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的本質,是道的二度流溢。因爲靈氣,萬物得以有形有實……”
孫大掌門說到一半,發現孫玉蘭已經靠在躺椅上睡着。
此時天色已晚。遠處,城市的燈火點亮,宣告濱海的夜生活開始。這一次答疑,竟不知不覺從下午進行到傍晚。
孫象停下滔滔不絕,將女兒抱起來,放到牀上。在許多年以前,孫玉蘭也經常聽到一半睡着。那時候,是因爲小孩子容易困。而現在,則是因爲孫玉蘭剛剛服過鎮痛劑,無法對抗藥物帶來的睏意。
孫象把女兒的被子蓋好,然後回到陽臺上,看着遠處濱海的燈光。
這是一座有着兩千多萬人口的城市,輝煌的燈火中,每一天都會有無數的生老病死愛恨情仇在其中發生。
當他以修道者的身份,居高臨下的俯視這些人間的悲歡時,他會認爲這一切不過是一種規律與循環。但是當具體到他自己的身上時,纔會發現這是一種怎樣難言的痛苦與悲傷。
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的修真者,終逃不開七情六慾,終究不過是會些神通的凡人罷了。
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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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維漢爵爺結束了這次意義非凡的旅途,他婉拒了與教宗面談的榮譽。在交還了約櫃之後,這位歐陸商會的會長,從貝魯特乘坐自己的灣流飛機,直接回到了位於安納西的莊園中。
爵爺此行,將十誡約櫃成功帶回,已經算是功成身退。至於後面具體的分配事宜,他不再關心。
這次拍賣,他爲信仰而戰,聯合沙馬什,妙計陰掉哈希姆家族,已經是耗費心力。沒想到還在太平洋艦隊的炮口下走了一遭,最後不得不在一顆1億噸級的核·彈面前假裝自己的心臟沒有問題。
如果爵爺再年輕四十歲,說不定會認爲這是一趟值得大吹特吹的驚奇冒險。但是現在,他只是覺得非常疲憊。
一想到那個一百秒的倒計時,爵爺現在還直哆嗦。心想,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會玩!一點也不考慮老年人的想法。
帶着這樣的抱怨,他走進莊園中的土耳其浴室。兩位年紀不小,卻依舊風姿綽約的女僕笑着替爵爺換下衣服,披上浴袍。第三位女僕爲他點上一壺水煙。
爵爺討厭沙漠民族,但是對他們的享樂方式,大加讚譽。在蒸汽和煙霧的繚繞中,老頭放鬆的假寐。直到管家的腳步聲,打擾了他的清夢。
“不是要緊的事,就明天再說吧。”
“爵爺。”管家拿着一張打印好的郵件,恭敬道,“孫玉蘭女士的郵件,她通知18小時以後召開全體股東大會。”
洛維漢爵爺聽到這個消息,睜開了眼睛。他吸了一口水煙,笑道:“看來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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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另一邊,多倫多,一間燈光昏暗的會議室。
十幾個會議屏幕環繞着帕蒂雅。而這位雌雄莫辨的女士,正在向老闆們視頻進行工作彙報。
“綜合所有的情報分析,我認爲,孫象此人,很大可能是那個神秘玄門的高層人物。而且,他是玄門和孫玉蘭之間的直接聯繫人。我們有理由認爲,孫象很有可能掌握了陸合電池的催化劑,甚至催化劑本身就是由他提供給孫玉蘭的。”
帕蒂雅一本正經的進行總結陳詞,但是她的老闆們的注意力可不在這方面。
身側一個屏幕中,傳來一個輕浮的聲音問道:“帕蒂雅,你和那位孫象先生有沒有發生點什麼啊?”
“請和我們描述一下,那位不可思議的孫象先生,掀開你的裙子的時候,表情有多驚恐。”另一個聲音添油加醋。
周圍傳來低低的笑聲,帕蒂雅臉色慍怒,把手中的報告捏成一團。但是這羣躲在屏幕後的紳士,明顯不打算輕易放過她。
“詹姆斯,你錯了。”又一個聲音插嘴進來,“當時那位孫象先生,沒準大喜過望呢?就像你一樣。”
“哈哈哈哈!”
帕蒂雅抄起桌上的麥克風,狠狠的砸向屏幕。可惜這些屏幕都是鋼化玻璃的,未損分毫。
“尤里閉嘴!”帕蒂雅尖叫,“否則老孃現在就去你家扯爛你的臭嘴!”
“別啊帕蒂雅,我給你漲工資,嘿嘿嘿!”
“好了,不要鬧了。”一個顯得很老成的聲音中止了這場鬧劇。
他說道,“帕蒂雅,你的意思是,那位神秘而強大的孫象先生拒絕了我們的友誼。根據你的判斷,這是他本人的意願,還是他背後整個組織的意願。”
帕蒂雅好不容易平復了怒火,繼續彙報:“根據我的判斷,孫象先生並非抗拒我們,但是他似乎不喜歡戰爭。”
“哦天哪,一個無趣的傢伙!”一個聲音插進來。
“文森特,你不能這麼說。那夥計弄了顆大伊萬帶在身邊,簡直特麼的太朋克了!你們真應該看看哈里斯的嘴臉,他剛剛打電話,瘋狂詛咒我們把核·武器賣給恐怖·組織。”
“尤里,大伊萬是你賣給這個可敬的孫象先生的嗎?”
“閉嘴詹姆斯,如果我有大伊萬,第一個扔到你的總部!”
