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瞧着面色蒼白的顧瑾汐,面色難看,“小姐,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想到當時桂嬤嬤端出來的那盅湯,“有毒?”
“你想到哪裡去了。”顧瑾汐搖搖頭,“將這個小心處理了,別讓旁人看見。”
“是,奴婢馬上就去。”
縱使顧瑾汐那麼說,但半夏心裡卻仍舊懸着。
那盅湯肯定有問題,不然貞孃的面色不會那麼難看,自家小姐也不會……可太后娘娘爲什麼要對自家小姐下藥呢?
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
昨日剛從顧子騫口中知曉的事情,明明是皇子,可爲什麼會牽扯到睿王;秦睿,想到窗臺上那滴夾雜着黑絲的污血,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小姐,藥來了!”
半個時辰之後,葉貞娘捧着湯盅,裡面盛着剛出爐的藥汁。
瞧着那漆黑泛着苦澀的藥汁,顧瑾汐皺着眉頭一飲而盡之後,很快小腹就開始泛着隱隱的疼痛,捂着肚子,朝着茅房走去。
整整折騰了三四個時辰,到了正午時,顧瑾汐已經快累虛脫了,喝了事先熬好的止瀉藥,之後這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小姐,您沒事吧?”葉貞娘瞧着顧瑾汐那面色蒼白的模樣。
顧瑾汐搖搖頭,“不妨。”
“可是小姐那太后娘娘爲什麼要……”葉貞娘不解,傳聞那睿王可是蕭太后最寵愛的兒子,那她爲什麼要對自家小姐下藥,而且還是那種藥。
最烈性的藏紅花。
對女子來說的確是大補的藥材,但如果是未婚尚未破身的女子,同時服用了藏紅花與雪蓮,往後怕就是再難生育;不僅如此,這兩種藥合在一起產生的毒素,會讓女子的情慾變得極其旺盛,秦睿的身子本就虛弱至極,如何經得起那般如狼似虎的索取。
顧瑾汐雙眼微微眯着,“爲什麼,怕就要去問問睿王或者蕭太后本身了。”
“太后娘娘如此大費周章,難道就是爲了給您下藥?”葉貞娘不解。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心裡不斷的思索着,皇帝將她賜婚給秦睿這件事情,到底是秦睿自己去求的,還是太后去求的。難道是歡哥哥告訴了睿王,所以睿王要以這樣的方式將她與他綁到一條船上,逼自己給他解毒?
半夏皺着眉頭,“那到底是什麼藥?”
“絕育藥。”葉貞娘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啊?那小姐您……”半夏緊張兮兮地看着顧瑾汐。
“放心。”那湯她喝進去的本來就不多,大都已經吐出來了,催吐催泄,體內那點殘餘的毒性還不至於毀了她的生育。
更何況,蕭太后似乎只是帶着試探,並沒有想到真的絕了她的生育,所以要藥性非常的清淺,讓她有可能回到府裡之後還有救。
不過就算嫁給秦睿,她也沒打算與他有什麼;大家各取所需罷了;或許,是時候找個機會跟這位久未謀面的睿王好好談談了。
時間過得飛快。
顧瑾汐這日起了個大早,早早就等在迎賓樓臨街的雅室內,等着成親王府領兵回朝;西直門,皇帝已經領着文武百官等在那裡。當然進入涼都的都是軍中的將領,至於大軍則駐紮在距離涼都百里外的大山中。
“來了,來了!”
