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文從鶴鬆苑出來後徑直回了章秀苑,大夫人擔心的問:“老爺,母親可是說了什麼?”
蕭永文點點頭,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許久他才吞吞吐吐的說:“夫人,母親說…讓寒蘇收了冰露做通房,若冰露有孕,便擡做姨娘,母親的理由是,落落體寒,不易生子,便讓冰露…”
大夫人驚的站起身,“母親怎麼能這麼做?當初我嫁進來的時候她就以我鬧騰爲由,讓你擡了通房,後來生了老三寒雷擡了姨娘,現在還用這招?落落和寒蘇昨天才成親,今天就要給寒蘇塞通房?她平時不都不管寒蘇的嗎?今天怎麼這麼‘好心’?”
“夫人莫氣,爲夫的拒絕了,畢竟寒蘇和落落纔剛剛成親,而且又是先帝遺詔賜婚,況且雲柳先生的醫術高超,他還沒說什麼呢,更何況寒蘇和落落都才十三歲,過了生辰也才十四,這個時候就給寒蘇安排通房和姨娘,實在太早了。”
大夫人悶悶的坐下,“她既然生了這心思,斷不會輕易放下的。”
蕭永文知道他母親的性子,跟先帝一般無二,更有甚者,有過之無不及,起碼先帝從不曾懷疑過他的兒子不是他的,但母親卻一直懷疑寒蘇不是她的孫子!
“我會跟寒蘇說的,讓他和落落好好說說,他們倆都是聰明的孩子,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吧,咱們啊,什麼忙都幫不上他們,只要不給他們添亂就好。”
……
“什麼?”蘇清又驚又怒,她跟蕭寒蘇纔剛剛成親,竟然就有人想要給蕭寒蘇納妾?
蘇清驚怒之後。突然平靜了,她輕咬下脣,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低垂,誰都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許久她竟然笑了,“我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果然,夜路走多了是會遇到鬼。”
夜藍聽着蘇清這話不由得擔心了起來:“五少夫人。你該不會想不開吧?”
蘇清擡頭。疑惑的問:“有什麼想不開的?蕭寒蘇他不是沒表態嗎?我何必在乎別人的想法?再說蕭寒蘇論長相,就是青樓的紅牌都比不上吧?論身世,他是王府世子的嫡子。多的是人等着給他當小妾,通房的,尤其咱們偃雲軒現在就有一個不是嗎?這件事先等他做出迴應再說,總不好他還什麼都沒說。咱們先自亂了陣腳吧?我還沒那麼沉不住氣。”
她是明白她心悅蕭寒蘇了,可蕭寒蘇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她還不敢確定,她只能說他對她態度曖昧不明,應該也是喜歡她的。可聽不到他親口承認,她終是不能安心。
她是一個現代人,絕對不會爲了一個不在乎自己的男子而去跟別人爭什麼搶什麼。誰沒了誰還不一樣活的好好的?如果他也同樣在乎她,她是打死都不會把他讓出去的。
她就是這樣的人。做事喜歡黑白分明,有理有據,感情也是。
夜藍嘆氣,“這老夫人也是,五少夫人連十四都不滿呢,她難道還妄想着明天就抱上曾孫?想的不要太美好不好,再者說了,你和五少爺的婚事又是先皇遺詔賜婚,她怎麼能這麼做呢?”
樂藍哼了哼:“還不是聽了蒙古大夫的話,說什麼咱們姑娘體寒,不易受孕,我呸,柳管事都說了沒事,他都已經用藥控制過了,絕對不影響以後,但姑娘現在小,也不適合圓…”
說到這她臉紅了紅,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蘇清好笑的說:“樂藍,連不易受孕這話你都說了,還差圓房兩個字了?”
樂藍的臉紅的能滴血了,她剛剛還不是看姑娘受了委屈,心裡憤恨,這才說的嗎?姑娘竟然還故意打趣她,姑娘太壞了:“哼,不理你了,明天不給你做好吃的!”
