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兩輛吉普車順次停下,五名士兵在臨時小隊長葉聰的帶領下,分散到孫象的四周警戒。
今天的天氣有些熱,身着厚重的防•彈衣非常悶。頭盔下的頭髮中,汗水一滴滴順着脖子流到後背。
但無論葉聰還是其他幾人,沒有人敢脫下這身厚重的裝備。凡人的身軀在妖怪面前脆弱的像紙糊的一樣,這層防護多多少少能起到一點心裡安慰作用。
“大人,請下命令。”
擺好戰術隊形之後,葉聰在孫象身側詢問。
孫象只是淡笑不語,作爲長官,他也不是必須要回答葉聰的疑問。
葉聰是專業的士兵,他一邊等待,一邊仔細打量周遭的環境。他們處在一個三岔路口的中心,周邊沒有建築,只有一些茂盛生長的綠化隔離帶。他們的面前原本應該是一座小小的街心公園。
華國在當年土地大開發時,曾經留下許多這樣的綠化工程。
這個街心公園的設施簡陋,有幾個鋼鐵結構的健身器材,現在已經鏽蝕不堪。有兩條鎖鏈孤單的垂在一根鋼管上,或許原來這是一架鞦韆。有一小塊鋪着大理石地板的空地,大約是給老頭老太跳廣場舞的。還有一個造型簡陋的亭子,裡面有一些殘破的木椅。
失去了人類的維護之後,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爬滿,這裡再次成爲自然的領地。
比較令人在意的,是亭子旁邊的一株大樹。它葉子落光,枝頭灰敗,樹幹粗壯但卻有一種難言的死氣沉沉的顏色。這些特徵讓這株大樹與周圍蒼翠的綠色顯得格格不入。
葉聰和老搭檔潘子明對視一眼,互相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在這個年代,碰上奇怪的事情,十有八九與妖怪有關。修行者可以感受到妖族身上的妖氣,凡人做不到這一點。但是凡人可以積累經驗,稍稍彌補這樣的缺陷。
從葉聰的經驗上來看,這可能是一株樹妖。樹妖並不算太強大,雖然它們的枝杈可以化爲尖刺,捅穿凡人的身體,吸食凡人的血肉。但是士兵們反而不是很擔憂這種妖怪。
原因很簡單,樹妖基本上都不能動,只能守株待兔殺害輕率靠近的人類。只要在它們的枝葉和根鬚範圍之外,就是安全的。
高向榮中隊長派給孫象的五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士兵。樹妖並非第一次碰到,大家也都知道對付的辦法。
葉聰和潘子明謹慎的向前兩步,他們見孫象並沒有反對,便着手對付這株樹妖。人類與妖族是死敵,撞上了總想消滅對方。平民因爲心中的恐懼,可能會逃避。但是濱海的城防軍都是久經考驗的老油條,對付這種不能動的活靶子還是很樂意的。
況且殺死一頭妖怪,回去之後能夠得到一筆信用點的賞金,這筆買賣很划算。
“誰帶了火?”葉聰問道。
“我有。”
一名士兵從戰術插袋中拿出一發榴•彈,扔給葉聰。所謂“火”,是一發燃燒•彈,拿來殺死樹妖再合適不過。葉聰接下彈藥在頭盔上敲了一下打開保險,塞進自己步槍下掛的擲•彈筒中。
榴•彈划着曲線,準確的落到三十米外的大樹上,嘩啦一聲爆出大片的火焰,半秒不到點着了整棵樹。這種軍用•燃燒•彈的火焰,對付低等級的樹妖草精很好用,但並不能對付厲害的。
厲害點的妖怪都能在體表形成妖氣護盾,擋下這些凡火的傷害。當然,那個級別的戰鬥,和葉聰這些士兵的關係已經不大。
那是屬於修行者大人們的戰場。
撲面的烈焰,甚至在三十米開外都令人臉面生痛。這株大樹枝葉燃燒,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很快,聲響中夾雜着怪異扭曲的慘叫聲,被烈火包圍的樹妖張牙舞爪。它徒勞的揮舞燃燒的枝條,卻無法傷害到站在安全距離的士兵們。
潘子明得意的看了一眼孫象,意味不言而喻:這位外來的大人,看見了沒有,這就是我們濱海城的戰鬥力!普通士兵可不僅僅是炮灰,還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當然,他得意的有點早。在五名士兵都以爲大功告成之時。熊熊的火焰中,忽然竄出一條火線,直直撲向潘子明。
“躲開!”
葉聰擡槍半跪瞄準開火一氣呵成。
而潘胖子在老搭檔出聲的瞬間就已經一個標準撲躍。他不僅躲開了致命的偷襲,而且爲隊友們讓開了射擊視野。這胖子是胖了點,軍事素質絕對過硬——凡人士兵能活到今天的都是好手。
噠噠噠!噠噠噠!
士兵們臨危不亂,組成交叉火力,大量的槍彈擊中這條偷襲的火線,打得它身上火焰四散。這妖怪見偷襲不成,反身洄游到幾十米開外,冰冷的目光盯着在場的衆人。
這時候葉聰纔看清,這竟是一條灰白色的蛇妖,有近十米長。它盤着身軀,昂起腦袋示威的吐着信子。有如實質的黑色妖氣從鱗片的縫隙中升起,將體表燃燒的火焰熄滅。
原來剛纔那株樹妖上面,還藏了一條蛇妖。但因爲顏色過於接近,士兵們並沒有察覺到。
蛇妖行動迅速,鱗片厚實,子彈難以穿透。這絕對不是葉聰等人想看到的敵人。但是他們已經沒有後悔的時間。
灰色的蛇妖再度襲來,它扭曲蛇形,速度極快。五人開火,好不容易打中的子彈,卻在光滑的鱗片上彈飛,發出叮叮的脆響。
“換彈!”葉聰大吼。
後面兩個士兵立刻更換彈•匣,轉爲發射開.花彈。任何輕武器的子彈都無法穿透蛇妖的防禦,但是開花.彈的阻滯效果不錯,可以減慢蛇妖的速度。
果然,蛇妖的遊動出現陣陣遲滯。它不得不放棄這次襲擊,再度洄游到稍遠一點的地方。
葉聰冷靜指揮,可是心頭升起巨大的無力感。其實換上開.花彈,等於是放棄了殺死蛇妖的機會。穿甲•彈無法傷害它,開.花彈更不能,這只是在拖延時間。
幾年前,爲了掩護一位修行者大人撤退,葉聰和他的戰友們使用的也是同樣的戰術。當彈•匣打空的時候,就是他們這些炮灰士兵死亡的時候。
對於一個戰士來說,最絕望的並非不可戰勝的敵人,而是自己的進攻毫無意義。哪怕註定要死,但如果死之前能從強敵身上咬下一塊肉,讓強敵流下幾滴血,葉聰覺得這樣的死亡也是值得的。
可是,他哪怕拼上性命,也無法傷害眼前這頭蛇妖一分一毫。
這種巨大的無力感一直伴隨着他,這就是他省吃儉用買靈草,無論如何也想成爲修行者的原因。
在這時候,一隻溫暖的手掌拍上他的肩膀。葉聰以爲是潘子明,沒想到卻是並不熟悉的修行者孫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