突然聽到陣陣歡呼聲。
放眼朝外望去,只看到那高頭大馬上,身着盔甲的中年男子身後,整齊劃一地跟着數百名親兵,中間兩家華麗的馬車,周遭薄紗清揚,依稀能夠看到裡面俏麗的人影兒。
“二少爺,看小姐,那是二少爺。”
半夏緊張地指着走在稍微靠後的位置出。
顧瑾汐頓時擡手捂着脣,嘴微微開合着卻良久說不出話來,“是二哥,是二哥;他黑了,瘦了。”
“走了,小姐,他們走了。”半夏指着那不斷行進的隊伍。
顧瑾汐搖搖頭拉住想跟上去的半夏,“行了,我們回府。”
“可是小姐……”半夏有些不解。
“班師回朝,皇帝還有宴會,待二少爺回來怕是已經下午了,小姐早些回去也是好的。”葉貞娘面色沉了沉,“今日外面這麼多人,怕就怕有刺客潛伏其中,想來皇帝應該也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顧瑾汐微微頷首,“走吧。”
浩浩蕩蕩的人羣,整個涼都城已經被人擠得水泄不通;兩邊的牌樓上,窗戶全都打開着,那些雲英未嫁的姑娘,初爲人婦的年輕婦人都守在哪裡,或往下丟寫着情詩的手絹,或丟自己修好的香囊,甚至還有那大膽的,整個人順着維持秩序兵官的力道,直直地倒想其中一位將軍。
從迎賓樓出來。
葉貞娘蹙了蹙眉頭,“小姐這人太多了,馬車怕是回不去了。”
“走小路吧。”顧瑾汐看着那已經被人擠得水泄不通,連人都難以通過的大道,眉頭緊皺,“從這邊巷子穿過去就行了。”
葉貞娘點頭,“那小姐小心。”
……
涼都城內,睿王府中。
“爺!”佘卓瞧着半倚在軟榻上,神色慵懶,表情意味不明的秦睿,想到不久之前自己看到的場面,預料到的結果,小心肝兒狠狠地顫了顫,“您沒事吧?”
秦睿手中還緊緊地捏着那捲明黃,雙眼微微眯着,“嗯哼?”
“……”佘卓頓時只覺得脊背陣陣陰風襲來。
“明日成親王大軍班師回朝,聽說夏涼國的惜柔公主和茜月公主來了。”佘卓擡頭飛快地看了秦睿一眼,然後低下頭閉上眼深吸口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傳聞茜月公主心悅成親王世子,所以追到涼都來了!”
秦睿眉梢淺揚,“那又如何?”
“……”佘卓頓時有些無語,那又如何,還能如何,“聽說茜月公主是爲選夫而來。”宮裡的那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給自家爺賜婚,難道是聽說了什麼苗頭,還有薛姑娘那邊……
秦睿冷哼一聲,“年紀不小,是該嫁人了。”
佘卓,“……”
“那爺您對顧小姐……”
“先擱着吧。”玩味似的將那捲明黃扔給佘卓,“收好。”
“是。”佘卓有些不解地捧着那捲明黃,看着秦睿遠去的背影,搖搖頭。
夜涼如水,暮色沉沉。
“小姐,您當真已經決定了嗎?”葉貞娘看着已經換好夜行衣的顧瑾汐,眉頭緊皺;宮裡的宴會到現在還沒有結束,“你如果想跟睿王說清楚,不一定非要現在,改日也可以。”
顧瑾汐眸色沉了沉,“今日兵荒馬亂,是最能混淆視線的時候。”
的確,也只有今日她有這個機會。
蕭太后的舉動讓她想得很明白,怕是至此以後自己與秦睿的一舉一動都會落入旁人的眼中,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爲什麼,秦睿身中一夢千年卻還是不放過他,甚至連她這個未婚妻都要連累遭殃,有些事情,早說清楚早好。
他體內的一夢千年自己是能解,但卻需要付出非常人的代價;如果他能幫自己查到那個黑衣人,查到顧蘇兩家背後的黑手,幫他未嘗不可。
“那我跟小姐一起。”葉貞娘眸色暗了暗,“這是我的底線。”
“也好。”顧瑾汐點點頭。
從顧國公府後門出來,順着大道,兩人穿越小巷,很快來到了睿王府的後院,當葉貞娘抱着顧瑾汐正準備潛入王府的時候,卻看到在不遠處有兩道人影。
顧瑾汐的身子頓時僵硬,身子微微顫抖着;那黑色的人影,那玉色面具,甚至那空氣中瀰漫的味道,她都再熟悉不過。
是他!竟然是他,他在這裡做什麼?
在他的旁邊身着一襲火紅色滾兔毛長袍,頭戴精緻的花冠,周遭一圈兒精緻兔毛團成的毛球,掛在黑色的髮絲旁邊,顯得格外的俏麗;寬帶束腹,腳蹬鹿皮軟靴,腰間還彆着火紅色的皮鞭的姑娘,歪着頭,宛若小鹿般的眼睛閃啊閃啊,“怎麼不歡迎我嗎?”
