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社會一個人火起來往往毫無理由,對於澗童來說便是如此。他並不算特殊,也不算很強,在北方軍團的身份地位遠遠比不上槐朱,顏值更是和獠牙王差了十萬八千里。
但澗童確實火了,起因是前線女記者許箏前一天發回後方的新聞稿。
在胡盧堆一役之後,許箏接受了葉聰的批評。她沒有將採訪孫大掌門的內容公之於衆,反而費盡心思寫了一篇讚美平民英雄葉師長的新聞稿,重點描述葉師長身爲凡人單挑妖將澗童並戰而勝之的壯舉。
奇怪的是,圍着電臺的聽衆們對葉聰興趣缺缺,卻對死戰不退的妖將非常好奇。
輿論經過一兩天的發酵之後,濱海廣播電視臺那邊的電話被打爆。聽衆們紛紛表示希望能看到對澗童的詳細報道。而且有不少人關心這位妖將的結局,如果他最終被遠征軍處死,大家會覺得非常遺憾。
濱海的宣傳部門認爲這是一個增進兩族互相瞭解緩解兩族矛盾的好機會,因此決定下血本搞一次現場採訪。在通訊指揮中心的協調下,平淳和淮山各豎起一座中繼站,可以將前線的信號直接傳送到濱海廣播臺,再通過濱海廣播臺的長波設備傳遍各地人類的城市。這也不算太浪費吧,地面中繼站本來就在建設清單中,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負責現場採訪的自然是業務素質過硬的許箏,她唯一擔心的便是澗童不肯接受採訪。衆所周知,這是一位敵方的英雄人物,雖然被俘,但誰也沒指望過澗童能給人類好臉色。
一開始確實如此。
即使周青雪長老親自出馬勸說,澗童依舊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採訪?我呸!卑鄙的人類!想把我當猴耍是吧!是想從我嘴裡套出鬱壘大人的秘密是吧!”澗童破口大罵,“士可殺不可辱!你們人類這是癡心妄想!”
周青雪連忙解釋道:“澗童先生您誤會了,這只是一次簡單的採訪,沒有人會詢問您軍事機密。您只需要談談自己的生活。”
任周青雪怎麼解釋,澗童都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最後周青雪只能放棄,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強迫他人的人。
反倒是她的副官小蝶更盡職一些,她慌忙攔住周青雪。她說:“周長老,不能這樣啊!節目預告已經發出去了,廣播臺那邊預計至少會有三千萬人收聽這次採訪!白咕咕也不敢鴿這麼多人啊喂!”
周青雪無奈笑笑:“澗童先生不答應也沒辦法啊。就說設備出了故障吧,大家應該可以理解。”
“好吧。”
小蝶低下頭,兩人一起往外走。
但這時澗童喊停。
“等一下。”澗童問小蝶,“你剛纔說多少人?”
“我說三千萬人。”小蝶傻乎乎的回答。
“不是三十,三百,三千?”澗童的聲音有點顫抖,“你確定有三千萬人?”
“至少三千萬。”小蝶搖搖觸角,“你是最近最熱門的話題,人類本來就是很多很多人的嘛。”
澗童霍然起身,小蝶嚇得抱着腦袋蹲下,她以爲澗童要打她。但澗童並沒有,他只是一臉亢奮的走來走去,周青雪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外人無從得知,此時某種陌生的情緒在澗童的心中瘋狂滋生。這種情緒甜如蜜,遠勝美酒的香醇,令他如癡如醉。
“我接受這次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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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澗童恨不得立刻上場,但實際上此次現場採訪也是在兩天之後。採訪地點是宋興師部通訊中心,工作人員爲此改造了一處小小的隔音間。
隔着玻璃,外面還站了一些修行者以防發生意外,葉聰赫然爲首。羣衆的情緒很高,但以宋興爲代表的軍方實際上不看好這個異想天開的採訪。負責接線傳輸的導播被打過好幾次招呼,如果澗童在直播中胡言亂語,或者口出狂言侮辱俞城主和孫大掌門,就要立刻切斷信號。
但很快宋興發現自己完全是在多慮。
澗童換下了他破爛的長袍,專門穿了套筆挺的正裝,頭上的鳥毛梳得一絲不苟。如果他不是長着鳥頭背後有兩羽翅膀,說他是來求職應聘的都有人信。
他和許箏走過的時候,宋興聽到他正在和許箏說話。
“許記,我這樣出鏡有沒有問題,穿黑色是不是有點太正式,會讓聽衆們心理上感到壓抑。”
許箏無奈解釋:“澗童大人,這次是廣播直播,聽衆們是看不到你穿什麼顏色的。”
澗童糾正道:“注意儀表是職業操守,不能說聽衆看不到就可以隨便對付,這樣不好。每一次都應該全力以赴。”
兩人走進直播室,外面宋興捂着臉道:“老葉,你在這裡看着吧,我帶人忙去了。”
葉聰笑道:“你不擔心澗童直播時作妖了?”
