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門口,發現公主府前果然圍了一羣官兵。要是我一個人在府裡,根本不用怕的,我纔剛從宮裡回來,宮裡一片寧靜,太后還在朝中主事,誰敢找我的麻煩?除非他活得不耐煩了。
見我出現,那羣人中走出來一個藍袍武官模樣的人躬身抱拳道:“驚擾了公主,末將不勝惶恐,但事關公主的安危,末將不得不請公主暫離府邸,待末將搜出刺客,排除了危險,再請公主回府。”
我先問他:“你是誰的手下?”
他回道:“末將是九門提督王元化大人的手下。”
就這二十幾天的功夫,九門提督竟然換了人,我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皇上這些天一直在我的府中,這事肯定不是他頒下的旨令。而能換掉九門提督的人,除了太后,就是現在朝中主事的成都王、或琰親王等少數幾位。但即使是他們,也不敢單獨做決定,必須要請示過太后才行。
想到這裡,我不安的心稍微鎮定了一些,然後對那個人說:“本公主府中沒有刺客,將軍還是帶着你的人馬回去吧。”
“公主”,看我拂袖欲回,藍袍武官緊走兩步跪在階下稟道:“有人親眼看見黑衣人翻牆進了公主府,末將已經派人去通知提督大人了,他應該會很快趕到的。此地不宜久留,末將懇請公主暫時回宮居住。”
我怒道:“如果本公主不回呢,你當如何?”
藍袍武官磕着頭說:“求公主體諒太后和皇上的愛護之心,那天琰王爺府前公主被扶桑人劫持的時候末將也在場,親眼看到皇上不惜以身爲餌營救公主。這回翻牆進去的人,從衣着上看,也似乎是扶桑浪人一類,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我納悶地問:“扶桑人不是被你們軟禁在驛館了嗎?”
他回答說:“這批是新上岸的倭寇,自從兩位扶桑公主相繼去世後,海疆就不平靜。常有倭寇襲擊我國漁船,甚至上岸擄掠漁村。就爲了此事,渤陽侯爺離京多日,在沿海一帶佈防,昨日方纔趕回。現在沿海那邊是稍微平定了一點,但不排除有倭寇棄舟登岸,來京城爲他們的公主復仇。他們叫囂着要血債血償。所以渤陽候爺臨走時特意交代了提督大人,務必密切關注公主府的動靜,怕他們以公主爲復仇目標。”
“你地意思是。他們地公主死在我國。所以他們也要殺死我國地公主?”
藍袍武官點了點頭:“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宮中禁衛森嚴。此等非常時期。公主還是回宮安全一點。”
見我不爲所動。他又加了一句:“公主若身臨險境。在外養傷地皇上聽到了也會不安地。公主肯定希望皇上能安心養傷吧?”
我將信將疑地站在原地。單從對白上分析。他地理由是站得住腳地。似乎沒什麼另外地企圖。只是想說服我回宮以策萬全。但事情真有那麼簡單嗎?就如他所說。這是個非常時期。敵我難分。忠奸難辨。就算他擡出了祁雲海。但以祁雲海和我、還有皇上之間複雜關係。也不見得沒有自己地打算。
想了又想。最後說:“我府裡有自己地侍衛。他們一直守在我住地小院周圍。即便有人翻牆進了府。也很難接近我住地小院。不過如果將軍實在不放心。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回宮裡住。”
“公主請留步。爲了安全起見。還是由末將現在就護送公主回宮吧。”他走上臺階。伸手做了一個請地動作。
我終於火了,雖然很不願意在下級武官面前光火,還是忍不住厲聲喝道:“把本公主請出公主府,然後你再帶兵進去肆意搜查打劫?”
“末將不敢!”
“你是什麼將?你們九門提督王大人也不過是個四品武將,你是他地手下,算什麼將?本公主尊你一聲將軍,那是給你面子,你就蹬鼻子上臉,公然驅逐起本公主來了。”
“末將……呃,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還望公主恕罪。”
“奉誰的命?叫那個發號施令的人出來跟本公主說話,你,還不夠格!”罵完了不知高低進退的武官,又對圍在外面的官兵說:“本公主的侍女數到三,限你們馬上離開,如果三聲之後還敢留在原地,統統以謀反論處,殺無赦!”
