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衛風疾步衝到後廳東廂房內,只見父母俱都坐在椅中,滿臉的愁容,便扯開嗓門大聲嚷道:“爹!娘!我回來啦!你們倆也真是的,怕女兒嫁不出去麼?這麼着急給我找婆家,找的還是那縣令的醜兒子!呸!我纔不要他呢。”
見女兒平安回來,黃靈靈的父母均是面露喜色。又見女兒手拉着一個高大俊美的少年,一身府中家僕的打扮,又是齊齊一怔。
黃父用力咳了一聲,起身上前,打量着衛風,皺眉道:“你……新來的?是不是王管家帶來的人?”只因平日府裡招置家僕的事情全由王管家一手操辦,是故他纔有此一問。
衛風心念電轉,恭恭敬敬地叫道:“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我這……這邊有禮了!”說着躬了躬身子。
他本是想說“小婿我這廂有禮了”,但臨到嘴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心下不由自怨自責:“媽媽的,早知道當年多讀些書就好了,臨到這種關鍵時刻也能拿出來充充數,裝個有學問的……”
黃父微微一驚,吃吃道:“你……你………叫我們什麼?”
衛風盡力堆出一臉的微笑來,道:“叫你們岳父岳母啊!”
黃靈靈在一旁插口道:“哎呀,爹!你當人家是咱們府中的僕人麼。告訴你罷,他是我……是我找來的丈夫。”
黃父知道女兒素來最喜蠻攪胡鬧,臉色一沉,道:“胡鬧,真是胡鬧!你一個女孩兒家,居然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黃靈靈抗聲道:“誰胡鬧了?他就是我丈夫嘛!我們已經……已經有那種事了……”
“啊!”黃靈靈的父母齊齊驚呼出聲,顫聲道:“你說的是……是真的?”
黃靈靈撇了撇嘴,不以爲然地道:“自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們問他啊。”說着指了指衛風。
衛風大是尷尬,低頭瞟了她一眼,暗罵:“渾蛋個小娘皮的,怎麼一點也不知道羞恥?本少爺都覺得這事丟人,你竟然就說了出來。嘿!你是比本少爺有種!你的臉皮是比本少爺的厚!”
黃靈靈的父母察言觀色之下,已知女兒說的不假,面面相覷之下,不由搖頭嘆氣。
黃夫人面帶急色,道:“這可怎麼辦?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縣太爺那邊該怎麼回話?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啊,可不能把咱們的女兒嫁給縣太爺的兒子……聽人說他不是個好人……”
“唉!”黃父長聲嘆道:“我也不捨得把咱們女兒嫁給他?只是……縣太爺是這平陽的父母官,能一手遮天;他們的兒子趙武又是個橫行霸道的惡徒,還懂得些武藝。怕只怕他們以後會尋藉口跟咱們過不會!唉,難啊!難啊!”
瞪了黃靈靈一眼,又道:“這事也怪你!你不守在閨房裡學些女工刺繡什麼的,整日裡在街上東溜西逛……結果被縣太爺的兒子看到了。他剛纔差人來說媒,還說要明日送來聘禮壓金,看樣子是非要跟咱們結親不可了!”
黃靈靈柳眉倒豎,氣鼓鼓地道:“縣太爺的兒子又怎麼了?別人怕他,我可不怕!瘋子,咱們走,這就找那趙武論理去!”
“你叫誰瘋子?”衛風正色道:“本少……咳咳,我名字叫衛風,不叫瘋子,我知道麼?”
黃靈靈道:“知道啦!衛風對不對?你跟不跟我一起去縣衙?”
衛風大聲道:“去!怎麼不去?我一聽岳父岳母大人說那姓趙的怎麼怎麼的壞法,氣就不打一處來!***,就是你不去,我也要去的!我一定要狠狠教訓教訓那姓趙的,替岳父岳母大人出口鳥氣!”
黃靈靈的父母眼見他兩人不知天高地厚,竟要相攜去縣衙尋事,不由嚇了一跳,正欲勸阻時,黃靈靈已拉着衛風跑出了大門,徑直奔向縣衙方向。
黃父驚得冷汗直冒,慌忙追出門來,卻早不見了兩人的身影,急得跺腳連連,道:“要糟!要糟!怎麼能去惹縣太爺?怎麼能惹縣太爺?老天爺保佑啊!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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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縣的縣令名叫趙富龍,是二年前花了五萬兩銀子捐來的官兒。
趙富龍在任其間,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暴斂錢財,他審過的案子當中,十有八九是些冤案錯案。他兒子趙武依權仗勢,在平陽縣城內橫行霸道,無惡不作。父子兩人一昏一惡,百姓們自是怨聲載道,苦不堪言。但趙富龍爲人極是圓滑,捨得花錢巴結上司,討得上司的歡心,因此他這個縣令之位至今仍是坐得穩穩固固。
平陽縣衙位於縣城的中心地帶,平素里人來人往,極是熱鬧。當黃靈靈與衛風趕到縣衙大門前時,那裡已經被衆多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兩人均是少年心性,見了這等場面,登時好奇心起,渾然忘了此來的目的。
黃靈靈身材嬌小,看不到縣衙內的情形,在人羣外又蹦又跳,急道:“裡面是什麼事啊?哎呀呀,什麼都看不到!急死我啦!急死我啦!”