那穿着打扮很明顯是外族人,如果她猜得不錯應該就是夏涼的兩位公主之一,這麼年輕,只可能是茜月公主。
黑衣男子的眸色沉了沉,端起那大樹底下石桌上早已經涼透的茶水,“茜月,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茜月撅着嘴,“你明明答應了會去找我的,我等了你三年,你不來還不允許我來嗎?”
黑衣男子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
“阿睿。”茜月看着這樣的秦睿,與記憶力毫無二致,甚至整個人更英俊了些,早在三年前她就知道他會是這世上最優秀的男人,想到當初,她的膽子不由得大了些;朝秦睿所在的地方挪動了兩步,然後飛快地自身後環住他的腰,緊緊地擁着他,將臉貼在他的背上,“阿睿,我,我……”
“茜月!”在茜月貼上他之前,他飛快地擡手點住了她的穴道,眸色暗了暗。
隔得很遠,聽不見他們說的話;但藉着睿王府那並不微弱的光卻能很清楚地看清楚他們的動作。女子帶着嬌俏撲上去,男子轉身低着頭,在女子身上摸索着。
顧瑾汐只覺得胸口抽疼了下,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他也有珍視的女子嗎?
呵呵,怪不得,怪不得!
“小姐,您沒事吧?”葉貞娘看着顧瑾汐的模樣,有些擔心。
顧瑾汐搖搖頭,“我們回去吧。”
“可是小姐……”葉貞娘有些不解,他們要辦的事情還沒有辦完呢。
“我說回去。”顧瑾汐壓低嗓音。
猛然那黑衣男子像是感受到異樣的動靜,一把拉起茜月的手臂將她甩出很遠,擡起頭卻只能看到顧瑾汐的背影,哪怕,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也讓他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
是她嗎?這個時辰,她來這裡做什麼?
剛纔,她,都看到了?
黑衣男子的眸色越發的暗沉,眸底風雪肆虐;被粗魯扔到旁邊摔在地上的茜月卻像是不敢置信般看着黑衣男子,“阿睿……”
“滾!”黑衣男子,也就是秦睿,此刻緊緊地捂着胸口。
“阿睿,我……”茜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只是看到秦睿那毫不留情的眸,身子哆嗦了下,“我只是……”
秦睿面色難看到了極致,“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說清楚了,我對你,沒有興趣!”
“不,不是的,阿睿。”茜月不斷的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我已經有婚約了。”
秦睿面容稍冷,想到那巴掌大的小臉,想到那分明害怕又帶着堅定,想到她……他的心就不由得柔軟了些,“她會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說完這話,連他自己的身子都不由得震動了下,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他竟然有了這樣的想法,擡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原來他早已經不知不覺爲她動心了嗎?
“不,我不信!”茜月壓低嗓音低吼。
“不想死就回去。”想到那種可能,想到自己曾經對她所做的,想到她的眼淚;想到那天夜裡,最後她那冰冷再也不復往日柔情的眸光;秦睿頓時只覺得胸口陣陣鈍痛,她對自己死心了嗎?
不,他允許,決不允許!
只要想到那種可能,他就只覺得胸口撕扯般的疼痛;他不是秦襄,撩撥了他,她就別想逃;這輩子除了嫁給他,誰敢娶她,她就殺了誰!
隱隱地,眸底泛着血紅的厲芒。
從未見過這樣的秦睿,茜月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幾步,艱難的吞了口唾沫,“不,我,我,我不要。”
“那你想死?”秦睿聲音冷厲。
只要想到顧瑾汐有可能像對秦襄死心一般對他也死心了,他就只覺得胸口悶痛不已。
“我……”茜月艱難的吞了口唾沫搖搖頭。
“那就滾!”
秦睿說着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再給茜月一個,足尖輕點飛快地翻身進入睿王府,只留下茜月雙手抱膝,嚶嚶哭泣。
“爺,您沒事吧?”