“用我賣給你的洲際導·彈嗎,蠢貨!”
“安靜!”老成的聲音再度出現,“爲什麼我們的組織,不能像文明人那樣一個一個發言?”
“因爲我們都是該下地獄的混蛋。”一個聲音小聲逼逼,不過因爲後來沒有了附和的聲音,他也安靜下來。
帕蒂雅揉了揉頭髮,這羣老闆永遠是這個德行,永遠不能正常一點。
但是這位女士好像忘記了她纔是最不正常的那一個。
“我認爲有必要和這位孫象先生繼續保持聯絡。”帕蒂雅說道。
“理由?”
“近十幾年來,以哈里斯爲代表的米軍軍方勢力,已經越來越脫離米國聯邦**的控制。根據戰略分析部的調查,我們認爲米軍在不遠的未來,將走上徹底軍閥化的道路。”帕提亞道。
“這似乎對我們是個好消息。”老成的聲音道,“我們需要混亂和戰爭。”
“但不是全面的戰爭。”帕蒂雅爭鋒相對,“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碎片化的世界,一個局部紛爭不斷的地球,低烈度的局部戰爭才能使我們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米軍徹底脫離政治的控制,那麼戰爭規模同樣也將徹底脫離我們的控制。如果華國和米國爆發全面戰爭,那我們的生意會非常難做——就像二戰時那樣。
這位孫象先生既然輕而易舉的拿出核·武器,拿出十誡約櫃,並且在中東地區擁有廣泛的影響力,我認爲,他背後的勢力深不可測。這將是我們的一個重要盟友,特別是在對抗米軍的相關行動上。”
“有道理。”
“附議。”
“帕蒂雅說得對。”
“漲薪水!”
老成的聲音猶豫片刻,又問道:“這位孫象先生需要什麼,或許我們應該進一步展現我們的友誼。”
正在這個時候,帕蒂雅的手機亮了一下,跳出一封郵件。
她掃了一眼,笑道:“孫玉蘭將在18小時之後召開全體股東大會,看來這會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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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花悅館。
光頭,面色虔誠的料理大師,身穿玄色的傳統僧衣。他跪坐在矮几前,將一隻精緻的木盒捧上來。
這隻木盒,看似毫無裝點。但是木紋清疏,造型古樸,別有一番雅緻的情趣。用這樣一隻木盒盛放的料理,當然不會簡單。
盤中,一朵精雕的曇花層層綻放,旁人甚至很難分辨出這潔白的花朵,竟是蘿蔔整根雕成。
幾絲素色的蘑菇錯落有致的堆疊,而旁邊是這盤料理的主體部分——兩塊近乎完美的水豆腐。
這盤料理,名爲“花玉”,象徵着生命如花期短暫美好——櫻花不行,花期還是太長,無法表達對生命短暫的惋惜。
跪坐奉上這份“花玉”的僧人,乃是京都最頂級料理大師。這份苦心孤詣的料理的意境,不僅僅在這木盒之中。
還在這品味美食的環境。
這食廳的前半部分,是正常的和室風格。兩位端莊嫺靜的和服女子,跪坐侍奉。
她們一位執香,一位執茶。
執香的女子正在用玉質的香掃將絲絲香灰抖落。這是一種高超的香道技巧,尚有蘭花餘香的香灰瀰漫,將會使周遭的香味,增加更爲豐富的,帶有顆粒感的層次。
另一位執茶的女子,尚在靜坐等候。只有主賓用膳完畢之後,她纔會奉上最嚴謹的茶道,令主賓在最後,感受到茶的真諦。
這是和室的一邊。而另一邊,竟是一個開放的庭院。庭院中有一座異常精美的枯山水,片片緋紅的落葉灑在沙粒鋪就的地面。此時月光正好,冷風習習。寧靜中,“啪”的一聲,原來是驚鹿盛滿了水,敲擊在青苔掩映的岩石上。
不愧是花月館,京都最頂級的懷石料理。這“花玉”,這蘭香,這庭院,完美的配合在一起,詮釋了一種意境——
一種在呂寧看來狗屁不通的傻雕玩意兒。
這位社長大佬面目猙獰,嘴裡的雪茄冒出大量的煙霧,把旁邊那個香道女孩嗆得夠嗆。但是出於禮儀,女孩默默忍受。只有微微抖動的雙肩,出賣了她。
一名精幹的下屬,端正的跪坐在呂寧的身旁。他低下眼,恭敬說道:“社長,請享用幸村大師的無上手藝。”
呂寧嘆了口氣,他知道島國的人都是這麼樣的臭毛病。但問題是,多少年了他還是沒辦法忍。
“原田君,我平日裡對你不薄吧?”呂寧鬱悶的問道。
聽了社長這樣的問話,跪坐的原田立刻俯下身體,誠惶誠恐:“社長對我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原田原本只是三尚集團的一位普通分析師,後來平寧麻呂(呂寧)社長慧眼識珠,將他提拔到重要部門,現在原田已經是集團高管之一。多年來,原田一直想報答社長的知遇之恩,但直到今天,社長才答應了他的延請。
爲了表達對社長的感恩,原田花費巨資,在花悅館請到料理之神幸村大師親自主廚。這是他能想到最高敬意,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這馬屁拍得完全不是地方。
呂寧把雪茄摁滅在那盤菜的豆腐上,憤怒的咆哮:“你感恩就請我吃這?!餓了五個小時就吃這?你特麼的是在喂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