於是弄珠開始大聲報數,到二時,有人開始後退,其餘的趕緊跟上,到三時,已經基本上跑光了。
我就不信有人不怕死!又不是太后倒臺了,皇上讓位了,我失去了所有的靠山。
嘍羅退散,幕後指使者就不得不現身了,只見有人頂着一張久違的面孔從停在一旁地車上下來,笑容可掬地走到我面前說:“公主,好久不見,你比以前出落更美麗,也更有公主風範了。”
“王爺過獎。許久不見王爺,王爺也更有氣度了。”我斂衽爲禮,背地裡再怎麼較勁,公衆面前,他還是王叔輩地。
“哈哈,暮色將至,月上梢頭,公主願不願於華燈初上之際,與本王同車共遊,看看帝都的萬盞燈火,逛逛長安地夜市,再由本王護送公主回宮?”
我也滿臉是笑,再次彎腰致禮道:“王爺盛情相邀,音音榮幸之至,只是與渤陽侯爺有約在先,不好臨時變卦,王爺的邀請,容下回再領吧。”
琰親王眼裡露出了疑惑:“渤陽侯今晚也約了公主?”
“是啊,渤陽侯與音音地海棠花之約,王爺想必也聽說過吧。”
他吁了一口氣,繼續微笑:“海棠花還要一兩個月纔開,現在還早呢。”
“可是,音音既已應了渤陽侯爺的海棠花之約,又怎麼能跟王爺共車同遊長安呢?”
他瀟灑地一揮手:“那有什麼關係,只是結伴同遊而已。”
“可是看客們不那麼認爲啊,王爺信不信,只要音音今晚跟王爺在街上走一遭,哪怕只是一小會兒,明天這事也會在長安城傳遍,成爲最具談資地話題。”
“真的嗎?本王還真不信呢。”
“王爺可以不信,音音卻不得不有所顧慮,畢竟,音音是有約在身的人。”
我刻意只說一個“約”字,不說“婚約”,就是怕話說得太明白了,自己沒有退路。其實,像今天這樣當衆強調和祁雲海的關係,對我而言,本就是自掘墳墓的事情,但倉促之間,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藉口拒絕琰親王的邀約。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是,想借此轉移琰親王的視線,迷惑他的判斷。我猜,他會帶兵出現,肯定是皇上住在我府裡的消息已經走漏,但他也不是很肯定,所以假稱有刺客闖入,妄想先把我哄走,再以搜查刺客的名義搜我的公主府。
但只要我不離開,他決不敢帶兵硬闖,太后還好好地在朝裡坐鎮呢。我呢,也必須找個既合情合理,又能完全把皇上撇清的理由搪塞他,不然,一旦他堅信皇上就在我的府裡,也許會鋌而走險。反正早反遲反都是要反的,如果一開始就能除掉皇上,他的謀反之路會順遂得多。皇上的皇黨,有皇上在才能結成“黨”,否則只是一盤散沙毫無凝聚力和戰鬥力。
正僵持不下,街道的一頭又來了一隊人馬,我只看了一眼就頭皮就開始發麻----雖然也有慶幸的成分在----祁雲海趕到了。
“正牌未婚夫”現身,琰親王自不好繼續糾纏,不過他是不會讓我好過的,當下親親熱熱地拍着祁雲海的肩膀說:“侯爺來了就好,本王聽說公主府有刺客闖入,生怕出什麼意外,趕來請公主暫避,可惜公主不肯離府,還是侯爺再好好勸勸吧。公主離開後,這府裡也要徹底搜查一遍,免得留下隱患。”
我作恍然狀、謝罪狀:“請恕音音愚笨,還以爲王爺是特地來請音音同車出遊的呢,所以纔會提及海棠花之約,讓王爺見笑了。”
祁雲海皺起眉頭,琰親王有些尷尬拿開手,放在身前搓着說:“本王怕說得太直接了,會引起公主懼怕,故而只說夜遊賞玩,想盡量把氣氛弄得輕鬆點。”
我順勢給他臺階下,“多謝王爺替音音想得這麼周到,是音音魯鈍,未能體察王爺深意。”
祁雲海也不會爲這點小事跟他鬧僵,當下抱拳致謝,說了一番客氣話。
到了這個時候,琰親王還不肯死心,竟然提議說:“天快黑了,搜查刺客之事宜早不宜遲,既然侯爺趕到了,不如就由侯爺護送公主回宮,本王在此坐鎮,務必在今晚把刺客找出來。”
祁雲海回絕道:“怎敢勞煩王爺大駕?搜府之事還是由微臣來做吧。”
我搶在琰親王之前開口道:“那就有勞侯爺了,天色也不早了,王爺請回吧。”
說罷深深一福,彎着腰不肯起來。這樣明顯的送客動作,而且是在衆目睽睽的大門口做出的,琰親王臉皮再厚,再不甘心,也不好賴着不走了。
他走的時候,雖然也做足了禮數,說夠了客氣話,臉上的表情是不自然的,背影也是僵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