睿聞言,薄脣微微抿着,嘴角斜勾,擡眸怔怔地看着站在對面的夜歌,身材挺拔頎長,面無表情卻又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不適,衣袂翩躚,與他那冰涼的臉渾然一體,一切就好似本該如此般,“爲什麼告訴我們這些,難道你就不怕我們將這件事情給宣揚出去?”
“爲什麼?”夜歌的語氣第一次有了波動和變化,他轉頭看着顧子騫,語氣悠然道,“難道睿王不是很明白嗎?”因爲顧子騫,因爲顧淮,他們都是夏氏皇族的血脈,這個消息如果泄露出去對他們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謝逸低下頭,“時辰不早了,我有些乏了。”
“告辭!”流楓朝着其他三人微微點了點頭,推着謝逸的輪椅沿着小巷子朝着外面走去,顧子騫卻是整個人都有些愣怔,想到今天自己的寶貝妹妹所擔心的事情。
秦睿低下頭,“如果夏惜柔死在西楚的天牢中,那……”
“惜柔公主病亡,國主不會追究。”夜歌低下頭薄脣微微抿着,“但這件事情……”
“你知我知。”秦睿同樣不傻。
“睿王果然是個爽快人。”難得的夜歌臉上竟然浮起了幾分笑意,“明天丹青山之行,還請睿王多多指教了。”
秦睿朝着夜歌拱了拱手,“好說,楊帆你親自帶夜公子走一趟。”
“是!”
隔天,似乎是連老天爺都察覺到了涼都城內詭異的氣憤,烏雲密佈,饒是已到辰時,可天色仍舊非常的昏暗。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皇宮一直蔓延到城門口,皇帝御駕,太后妃嬪,宮娥太監,達官貴胄,兩邊御林軍和侍衛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從涼都城到丹青山皇家別院,顧瑾汐的心始終緊緊地懸着,她被安排在距離蘭妃最近的車架上,目的如何早已經是不言而喻。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整個行程竟然順利得讓人覺得可怕,預料中的事情竟然一件都沒有發生;耳畔達達的馬蹄升呼嘯而過,擡手撩起窗簾,視線落在策馬的秦睿身上,兩人四目相對,不過很快就各自別開了臉。
絲竹管絃,吹拉彈唱間,舞姬姿態翩翩,諾大的丹青山皇家別院,好似被徹徹底底翻新過般,到處都是彩斾飄袂,旌旗隨風;宮娥太監們訓練有素,很顯然丹青山皇家別院怕是早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顧淮身上帶着顧瑾汐給的傷藥,傷口在臨走的時候也是蘇怡刻意檢查過的,皇帝早已經對他們起了不好的心思,這些事情自然是要無比的認真才行;任何的差錯,都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
“汐……顧小姐,好久不見。”
剛從馬車上下來,秦襄早已經注意那車架許久,此刻自以爲不動聲色的走到顧瑾汐的車架旁,裝着熟稔的模樣打着招呼,可在旁的明眼人誰看不出來秦襄的心思,男人吶總是這樣,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可惜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永遠的站在原地。
秦睿上前攙扶着顧瑾汐,低下頭眉宇間透着寵溺,溫柔淡笑,“汐兒怎麼樣,可累了,要不要去院子裡休息休息?我在這裡有自己的院子,今日別院怕是有些煩亂,你暫且忍忍罷,我讓楊帆帶你去,嗯?”
“不用了,上次來時發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都沒來得及好好走走。”顧瑾汐低下頭,聲音清脆又透着幾分嬌憨。
秦睿點點頭,“今日人多,你們可別走遠了。”說着順便取出自己的手絹輕輕地給顧瑾汐擦了擦額頭上那本不存在的汗珠,那動作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再擡起頭來時,才故作不經意地看到秦襄,“你也在?”
“……”秦襄見狀,垂下眼瞼,嘴角有些訕訕地笑了笑,“九皇叔。”
“你不是負責接待夏涼國主嗎?”秦睿故作不解,眉頭顰蹙着,“夏涼國主可是咱們西楚的貴客,可不能怠慢了。”
秦襄頓時面色有些難看着低下頭,嘴角勉強地扯了扯,“九皇叔教訓得是,那你們先忙,我先告退了。”
站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的宸貴妃面色早已經是難看到了極致,雙眸半眯狠狠地咬牙切齒,“哼,那秦睿算個什麼東西,竟然也敢教訓襄兒!”
