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的大腦“嗡”一聲炸開。
來不及思考,她本能反應揮舞着匕首追趕上去。
豈料,孟超看似還剩最後一口氣,但上躥下跳,左突右衝,死來死去,怎麼都死不了。
有好幾次,白珊的匕首都狠狠割裂了他的皮膚。
但除了令他模糊的血肉變得更加模糊之外,絲毫都阻止不了這個泥鰍般的怪物活蹦亂跳。
四周環境也在和她作對。
孟超一邊跑,一邊衝撞廢墟里搖搖欲墜的殘垣斷壁。
廢墟不斷崩塌,不是迷惑了白珊的雙眼,就是阻遏了她的道路。
她眼睜睜看着孟超在一牆之隔的地方扭動屁股,就是無法撲上去,朝她心口,痛快淋漓地捅上一刀。
短短五分鐘的追逐和逃亡,白珊心浮氣躁,雙眼完全被血芒遮蔽,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一定要殺這傢伙滅口,否則,一切都完了!
幸好,無論孟超多麼敏捷,傷口噴涌而出的鮮血,都在廢墟里殘留了一條淋漓的血路。
哪怕一次次失去他的蹤影,光是嗅着刺鼻的血腥味,白珊都能一次次重新追趕上去。
而且,孟超終究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鑽過廢墟時,被尖銳的鋼筋和碎石刮擦,傷口變得愈發恐怖,爬行速度也越來越慢。
終於,白珊追上孟超。
兩人面前,矗立着一堵黑黢黢的牆壁。
這是一條死路。
孟超貌似絕望,吶喊一聲,掙扎着朝牆壁撞了過去。
白珊冷哼一聲,匕首化作白色閃電,從背後直刺孟超的心臟。
“啊!”
孟超發出淒厲的慘叫,匕首牢牢釘在他的背後。
“嘩啦!”
他整個人撲倒在牆壁上。
然而這堵牆壁早就被地底靈氣爆燃產生的衝擊波,轟得酥脆無比,在他全力衝撞下,竟然四分五裂。
孟超一下子摔到牆壁後面的空間裡去。
而牆壁後面的空間ꓹ 竟然有七八道光柱,齊齊朝白珊射來。
白珊眯起眼睛ꓹ 看見野狼、張鐵、阿吉以及四五名野狼幫衆,驚疑不定的臉龐。
她眼角抽搐,面色如常ꓹ 心思電轉,飛快思索着合理的說辭。
孟超撲到在野狼腳下一動不動。
背後靠近心臟的位置ꓹ 赫然插着白珊的匕首。
野狼看看白珊,又看看孟超ꓹ 單膝跪地ꓹ 伸出兩根手指,按住孟超的頸動脈,默默數了幾秒鐘。
又認真查探了一下匕首刺入的傷口,搖了搖頭,滿腹疑惑道:“死了,白珊,究竟發生什麼事ꓹ 他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ꓹ 你爲什麼殺他?”
“……我不知道。”
白珊沉默片刻ꓹ 臉上涌出濃烈的悲愴之色ꓹ 啜泣道ꓹ “只知道這傢伙殺了木蓮小姐。”
“什麼!”
所有人都跳了起來。
阿吉跳得尤其高。
“你親眼看到?”野狼聲音發顫,根本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
“……是ꓹ 我親眼看到。”
白珊深吸一口氣ꓹ 顫聲道ꓹ “和你們分頭搜索之後,我無意間聽到了非常微弱的呼救聲ꓹ 像是木蓮小姐的聲音。
“當我循聲找過去時,發現重度燒傷的木蓮小姐正倚靠在地底深處的牆角,而這傢伙似乎是發現木蓮小姐沒死,正欲上前補刀。
“我不假思索,想要上前救人。
“但這傢伙非常陰險,見我出現,直接丟出手雷,將木蓮小姐所在的角落,徹底炸成一片廢墟,木蓮小姐被他炸得粉身碎骨,又被殘垣斷壁掩埋,肯定斷絕了生機。
“我,我來不及救木蓮小姐,只是在最後一刻,搶回了這件東西。”
她攤開手掌,將蘇木蓮的手鐲遞過去。
野狼顫抖着接過手鐲。
這枚他親手打磨的木鐲,明明輕飄飄沒什麼分量。
但這條鋼澆鐵鑄的硬漢,卻像是支撐不住,要用兩隻手才能勉強捧住。
“你,白珊,你真的看清楚,這傢伙殺死的人,是木蓮小姐?”野狼的聲音瞬間變得沙啞無比。
白珊猶豫了一下。
“是。”
她一口斷定,“當時,木蓮小姐的半邊臉都被燒得血肉模糊,但剩下半邊臉還是乾淨的,我的探照燈掃過去,正好掃到她的五官,我看得非常清楚,的確是身受重傷的木蓮小姐。”
“她,她被這傢伙,炸得粉身碎骨,還深埋在鋼筋混凝土下面?”野狼閉上雙眼,似乎無法想象那樣殘酷的畫面。
但緊緊攥住的雙拳,發出“吱吱”之聲,掌心更冒出嫋嫋白煙,彷彿攥着兩塊燒紅的烙鐵,卻說明他的內心,已經憤怒到了爆裂的邊緣。
“野狼,別問這麼多了。”
白珊長嘆一聲,道,“相信我,木蓮小姐死得沒有絲毫痛苦,而只要我們度過了眼前的難關,總有一天能找回她的遺骸,讓她獲得永恆的安寧。
“逝者已矣,重要的是還活着的人,無論老村長還是木蓮小姐,都將我們還有全體麻風村民當成他們的家人,相信他們在天有靈,也都希望你能振作精神,帶領所有‘家人’,殺出一條生路!”