瞧着剛從外面回來,面色難看的秦睿,佘卓小心肝兒顫了顫。
“沒事。”
秦睿冷聲,擡手正準備解開腰帶,可想到剛纔看到的背影,不知道爲什麼鬼使神差的放下手,“你親自將茜月送回驛站,注意別讓旁人發現了,我出去一趟。”
“是。”佘卓認命地點頭。
到底是他國公主,總不能讓人家公主在外面的石頭上坐一夜吧。
慕汐閣。
顧瑾汐態度強硬的遣走半夏和葉貞娘,靠在軟榻上,眼淚不斷的往外;像是不要錢一般。有些事情,縱使知道不可能了,可當真在看到時卻仍舊止不住的心疼。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閉上眼,深吸口氣;他不是她該愛上的人,趁着現在還來得及,把心收回來,小心翼翼的收藏好,珍貴如它,不該輕易交付的。
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她不死不休的仇人。
想到這裡,心疼,委屈,憤怒;心底百味雜陳。只稍微冷靜些後,又不禁有些懷疑,那個人他怎麼會出現在睿王府,瞧那模樣,還跟茜月公主熟識;本王,她幾乎已經排查了涼都所有封王的人,難道她的方向根本就是錯的,那個人是別國的王爺?
可別國的王爺如何能初入皇家行館宛若自家後院,不,不對。
肯定是哪裡弄錯了。
明明真相就要呼之欲出,可偏偏又好像卡在哪裡。
一夜無眠。
隔天。
因爲顧子楚回來的緣故,衆人都聚在主院用早膳;甚至平日深居內院的秋姨娘和孟姨娘都出來了,只是坐在單獨的小桌上。
“小妹。”顧瑾汐剛走進主院,顧子楚就贏了上來。
“二哥。”
顧瑾汐擡起頭,打量着顧子楚與記憶中相比他黑了,瘦了;可是更精幹了。
“怎麼哭過了?”顧子楚低下頭看到顧瑾汐的眼睛,頓時面色沉了下來,“誰欺負你了告訴二哥!”
顧瑾汐搖搖頭,“沒有,這不是因爲二哥要回來了太興奮所以睡不着嘛。”
“真的?”顧子楚眉梢挑了挑,眼底卻是壓抑不住的欣喜。
“真的,比珍珠還真。”顧瑾汐挽着顧子楚的手臂,拖着他往屋內走,“時辰不早了,待會兒娘和子安該餓了。對了,二哥看過子安了嗎?”
顧子楚搖搖頭,“你以爲人人都跟你這個小懶貓一樣。對了那兩個賤人呢?”
“算了。”顧瑾汐扯了扯顧子楚的衣袖,瞧着從門外走進來的顧老夫人道,“娘和子安母子均安,就當是給子安積福了。”
縱然那黑衣男子救走了柳姨娘,可這麼幾日,葉貞娘發動了手底下所有人竟是連半點柳姨娘的消息都沒有打探到,既然那個人不打算再讓柳姨娘來禍害他們家,那有些事情就當是不知道好了。
顧子楚輕哼一聲。
顧老夫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上下打量着顧子楚,“嗯,好,不錯。”說着,眼角掛着在旁邊抱着小子安笑得開心的顧子騫,“我顧家就需要你這樣的好兒郎!”
“祖母過獎了。”
對顧老夫人,顧家三兄弟本來就是尊敬有餘,卻是不喜;尤其是在發生了蘇怡難產的事情之後,她對柳姨娘和顧瑾瀾的包庇,更是讓人寒心。
顧子楚本是算着能敢在蘇怡生產之前回來的,誰知卻……
“嗯,回來好生養養,還是身子重要。”顧老夫人看着顧子楚,又義正言辭的說了幾句什麼光耀門楣的話,聽得人很倒胃口。
顧子楚瞧着顧瑾汐蹙眉的模樣,待顧老夫人離開之後就以很久沒回涼都爲藉口拉着她出去逛街了,將府上所有的庶務都交給了顧子騫。
但顧子騫是肯吃虧的人嗎?
轉手就叫來府上的傅大管家,然後大搖大擺地跟在顧子楚和顧瑾汐的身後出了門。如果連府上簡單的庶務都處理不了,那他這官家也就不用做了;傅管家也只能硬着頭皮。
“啊——”
從顧國公府出來,顧瑾汐深吸口氣,面色也好了很多。
早上的涼都,除卻炎熱,帶着點點涼風,大街上早已經是人來人往,叫賣聲,吆喝聲;兩邊的小攤,茶水,糕點;水果,胭脂等。
“好久沒有這般輕鬆過了。”顧子楚轉頭看着顧瑾汐,“兩年不見,小妹瘦了不少,是不是子騫那臭小子欺負你了?”
