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外面已經有一些人圍觀兩人的爭吵,其中包括正在吃飯的食客,還有外面進來湊熱鬧的路人。計玉樹的兩位修行者同僚也站了出來。
態度最矛盾的就是老闆馬偉德,一邊是他曾經的大恩人,一邊是他惹不起的修行者大人。他苦着臉,拉着孟正初的衣服:“老孟,好了,以前的事情還追着幹嘛。聽老弟的,泡杯茶給修行者大人認個錯。”
“是啊,老闆說的有道理,以前的事情哪能作數。”圍觀者中有人起鬨,“老子以前欠了五百萬的房貸,到今天也沒哪個跟我逼逼。”
有人接話道:“擦,這位爺能欠銀行五百萬,不是凡人啊!哈哈哈。”
但也有人嚷嚷:“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人不死債不爛。房貸不還是因爲銀行沒了,但這位既然撞上了債主,還是應該還錢的。”
這句話就很有道理了,衆人紛紛點頭。其中一位修行者對計玉樹笑罵道:“這位爺,身爲修行者,你總不能賴了凡人的債吧。”
計玉樹對他拱拱手道:“大人您說的是,我這不正讓他算麼。當初的五萬塊錢,你便算算我現在該還你多少。
不過事先說好,如果你的目的是訛我的法寶或者靈藥,那免談!”
修行者的法寶靈藥現在在黑市上都是天價,而且這些都是修行者安身立命的本錢,旁人絕對碰不得。
孟正初臉色蒼白。
“我不要那些東西。”他指着馬偉德手中的鴨子,“我就要這隻鴨子抵債。”
這個要求,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剛纔幫忙說話的修行者嗤笑一聲。
“嘁,原來是個吃貨。”
鴨子雖說現在極罕見,但並非多麼值錢的東西,與法寶靈藥等靈力物品不可相提並論。
用來抵債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但聽到孟正初的要求,計玉樹沉默了。
“憑什麼?”他拔劍緩緩的靠近孟正初,“你憑什麼吃這隻鴨?就因爲你多讀了幾年書會說話有道理?”
孟正初一步不退。
計玉樹的兩個同僚見勢不妙,趕緊拉住他:“老計,別衝動!”
濱海城內禁止動手,這是鐵律。
計玉樹雖然被拉住,但是他這個態度,讓圍觀的人很不滿。
“一口吃的而已,就急吼吼的要動手。”一個普通路人陰陽怪氣道,“修行者大人還真是威風呢!”
計玉樹沒有爭辯,他放下劍,向同伴示意自己已經冷靜下來。
“你要一隻鴨子,確實不過分。但是這隻鴨子,你不配吃。
知道爲什麼嗎?”
計玉樹撕開自己的前襟,露出自己傷痕密佈的胸膛,他衝着孟正初大聲咆哮:
“這是俞城主賞給老子的,這是老子用命拼出來的,你踏馬躲在城牆後面享福的人你憑什麼!”
計玉樹超火大的好麼,本來和朋友一起出來聚餐心情超好,居然被這麼鬧,真丟臉。
這下圍觀的人全部沉默,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爲什麼修行者可以享受這個城市所有最好的資源,因爲是他們用生命在保護這座城市。普通人無法對抗妖族,只有修行者的超凡力量可以與之對抗。
那麼普通人有什麼立場與修行者爭搶。
孟正初緊握雙拳,指甲刺進手心毫無察覺。他不覺得自己錯了,但想到愛妻最後的目光,他感到無限的悲涼。
寂靜中,一位食客站起來。
大堂裡有不下十幾人圍觀,他一直坐在那裡,所以並不顯眼。
如今他站出來,一時有種鶴立雞羣的感覺。
普通人不認識他。
但是計玉樹,他的兩位同僚,以及剛纔圍觀者中主持公道的那位修行者,一齊大驚失色。
他們趕緊放下爭執,一躬到底,恭敬道:“大人!”
能讓修行者這麼恭敬的,除了城主俞笑月,也只有站在城主背後的男人孫大掌門了。
雖說孫大掌門從未公開過自己的身份,但修行者之間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大家又不是傻。閃電大人對孫象畢恭畢敬,城主俞笑月甚至還容忍他娶了個小的。
這身份,猜起來太費勁,反正是自己絕對不能惹的存在。
孫象走到場中,清了清喉嚨:“剛纔大家的爭論,我都聽到了。我只能說,確實都有道理。不如今天我做主,先這樣散了吧。你們幾個……”
他指的是計玉樹等修行者:“繼續吃你們的烤鴨,但是不許記仇,更不許找這家店的麻煩。聽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
“大人您要嘗一嘗烤鴨嗎?”禿子嬉皮笑臉的巴結道。
“一邊去。”孫象哈哈一笑,擡擡手指讓他們回包廂。
“老闆你呢,繼續去做你的烤鴨。”孫大掌門安排老闆馬偉德,“烤鴨要轉爐吧,您這後廚有設備嗎?”
“不一定非要轉爐。”老馬見有大人物圓了場,開心的很。他表示自己可以用碳火慢慢烤,絕對不會浪費這幾隻鴨子。不愧是真正的大廚。
衝突各方都被孫象三言兩語遣散,現場只剩下低着頭一言不發的孟正初。孫象叫上他,兩人走進一旁的包廂。
“從你的眼神中,我看不到貪婪,只有悲傷。”
坐定之後,孫象嘆了口氣道:“所以其實並不是你想吃那隻鴨,對嗎?”
孟正初沉默片刻,回答道:“是一個回不來的人想喝口鴨湯。”
這句話模棱兩可,孟正初並不願與人分享自己的悲痛。不過孫象眼中閃過了悟的色彩,他明白到,眼前的是一位傷心的人。
“每個人都有堅持的理由。”他安慰道,“幸好鴨子並不是只有那麼幾隻。
你想要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些。相應的,有一項工作我希望你不要拒絕,因爲你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孟正初並不懷疑孫象的話,能讓計玉樹等人如此服從的,絕對是濱海的頂級人物。
他只是不明白一件事。
“大人。”他擡頭問道,“您覺得我錯了嗎?我向計玉樹討要當年的欠債,這件事是不是錯誤的。”
孫象的態度很嚴肅:“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因爲我也不知道答案。
但是
你即將進行的這項工作,很有可能爲我們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