說完她跺了兩下腳就要跑出屋子,結果一回頭剛好撞進剛走進來的水風的懷裡,“怎麼了?”
樂藍這回不止臉紅了,連脖子都紅了,蘇清想,樂藍會不會全身都紅了?這是不是被煮了?
“沒你事,別管我!”樂藍推了推水風,但沒推動,氣的她雙腳一起跺“你讓開!”
“水風你可不能讓,我們剛剛說要把樂藍許配給你,她害羞了,正要跑呢!”蘇清故意調侃。
水風一聽雙眼閃亮,樂藍惱羞成怒,趁着水風發愣的空檔,她狠狠的推開水風跑了,水風看着樂藍的背影,傻傻的笑了,谷藍一見可忍不住了,撲哧就笑了出來:“逗你的,你也信!”
“哎喲,這姑娘升級成了五少夫人還是那麼惡趣味?”
蘇清沒搭理他,“你來是做什麼的?”
水風說:“我父親已經去跟王爺和蕭大人說過了,王爺的意思是讓五少夫人和五少爺自己決定,他說你們都大了,自己的事自己決定就好,慎重點,做了什麼決定,只要自己不後悔就行。”
蘇清沉默,王爺他是個精明的,自然知道她和蕭寒蘇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他也拿不準她和蕭寒蘇到底會不會有感情,如果有感情,他們自己決定多半是不許蕭寒蘇納妾了,因爲蕭家有祖訓…
不過蕭家這祖訓權當是擺設了,不然蕭大人和三老爺怎麼都有妾?
相反,如果沒感情,那麼兩人多半也不會在乎蕭寒蘇納不納妾的問題了,只是王爺也說了,只要自己不後悔就行,這是要他們慎重考慮,看來他也是不同意蕭寒蘇納妾的吧?
再說了,她不就是小點嗎?等她長大了,誰說她不能誕育子嗣了?
看着蘇清沉默,幾個人都開始擔心了,剛要準備開口詢問她的時候,蕭寒蘇回來了,他一揮手就打發他們都下去了。
蘇清看着蕭寒蘇問:“有話要跟我說?”
蕭寒蘇點頭,蘇清說。“說吧,我在聽。”
蕭寒蘇面對蘇清這麼坦然的態度,他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她…始終是我祖母,雖然我不贊同她的做法,不過你也不要生氣。她只是想要針對你我罷了。反正我不在乎。畢竟我都被她懷疑了那麼多年了,早就不氣了,她做什麼我都不會氣。至於你…”
蘇清出聲打斷他的話說,“蕭寒蘇,如果你要說的是這個,就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爲什麼這麼遷就她,只因爲她是你的長輩。是伴隨你祖父一生的人,是你父親的親生母親,而且她待你父親…聽說是極好的,就衝這一點。你作爲孫兒就該孝順,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這話不用說了。”
蕭寒蘇嗯了一聲然後點點頭。沉默。
兩個人大約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蕭寒蘇問:“你覺不覺得你是被你自己坑了?”
蘇清點頭:“我覺得也是。我哪裡想到這個問題了,雖然以前柳叔說過,但我沒在意啊,因爲柳叔也說過,根本不影響我生活,況且…我體內的寒氣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說不明白,他說並不是普通的受寒。他說應該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再沒找到原因的時候根本就沒法解決。唉,這個事…其實如果我是蘇清還可以解釋成去過章州邊陲,受了寒,可我是蘇清落呀!”
“所以…我祖母不會相信柳先生的話,因爲她覺得柳先生雖然是雲柳先生,雖然醫術高超,可他是你們蘇家的人,他肯定會幫着你打掩護,作僞證。然後她便會相信其他大夫的話,認爲你不能…況且現在你我都小,又沒感情…”
蘇清聽到蕭寒蘇最後的三個字,微微一愣,沒感情…
她覺得她的心其實挺龐大的,不管遇到什麼事她都可以一笑置之,或者自己說服自己暫時放下,可只有面對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做不到。
對蕭寒蘇,她在乎,重視,可是他難道一點都感受不到嗎?竟然用了這三個字,不過也是,或許是他對自己沒感情吧?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從前認識的時候,他當自己是男孩子,一直吵吵鬧鬧的,從來沒有過別的心思,而她變成女孩子之後,他對她更多的是佩服,是尊敬吧?