顧子騫從後面追上來,剛好聽到這句,“二哥,你別亂說;你問汐兒,我欺負她了嗎?”
“嗯哼。”顧子楚挑眉。
“好啦,二哥,三哥,別鬧了。”
接到周圍街坊傳來的異樣目光,顧瑾汐只覺得臉頰泛着微紅,輕輕扯了扯顧子楚和顧子騫的衣袖,剛好走到迎賓樓的大門前。
“剛纔奴婢看兩位少爺和小姐都沒怎麼用東西,不如在這裡歇歇腳,順便吃點茶點。”半夏素來懂顧瑾汐的心思,趕緊開口道。
顧子楚聞言,頓時面色沉了下來,“也好。妹妹可別餓着了。”
“這裡還是我比較熟。”顧子騫揚眉,擡腳踏入迎賓樓,“掌櫃的,老地方。”
“原來是顧三爺,請。”掌櫃的見狀,趕緊迎了上來。
顧子楚頓時眉梢揚了揚,拉着顧瑾汐,臉上還帶着笑意,“看來這臭小子在涼都混得不錯嘛!”
“三哥的確不錯。”顧瑾汐嘴角帶着淺淡的笑。
轉頭,猛然在二樓某個沒有關門的雅室中,看到了茜月公主和秦睿坐在一起,瞧着那茜月公主似乎有些委屈,秦睿皺着眉頭的模樣;不過很快,茜月公主就笑了;兩人有說有笑的。
見顧瑾汐的動作停頓,顧子楚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茜月公主,她怎麼在這裡?”
“沒事,二哥,我們走吧,別讓三哥久等了。”顧瑾汐心底有些疑惑,這茜月公主在涼都的熟人可真是不少。
顧子楚卻是動作頓了頓,“那是睿王?”
“嗯。”顧瑾汐輕輕應聲。
“你的未婚夫!”顧子楚的語氣沉了沉。
意識到身邊的氣氛陡然沉了下來,顧瑾汐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聽見“砰”的一聲;她趕緊追上去,“二哥,你做什麼。”
“他欺人太甚!”顧子楚眸中帶着熊熊怒火瞪着秦睿,“你這是什麼意思?”
顧瑾汐拉着顧子楚,連連朝秦睿道歉,“睿王抱歉,我二哥他性子衝動了些;改日瑾汐再上門道歉,二哥,我們走。”
“小妹!”顧子楚哪裡能容忍得了,指着秦睿,“別以爲你是王爺就能玩弄人的感情,你既然喜歡茜月郡主,想去夏涼做駙馬就最好跟皇上說清楚,我小妹可不是能任由你們皇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的!”
“二哥!”顧瑾汐壓低嗓音低吼。
顧子楚僵着脖子,雙眸圓瞪。
秦睿卻是饒有興致地看着顧瑾汐,“汐兒,你三哥對我似乎有些誤會。”
“轟——”
顧瑾汐頓時只覺得腦袋裡一陣轟隆隆的,轉頭看着秦睿,嘴角微微扯了扯,“睿王,這……抱歉,我……”
“咱們是未婚夫妻,不用抱歉。”秦睿淡淡的笑着,溫潤如玉,拉着顧瑾汐的手不容她拒絕般,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聞着她身上清淺的芬芳,只覺得神清氣爽,轉頭看向茜月公主,“介紹一下,我的未婚妻,顧國公府嫡出的小姐顧瑾汐。”
“你就是顧瑾汐?”茜月上下打量着顧瑾汐,不得不說,跟顧瑾汐比起來,她這個公主也有些自愧弗如,倒不是說長相;而是那股氣度。
縱使在這般難堪的場景之下,她卻能夠這般的雍容華貴,進退有度,甚至被人鉗制還能保持着淡雅溫和的笑容,“久仰大名。”
“參見茜月公主,饒了兩位的興致,抱歉。”顧瑾汐朝茜月公主淡淡的笑了笑;掙扎着想要掙脫秦睿的懷抱,可秦睿卻像是抱上癮了般。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顧子楚見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秦睿,你放開我妹妹!”
“睿王。”
聞聲趕來的顧子騫見狀,一把抓着顧瑾汐的手看着秦睿,“男女授受不親,還請睿王自重!”