“娘娘您消消氣。”站在旁邊的嬤嬤攙扶着宸貴妃,四下探望確定沒有人注意她們之後,一直懸着的心這才總算是放了回去,壓低嗓音,“今天日子特殊,您就忍忍。咱們家七皇子深得皇上器重,往後可是前途無量,您跟睿王那個病秧子計較什麼。”說到這裡,她眸色閃了閃,似乎連語氣都透着幾分猶疑,“不過……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不過什麼?”宸貴妃面色難看,眸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厲色,“說!”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老奴瞧着七皇子對那個顧瑾汐,好像還沒有死心。”嬤嬤語氣沉沉,似乎透着濃濃的擔憂。
宸貴妃聞言,死死地絞着手帕,轉頭看着同樣面色難看,“哼,顧瑾汐那個狐狸精也不知道到底給襄兒吃了什麼迷魂藥,你看看這些男人,有一個說一個,誰不是對她死心塌地的。”
“娘娘慎言。”嬤嬤轉頭看到朝這邊走來仍舊有些怒氣匆匆的淳于韻,輕輕地扯了扯宸貴妃的衣袖道,“娘娘,七皇妃來了。”
“兒臣參見母妃。”似乎是因爲上次的事情,淳于韻總算是學得乖巧了些,雙手搭在腰間恭謹地行禮道,只是沒有人看到此刻她臉上那扭曲的表情還有縮在寬大的衣袖中,死死地握着拳頭的雙手。
宸貴妃心裡還有氣呢,看着淳于韻那副風都能吹倒的模樣,視線在淳于韻的肚子上不斷的掃來掃去,“襄兒也老大不小了,你們成親時間也不短了,怎麼還沒有動靜?”
“……”淳于韻聞言,面色頓時變得蒼白,如果不是香草攙扶着怕是早就已經癱倒在了地上。
“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哼,這副病怏怏的模樣做給誰看的呢?”宸貴妃沒好氣地瞪着淳于韻。原本以爲自己的皇兒娶了她,淳于泓就會站在皇兒這邊,加大皇兒的籌碼。可是卻沒有想到,因爲上次的事情,淳于泓雖然顧忌着淳于韻,沒有直接站位到太子那邊;可是也沒有站到皇兒這邊,現在皇帝的心思越發的難猜,蘭欣那個賤人又一直霸佔着皇上不放,讓她連一點兒探口風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不是上次她買通了杜長海,怕是現在自己的皇兒還被關在七皇子府閉門思過呢。
淳于韻低首垂眸,閉上眼深吸口氣,“母妃教訓得是。”
“行了走吧走吧,真是,看到就煩!”宸貴妃惡聲惡氣,淳于韻也只是雙手搭在腰間福了福身,轉身直接離開。早就知道宸貴妃對她不滿意,大家也只維持着表面上的平和罷了。
香草見狀卻只是低下頭,“郡主,這娘娘也太過分了。”
“算了。”淳于韻早就已經被磨平了棱角,只要自己是七皇子妃,能夠名正言順地站在襄哥哥的身邊,就足夠了。想到秦襄,她的臉上不由得又染上了點點笑意,轉頭看着香草,“襄哥哥人呢?”
“郡主您忘了,七皇子可是要今天負責接待夏涼國主的。”香草嘴上說着,臉上那幸福的表情卻怎麼都掩飾不住,垂眸視線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再淳于韻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左手輕輕地隴上小腹,如果這裡是個男孩,那可就是七皇子的長子了,就算是庶出……可男人嘛,對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是要在意些的。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前途無限光明。
淳于韻說着什麼卻猛然沒有聽到迴應,頓時就惱了,“香草,香草!”
“啊?郡主。”香草頓時有些緊張地低下頭,畢竟七皇子寵幸她這件事情可是瞞着淳于韻的,不然以她對秦襄的獨佔欲,想到那已經被七皇子打入荒園可是卻仍舊被郡主三天兩頭的折騰的顧瑾瀾,她的心裡就止不住的後怕。
“我問你,顧瑾汐是不是來了?”淳于韻沒好氣地瞪着香草,“你一天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真的以爲本郡主不敢罰你嗎?”
香草聞言,頓時整個人跪在地上,被嚇得面色慘白,“奴婢不敢,聽說太后娘娘欽點了顧小姐的名字,不過卻是讓她陪着睿王的。”
“睿王,哼!”淳于韻冷冷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顧瑾汐那個小賤人!”
就算她和秦襄已經成親了,就算每天跟他同牀共枕的人是自己,可是每每夜半,甚至在他們極爲親熱的時候,秦襄口中喊的名字也是顧瑾汐而不是她。縱然她已經努力的想要忘記,努力的剋制自己,可是那種恨,那種嫉妒卻是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