“沒錯,我的確要振作精神,殺出一條生路。”
野狼睜開眼睛,雙眸深處的千萬條血絲根根斷裂,他冷冷道,“不過,這傢伙究竟是誰,誰指使他殺死木蓮小姐?”
“暫時還不知道。”
白珊沉吟道,“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能查出這傢伙的身份,到時候,他背後的指使者和陰謀,也就昭然若揭了!”
“……看起來,整個陰謀,的確昭然若揭了。”
野狼長長,長長嘆了口氣。
深深凝視白珊的目光,浮現出無法用筆墨形容的悲哀和失望。
張鐵、阿吉、野狼幫衆,也都用非常古怪的目光,死死盯着白珊。
張鐵的雙臂充血,毛孔中激射而出的殺氣越來越濃烈。
剛纔白珊和野狼對話時,他已經和野狼幫衆一起,不動聲色地散開到白珊周圍,封死了她朝每一個方向逃竄的角度和線路。
明明不遠處就有流淌火在熊熊燃燒。
白珊卻感覺地下空間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幾十度。
彷彿自己被關進一座冷庫。
或是冰層深處的古墓。
她後退半步,結結巴巴道:“野狼,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野狼逼近半步,兇獸般的殺意牢牢鎖定自己的左膀右臂,“白珊,爲什麼騙我?”
“我沒有!”
白珊仍舊不明白究竟哪裡出了問題,閃爍的目光左右移動,最後鎖定住了賊眉鼠眼的阿吉,她雙目圓睜,厲聲道,“野狼,無論這小子說了什麼,都是假的,你沒理由相信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卻不相信青梅竹馬的玩伴!”
“是啊,‘珍珠’白珊,你,我,還有‘強臂’張鐵,我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玩伴。”
野狼眼底滾動着血淚,神色愈發悲哀,“所以,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你要騙我!”
“我——”
白珊還想分辨,忽然聽到一串古怪的咳嗽聲。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包括眉心中央珍珠般的眼睛在內,三枚眼球幾乎要同時爆出眼眶。
她看到一副不可思議的,噩夢般的畫面。
野狼腳下,明明被她塗抹了見血封喉的劇毒的匕首,一刀貫穿心臟的孟超,竟然詐屍一樣抽搐起來,發出一連串的咳嗽。
然後,他的骨骼發出一連串“噼裡啪啦”的爆響,明明被崩落的鋼筋混凝土,砸得怪異扭曲的肢體,竟然紛紛復位,完好如初。
他一邊輕輕咳嗽,一邊慢條斯理擺弄着自己的傷口,竟然將一道道看似致命,觸目驚心的傷口,從身上“撕”了下來!
白珊目瞪口呆。
看到孟超從身上撕下一道道傷口後,露出煥然一新的血肉。
皮膚泛着金屬般的光澤,高高隆起的肌肉,蘊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他矯健得像是一頭飢腸轆轆的獵豹!
當孟超雙手捧着醫療凝膠,將臉上的血污統統洗掉,露出真面目時,凌厲如電的目光,簡直令白珊不敢直視,哪還有半點“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模樣?
“噹啷!”
被他控制背部肌肉和骨骼,緊緊夾住的淬毒匕首,抖落到了地上。
白珊的心臟,也像是跟着匕首一起落地。
孟超咧嘴一笑,露出雪白而鋒利的牙齒。
他朝白珊伸出一根手指,認真道:“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真的親眼見到我殺死了木蓮小姐?”
白珊腦中,彷彿電閃雷鳴。
她的思維徹底凌亂,只是下意識地掙扎着:“野狼,相信我,我真的親眼見到他殺死木蓮小姐,纔對他緊追不捨,至於他究竟瞞着我和你說了什麼鬼話,我統統不知道,你也絕對不要相信!”
此言一出,地下空間的溫度又降低了幾度。
所有人看着白珊的眼神,變得愈發古怪。
阿吉甚至繃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怎,怎麼?”白珊再次生出不詳得預感。
然後,她就看到一副比剛纔孟超“死而復生”更加不可思議的畫面。
野狼身後的黑暗中,蘇木蓮略顯蒼白的臉龐浮現出來,看着白珊的目光中,蘊藏着說不出的悲哀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