一直以來他對她的表現,說是有些在乎喜歡,也可以說是因爲他是男子,她是女子,又是多年的戰友,他大男子的心裡作祟想要保護她也是有的,可這跟感情無關。
“蕭寒蘇,”蘇清突然打定了注意,然後打斷蕭寒蘇說,“我只有一句話要問你。”
“你問。”
“你…”蘇清頓了頓,最後鼓足勇氣問:“你對我是什麼感情?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蕭寒蘇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不過一想到蘇清說她是未來人,或許他們那說這話不覺得羞人吧?畢竟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習俗,可是他喜歡她嗎?
從知道蘇清死了之後,他的腦海中經常會想到蘇清,想到將近四年的戰場生涯,他和她之間確實發生過很多趣事,就連她送給他的生辰禮物至今還躺在書房抽屜裡,被他保存的好好的!
但是他對她卻是一直只當男孩子,他喜歡跟‘他’鬥嘴,吵架。
後來發現蘇清落可能就是蘇清,他心生佩服,一個女子尚能如此保家衛國,一個女子尚能如此英勇,她若不是個英雄,那麼誰是英雄?
昨天成親後,他跟她又一次深入的長談,他對她有了更多的瞭解,而且他發現他對她的態度也很奇怪,可這是喜歡嗎?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嗎?
他開始茫然,爲着蘇清的這一個問題,他茫然了…
蘇清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心中一陣氣惱,豁然起身:“你自己想吧,我先去書房了,等你什麼時候想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再繼續談。”
蕭寒蘇伸手拉住蘇清,“蘇清,這很重要嗎?”
蘇清點了點頭,當然很重要,起碼對於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她甩開他去了書房,蕭寒蘇看着蘇清的背影,心中卻亂成一團。對她,他到底是什麼感情呢?
當初在戰場,看到她遇險,他着急,擔心,因爲她是他的戰友。
後來蘇清‘身死’,他和蘇清落被賜婚。他心中不平。卻也發現了不同。
贊雪宴上,她誤喝了別人兌了酒的茶,過敏暈倒。看着她渾身腫的跟個糉子似的,他問蘇浚,每次她過敏都是這樣的嗎?
蘇浚說是的。當時他很自責,因爲他曾經故意使壞。在醉枝樓將蘇清的茶換成了酒,當時她是太過激動吧。因此喝了酒卻不自知。
如果他知道,她喝酒過敏會這麼嚴重,他是不會這麼做的。
年前,赤骨抓了她。他趕到的時候看着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害怕,害怕前一世的事再次發生。哪怕出事的人是她,他也害怕。
送她回蘇家。他在門外來來回回的踱步,天知道他有多麼的焦急,天知道他多麼的擔心!
可是爲什麼焦急,爲什麼擔心,他卻一點概念都沒有。
估摸着她傷好了,他到蘇家找她談話,卻無意中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他肯定她跟他一樣都是重生的,那天兩人展開了一個很奇怪的對話,成親當天,他們倆把話完全說開了。
原本他以爲他可以和她繼續這樣和平而隨意的相處下去,可今天,一天之中就發生了這麼多事,現在她問他,喜歡她嗎,他卻回答不出來,因爲他也不知道。
喜歡?可是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呢?他對她難道不是佩服更多一些?
不喜歡?可若不喜歡,當初怎麼騙過了雷,進的蘇家門?還有他一次次爲她着急,心亂又是爲什麼呢?
……
書房內,蘇清雙眉緊隴,面色沉冷如冰,手中執筆卻遲遲不落,看得出來她心情很不好。
夜藍,谷藍,樂藍,諾風,水風,天成,天嘯幾個人也沉默着,天成突然憤怒的說:“她們真是欺人太甚了,姑娘,只要你同意,今晚我就去做了她們!”