“呵呵,未來的二哥,三哥;汐兒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不知道爲什麼,在感受到顧瑾汐對秦睿這個身份似乎並沒有那麼牴觸之後,秦睿頓時心情大好;或許,他可以用這個身份接近她,培養感情;待成親有了孩子之後,便是她知道了自己是那個人又如何,木已成舟,更何況他會用十倍百倍的好,來讓她忘記當初的那些傷。
只要想到自己曾經對她說過那些傷人的話,他就恨不能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不過他卻從不後悔。
沒有以前,便不會有現在;即使他明白得晚了些,但她曾經動過心,不是嗎?只要動過心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他相信。
顧子騫面色難看,語氣冰冷不復往昔,“擔不起,汐兒是我們的妹妹,照顧是應該的;倒是睿王,還請睿王也自重,別給顧國公府難堪。”
如果顧家當真要反擊,皇家想要壓下去,至少也得脫層皮。
“……”
秦睿轉頭,看向顧瑾汐,視線中帶着柔柔的濃情,弄得顧瑾汐好不自在;拉着顧子騫和顧子楚,“三哥,二哥,我們走吧。”
“哼!”顧子楚面色難看。
知道自己剛纔衝動了些,可想到那秦睿頂着自己未來妹夫的旗號竟然在外面勾三搭四,他就忍不住氣打一處來。
“你和爹到底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讓妹妹擺脫了秦襄,又來一個秦睿?”
顧子騫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以爲我們願意?”
“哼。”顧子楚輕哼,“妹妹你放心,那秦睿如果膽敢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來,二哥拼着軍功不要也要給你討回一個公道!”
顧子騫那雙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着,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顧瑾汐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好了二哥;那八字還沒一撇呢,沒有成親之前誰知道會是怎麼樣的?”更何況她還能指望秦睿能爲了他守身如玉嗎?
要知道秦睿已經二十二了,比她可是整整大了十歲。
皇家的人,最不知道貞操爲何物;當年知曉自己與秦襄有婚約之後她就明白自己往後會過着與旁人共事一夫的日子,所以對秦襄的側妃,侍妾她從來沒有怨過;但結果呢。所以秦睿,她會找時間跟他說清楚,他們之間各取所需,男歡女愛那種東西,她不需要。
“你……”顧子楚有些怒其不爭。
“二哥,你怎麼還是這麼衝動。”顧子騫搖搖頭,“今兒的事如果傳到宮裡,怕又是免不了一陣騷動了,顧家如今風頭正盛,自然少不了那些紅眼的。”
顧子楚冷哼一聲。
“若當真傳到了宮裡面也好。”顧瑾汐贊同地看向顧子騫,再抓頭看向顧子楚的時候,輕嘆口氣,“如今的顧家,軍政商,遲早會惹皇家忌憚的;二哥你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參將之位,再往上便是手掌軍權的將軍了,皇家怕是容忍不得。”
“……”顧子楚只是衝動卻不笨,“對了,蘇家那幾個人是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就這麼回事兒唄。”顧子騫聳了聳肩。
顧瑾汐頓時皺了皺眉頭,“二哥,你見過她們了?”
“昨天晚上夜裡,那個蘇岑跑過來說是給我送衣裳,老子……我還需要她送衣裳?”顧子楚癟癟嘴,還不忘討好顧瑾汐,“還是妹妹給準備的衣裳最合身了。”
“馬屁精!”顧子騫低聲喃喃。
“二哥,你最好小心些。”
昨兒夜裡本來想等顧子楚回來的,可到底因爲那個人的緣故,原本想要做的事情也沒有做到,好在二哥素來對那些女人沒什麼好感。
“怎麼說?”顧子楚冷聲,眉頭緊皺,“不是說蘇家一直在生母親的氣,跟我們顧家老死不相往來的嗎?那蘇家兄妹怎麼又?”
“這話你可萬萬不能在娘面前提起。”顧子騫壓低嗓音。
“我知道。”顧子楚帶着不耐,眼底卻一直盯着顧瑾汐,“到底怎麼回事妹妹?”