她本想撥開人羣,擠到前面去看,但衆百姓一個個摩肩接踵,胸背相貼,捱得緊緊的,哪裡能擠得進去?
衛風見她急得滿面通紅,額頭上滲出汗來,道:“瞧你個猴急的樣子!算啦算啦,還是我幫你一把!”說着雙臂探出,掐住她的小蠻腰,將她高高舉起。
黃靈靈向裡看了幾眼,搖頭道:“不行啊!我還是看不太清楚。小風,你的力氣大,幫我將人擠開了,咱們到裡面去看!”
衛風放下了她,眼珠兒轉了轉,登時有了主意,嘻嘻笑道:“有本少爺在,還用得了擠麼?你跟在我後面,瞧我的!”
黃靈靈大不以爲然,說道:“不擠進去,難道還能飛進去?”
衛風嘿嘿一笑,將衣領向上提了提,遮住了大半邊臉龐,放開喉嚨大聲嚷叫:“天花啊!天花啊!各位大哥大姐大叔大嬸大伯大爺們,小子我一不小心染上了該死的天花病!哪位行行好,給瞧瞧啊……哎呀呀……難受啊……”
須知天花乃是種極爲厲害的傳染病症,中者難愈,即便是僥倖不死,也免不了會在臉上留下無數麻點,模樣兒變得極是醜陋。衆百姓聽了衛風的大叫之聲,紛紛回頭來看,見他掩着臉孔,只道真的患上了天花病,各自心下驚懼。衛風所到之處,衆百姓忙不迭地向兩旁避閃。
有些百姓見黃靈靈緊跟在衛風身後,面上喜意盈盈,心下不免納悶,想道:“這小姑娘瘋了不成?漂漂亮亮的一個人兒,也不怕染上了天花病!”
豈不知黃靈靈此時卻是暗暗竊喜。她扯着衛風的後衣襟站到了縣衙大門前,猛力推了衛風一把,喜滋滋地道:“小風,嘻嘻……還是你這法子妙啊,沒費吹灰之力就進來了!嗯,回去了我要賞你……”
衛風放下了掩着臉面的衣襟,“嘿”的一聲,界面道:“賞我什麼呢?難道是……那個……那個……”口中說着,雙眼已經盯上了黃靈靈高聳的胸脯。
黃靈靈登時省悟,俏臉微紅,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下,啐道:“呸,你這個壞東西!你想歪啦,我說的是賞你銀子,誰要跟你……跟你那個……”
衛風大聲道:“操啊!你說我是壞東西?嘿嘿……難道你不想我對你‘壞’麼?”他說到“壞”字時,故意將語氣加重了些,然後又不懷好意地吃吃一笑。
黃靈靈白了他一眼,道:“我不理你啦!”扭頭向縣衙內的大堂上瞧去。
那些百姓本已遠遠避了開去,但此刻眼見他二人嘻嘻哈哈的又說又笑,而衛風臉上乾乾淨淨,哪裡有半點患上了天花的跡象?這才知道上了兩個少年的當兒,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有幾名百姓本欲上前斥責衛風幾句,但情知這裡是公堂要地,大聲喧譁不得,便也只得作罷。
於是衆百姓搖頭嘆氣,重又緩緩圍聚到縣衙門前,凝神觀看縣令審案。
只見縣令趙富龍端坐在大堂暖閣後的太師椅中,神情肅然。他面前的黑漆公案上放着文房四寶、印盒、驚堂木及發令籤等審案用物。閣前左右兩側的青石板上分別跪着三人,低垂着頭,看不清相貌,顯然是案件的雙方當事者。
衛風在黃靈靈耳邊呵了口氣,低聲道:“你不是要找縣太爺的兒子討理麼?進去問縣太爺他兒子在哪裡呢。找到了他兒子,我幫你教訓他!”
黃靈靈道:“不急了。我這可是頭一次看縣太爺審案,不知道好不好玩……嗯,等他審完了再說。”
話音剛落,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卻是趙富龍用驚堂木在公案上拍了一下,大聲道:“原告趙氏,你控訴被告楊天虎姦淫一事,可有真憑實證?”
大堂東側跪着的一名年輕女子緩緩擡起頭來,滿臉淚花,泣道:“老爺明鑑:昨晚我丈夫出門在外,家中就剩我和兒子兩人,不想楊天虎半夜裡偷偷翻牆進到我家院內,強行將我……將我姦淫……小兒當時也在場了,老爺可以問他……”對跪在身邊的一名男童道:“宣兒,你把咋晚上看到的事情說給趙老爺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