諾風眉頭倒豎,“天成,不要衝動,做事要有計劃,要去也不能這個檔口,那不是給姑娘找麻煩嗎?怎麼也得過幾天,到時候我們跟你一起去!”
蘇清手一頓,潔白的紙上立刻出現一個大大的黑點,蘇清怒:“你們賠!”說完將鎮紙拿開,然後將被弄污了的紙團成團扔到幾個人的面前。
衆人:“……”不就一張紙嗎?
“天成,你到門口守着,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來,包括蕭寒蘇都不可以。雖然門口有香柳但我不放心,她畢竟是蕭寒蘇的人,只有你們我才放心。”
天成遲疑了一下,轉頭去了,蘇清又對天嘯說:“天嘯,待會你就先回去休息,今天晚上你走一趟駙馬府,去梅林看看,那裡設有陣法,別人去我不放心,要是林中沒什麼異常,你就回來,明天帶着諾風再去,諾風,我讓你去可不是查看梅林,而是那汪池水。”
“當年我從梅林東面掉進去的,結果卻是從西面上來的,我在想,會不會南北都是通的,如果是通的,南北又是通向哪呢?諾風你的水性好,這事你去查我放心,至於今天…你就先去把當年餘家的案子的資料整理出來,等你和天嘯查完駙馬府就交給天嘯去追查,到時候我另有吩咐要你去做。水風你去查一下當年魯國公遇刺那件事,那件事到現在都沒破,人也沒抓到,我總覺得事情絕對不是我當初想的那麼簡單。”
吩咐完三人立刻離去,蘇清想了想,又鋪了一張紙,準備寫信,結果就聽到門口傳來天成的聲音:“不許進!我們姑娘正在想事,任何人不得打擾!”
蕭寒蘇臉色不悅,“我是任何人嗎?我是這偃雲軒的主子,這裡是我的書房!”
天成卻說的非常理直氣壯,“誰說的?哪寫了你的名字?你叫它它答應嗎?”
蕭寒蘇怒,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屬,連說話都跟蘇清一般無二。
等等,好像天成他們幾個都還管蘇清叫姑娘,明明她已經嫁給他了,應該稱她五少夫人吧?
“以後你們的稱呼也該改改了,她是你們的五少夫人,還有你們既然陪嫁了過來,就該稱我一聲五少爺。”說完擡腳又要往書房走。
天成伸手攔下他:“你要是硬要闖,就先把我撂倒再說。”
蕭寒蘇怒:“這是老子的書房,老子還進不得了?她是要鳩佔鵲巢?”
香柳驚恐的看着蕭寒蘇,她第一次看到和聽到五少爺這麼失態的說這話,五少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就連笑也是冷冰冰,沒有溫度的,雖然對着五少夫人的時候有些改變吧,可那是他的夫人,當然會有不同了。
書房的門開了,蘇清依靠在書房的門框旁,“哦,我倒是忘了,這是你的書房,是我鳩佔鵲巢了是吧?那不好意思,我現在就給你騰出地來。”
蕭寒蘇原本有很多話想要跟蘇清說的,可是一看到蘇清他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加上她此時的態度,他心中更加鬱悶了,“對,你就是鳩佔鵲巢了,我的書房,你憑什麼不讓我進?”
“那您請進,您隨意。”蘇清擺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帶着夜藍谷藍樂藍離開。
她簡單的打量了一下週圍,指着其中一間空屋子說:“天成,把這裡收拾收拾,以後作爲我的書房,省的某人又要說我鳩佔鵲巢,反正我是五少夫人,佔用一間空屋子而已,五少爺不會那麼小氣,一間屋子都不給吧?哎喲,要真這樣,我這五少夫人當的還真憋屈,都不如當姑娘的時候了!”
蕭寒蘇一愣,怎麼感覺她話裡話外都是怒氣呢?可是你爲什麼要怒啊?
老子又沒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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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無第二更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