顧瑾汐搖搖頭,“他們是與柳姨娘、顧瑾瀾一道來的涼都,說是爲了蘇堯下屆恩科,提前來準備準備的;不過我瞧着蘇岑和蘇夢兩姐妹城府極深,最好小心些。”
“哪有什麼好小心的。”顧子楚不以爲意。
“也是,就算她們想嫁入顧國公府也看不上你!”顧子騫冷哼。
“你說什麼?”顧子楚頓時驚呆了,“妹妹,這,是真的?”
顧瑾汐點點頭,“我看蘇家那兩姐妹不是簡單的,所以才讓你們最好小心些,給你們準備的香囊裡面有讓人清醒的藥,記得帶在身上。”說着,像是想起什麼,“對了二哥、三哥有空你們與爹孃說說,提前準備準備子安的滿月禮,最好是提前將他入族譜。”
“爲什麼?”顧子騫不解。
“蘇家大房無子。”顧瑾汐點到即止。
顧子騫眉頭緊皺,雙眸泛着精光,“她們敢!”
“娘一直念着蘇家的救命之恩,就這短短几日我不理事,她們就從娘手中騙走了近萬兩銀子,你說她們還有什麼不敢的。”顧瑾汐輕哼一聲,“對了聽說這幾日蘇岑和官媒黃大人走得極近,你可知道她在做什麼?”
顧子騫搖搖頭,“這我倒沒有注意,我讓莫雨去查一查。”
“嗯。”顧瑾汐點點頭。
顧子楚在旁邊看着兩人,腦門一頭霧水,“你們到底再說什麼?”
“這兩日二哥自己小心些就是,對了不是說夏涼國的公主是來選駙馬的嗎?爲什麼沒有聽到皇宮那邊有動靜?”顧瑾汐面帶不解。
顧子楚癟癟嘴,“大軍班師回朝,昨夜又是狂歡一整夜,怕是需要兩日恢復力氣。”
“聽說茜月公主心悅秦憶世子,怎麼回事?”顧瑾汐來了興致。
“謠傳而已。”顧子楚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
兄妹三人正說着話,突然一道黑色的人影自暗處閃身而出,顧子楚本能地就要動手卻被顧子騫阻止了,“二哥,住手!”
“爺,成親王世子攜夫人拜訪,老爺讓你們速速回府。”黑色人影有條不紊的說道,然後飛快地一個閃身就沒入暗處。
顧子楚轉頭打量着顧子騫。
“二哥,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顧子騫有些不自在地列了列身子,擡手摸了摸鼻頭。
“哼。”顧子楚眸色一暗。
看起來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弟弟也是不簡單的,剛纔那進屋的黑衣人,便是自己也不敢保證能在不驚動房間里人的情況下進入,還有子騫,他竟然比自己先注意到那黑衣人;只能夠說明他身懷不俗的武功。他,當真是人們口中的涼都混世魔王?
回到顧國公府的時候。
不僅僅是秦憶和雲氏,甚至連成親王和秦念也都早已經等在那裡。
顧子楚見狀趕緊上前,“末將參見將軍!”
“呵呵,原來是子楚啊,快,快起來。”成親王連連擺手,“回了涼都,就沒有將軍了。”
“末將……子楚謝王爺恩典。”顧子楚也不是那等不知變通的。
秦念見了顧瑾汐趕緊迎上來,“瑾汐。”
“郡主。”顧瑾汐微微頷首,“參見王爺,世子,世子妃。”
“你太客氣了。”秦念拉着顧瑾汐的手癟癟嘴,不過因爲之前秦憶特地囑咐過倒是沒有將顧瑾汐是她們救命恩人的話說出來,只是雲氏和秦念再看向顧瑾汐的眼色,格外的火熱罷了。
顧瑾汐視線落在雲氏的懷中,“孩子怎麼樣?”
“已經四個月了。”雲氏臉上帶着笑,“顧小姐要不要抱抱他。”
“好啊。”
因爲顧子安的緣故,近來顧瑾汐對小孩子特別有好感;小心翼翼地從雲氏手中接過孩子,低下頭,看着那揉揉嫩嫩的一團,“有名字了嗎?”
“小名叫團團,大名,沒定呢。”雲氏擡起頭,朝秦憶溫婉的笑笑。
秦憶始終攬着她,英俊略嫌有些黑的臉上帶着滿足,到底是秦氏一族的男子,英俊不下秦襄,許是因着常年在戰場上打滾的緣故,眉宇間有着一股常人沒有的硬氣,擡起頭看向顧瑾汐,“顧小姐有什麼好名字嗎?”