“澗童這職業態度有啥好擔心的。”
宋興帶人離開,而葉聰留下。他在此並不是爲了防備澗童,他是在等許箏,兩人約好採訪結束之後共進晚餐。
直播室中,澗童小心的試了試麥,確定一切正常之後,示意許箏可以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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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箏:各位聽衆朋友們晚上好,我是濱海廣播電視臺的前線記者許箏。今天很榮幸的請到妖族北方軍團的大將澗童先生接受我們的採訪,回答一些大家最近很關心的問題。澗童先生,請向大家打個招呼吧。
澗童:各位人類朋友大家好,我是梟妖澗童,很高興能有這次機會和大家進行交流。
許箏:澗童先生,其實我很好奇。今天之前,我以爲這會是一次艱難的採訪。我們實話實話,許多人認爲您會在直播中威脅殺光所有人類,而不是這樣溫和的和聽衆朋友們打招呼。請問,這是一種反差萌嗎?
澗童:呵呵,許箏女士真是風趣。我在北方軍團中與人類爲敵奮勇作戰,這是義。而我現在身爲妖族與人類平等交流,這是禮。這兩者之間並不存在反差,按照人類的成語來說,這叫君子豹變。立場上來說,我們依舊是敵人,但這並不妨礙我們之間以禮相待。我們妖族對待強大睿智的敵人,也同樣心生敬佩,不會隨意折辱。尊敬敵人,就是尊敬自己,這一點,人類和妖族並無二致。
許箏:哇,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澗童先生似乎很瞭解人類的文化。請問您是時常關注這些嗎?
澗童:當然會關注,在夜鳴城等妖族的城市中,也有一些人類居住。他們爲妖族製造生活用品,也會傳授知識。我個人很欣賞人類的文化。
許箏:澗童先生您說有人類在妖族的領地內生活,這有點涉及到我們的知識盲區了。我們原以爲……你知道的。
澗童:哈哈,原以爲妖族會殺光視線內的所有人類?
許箏:並非如此?
澗童:並非如此。妖族是你們人類籠統的稱呼,你們將那些沒有開靈的山精石怪都歸爲妖族一類。但在我們這邊,並不認可它們是我們的同類。沒有開靈的妖獸如同野獸,會無差別的攻擊你們甚至我們。只有覺醒了自我的神智,纔會被接納爲妖族的一員。許多妖族主張與人類和平共處。
許箏:但是也有很多妖族濫殺無辜。
澗童:呵呵,許箏女士,難道人類中沒有人主張徹底消滅妖族嗎?
許箏:……抱歉。我們聊點開心的話題吧,我相信這纔是聽衆朋友們更關心的。澗童先生,請問飛行的感覺如何。您有一雙翅膀,這可是絕大多數人類的夢想呢。
澗童:飛行當然是很棒的體驗。我在高空沿着氣流高高低低的滑翔時,經常會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段風中的旋律。
許箏:這可真是讓人神往的描述,可惜我們恐怕很難體驗到。澗童先生,我這裡有一些聽衆朋友的電話留言和來信,您想聽聽嗎?
澗童:樂意至極。
許箏:一位聽衆朋友來電留言說,聽聞澗童先生在戰場上身受重傷,請問現在傷好了一些嗎?
澗童:首先感謝這位聽衆朋友的關心,我現在已無大礙。但是,我希望她多關心一下那天受傷的人類士兵,他們同樣是非常英勇的戰士。我們在戰場上彼此廝殺,但戰爭結束後我希望能和他們成爲朋友。
許箏:呵呵。這裡又一位女性朋友的來信,她問,澗童大人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心上人,介意對方的種族嗎?
澗童:啊,這真是今天最難回答的問題,我可以暫時保密嗎?
許箏:哈哈,我好像已經聽到這位女性聽衆朋友心碎的聲音了。澗童先生,在您之前,也曾有一位妖族在人類中大受歡迎。她叫施雲,她主演的電影仙狐奇緣在各城爆火。請問您知道她嗎?
澗童:西南軍團主帥,金剛狐施雲的大名誰人不知。我沒有想到她這麼嚴肅的人會偷偷溜到人類中拍電影。
許箏:您和她很熟?
澗童:她還是一條小狐狸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她那時候很瘦,也很弱小。有一次她快餓死了,我不忍心,便把剛抓到的野豬丟給她。施雲到現在還記得這件事,經常感謝我。
許箏:正是個很溫情的故事呢。那麼,下一個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