“呵呵,小團團的名字自然是要祖父來取的。”顧瑾汐擡手輕輕逗弄這團團,轉頭看向成親王,“想必成親王早已經有計較了吧。”
成親王看着顧瑾汐哈哈大笑,對顧瑾汐的好感更添一分,當即大手一揮,“就叫秦逸。”
“安逸順遂,一生無虞;是個好名字。”顧瑾汐低着頭淡淡的笑着。
“呵呵,顧小姐果真如傳聞般,聰慧伶俐。”成親王倒是高看了顧瑾汐一眼。
“咯,咯咯!”
突然顧瑾汐懷中的團團醒了過來,擡頭看到顧瑾汐的時候,竟然“咯咯”的笑了起來,讓顧瑾汐不由得大驚,“笑了,他對我笑了。”
“真的,夫君,咱們的兒子笑了。”雲氏也異常的驚奇。
“嗯。”秦憶點點頭。
要知道團團可是隻認雲氏和秦念,旁人抱着,便是睡着都會很快醒來,可在顧瑾汐懷中不僅沒有醒,醒來之後還笑了。
顧淮在旁邊看了樂道,“我家子安也最喜歡他姐,汐兒是個有孩子緣的。”
“那是我妹妹最討人喜歡了。”顧子楚不由得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場景,頓時不由得有些大囧。
成親王與顧淮又聊了半晌。
良久之後,成親王擡起頭看向顧瑾汐,四下看着周遭的下人,眉頭緊皺可有有些開不了口的模樣,“顧國公可否屏退下人?”
“這……”顧淮也有些好奇。
“日上中天也太熱了些,成親王,世子,世子妃,郡主,屋裡請。”
接到成親王那灼熱的目光,顧瑾汐猛然心裡驚了驚,大抵心中有了些計較,趕緊揚聲道,自己則率先走向屋內。
“也好。”成親王連連點頭。
顧子楚卻是摸了摸後腦勺,看了看天,明明不熱的嘛。
“二哥,快走。”顧子騫見顧子楚來愣着,趕緊扯了他一把。
到了屋內之後。
顧瑾汐讓傅管家將所有的下人都清了,顧子騫特地讓莫雨將周遭的暗子都清了一遍,然後她這才擡頭看着震驚中的成親王道,“王爺此來,怕不僅僅是爲了當初的事情。”
“呵呵,念念一直誇獎顧小姐聰慧不是旁人能比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成親王見顧淮尚未回過神來,顧瑾汐卻已經明白,頓時哈哈大笑着,不過很快面色就暗了下來,連帶着語氣都不由得染上了三分憂色。
秦憶和雲氏面面相覷,相顧無言,只是嚅了嚅脣。
“成親王有話直說就是。”顧瑾汐低下頭看着懷中的團團,“就算是看在成親王對我二哥照顧有加的份上,瑾汐也不會見死不救。”
“哎……”
見顧瑾汐已經猜到,成親王也就不再隱瞞了,“十年了,十年了!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可聽韻兒和念念說起你的醫術,我又……”
“本來不該的,但希望顧小姐能隨我去見一個人。”成親王低着頭,臉上竟然漸漸染上了老態,他輕輕地嘆口氣,“這個人情況比較特殊,還請顧小姐原諒。”
顧瑾汐低下頭,淡淡地笑着,“是成親王妃吧。”
轟——
頓時,整個屋內的人,包括成親王全都呆愣住了。
秦憶和秦念轉頭死死地盯着成親王,“父王!”
“你,你怎麼知道?”成親王看着顧瑾汐,搖搖頭,“你……”
“聽聞當年成親王與王妃情深不渝,甚至後院只有她一人。”顧瑾汐低下頭淡淡的笑着,她爲什麼知道,因爲當年成親王戰死之後,她曾聽顧瑾瀾說過,成親王妃本來就沒有死,不過是爲了讓他娶繼妃過門,所以皇家對成親王妃做了手腳。
本來是想直接弄死她的,誰知道她卻好像是身體有抗性一般,不管怎麼樣都只能讓她如活死人一般。
“能夠讓成親王如此紆尊降貴,除了她,瑾汐想不到第二個人。”
顧瑾汐清淺淡笑,“不知瑾汐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