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週後,距津門二百四十公里一所女子監獄……
探監時間,一多半在哭訴衷腸,爹媽見女兒的,老公見老婆的、還有抱着孩子來看媽的,能看到最多的表情就是哭,各種各樣的哭聲充斥着這裡。一間通透的大房間,像載滿了人間的悲歡離合一樣,
大兵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像尷尬一樣把玩着手指,聽到腳步聲時,他驀地站起來了,在他視線裡,終於出現了記憶裡那個模樣。
是上官嫣紅,她怔了下,凝視着大兵,女管教催着,催了兩次他挪步,慢慢地走到了桌子的對面,就像同樣尷尬一樣,坐下了。
“你……收到信了?”大兵輕聲道,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上官嫣紅嘴角翹了翹,像笑,帶着澀澀滋味的笑,她對大兵道着:“看我的表情,肯定收到了,你纔是隱藏最深的騙子,我都快服刑期滿了,才知道這個謎底。”
大兵尷尬地撇撇嘴,無語,想了很久才寄出了這封信,告訴了上官嫣紅很多年前的故事,於是兩人之間,就成這種說不出來的尷尬。
“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你真相。”大兵羞赧似地道。
上官嫣紅這次是真的笑了,她道着:“你是警察,我是騙子,有警察抓騙子還道歉的嗎?”
“理論上是這樣,但我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大兵道。
“那爲什麼不乾脆一直瞞着我,好歹我還能留下一個好印象。”上官嫣紅道。
“有一天你總會知道真相的,讓你發現倒不如我自己說出來。我想活得坦蕩點,可總也坦蕩不起來。”大兵道。
“這些年老往監獄給我寄錢,寄衣服的人,留的名叫王八喜,也是你?”上官嫣紅問。
“嗯。”大兵點點頭,你犯錯一樣。“顧從軍”如果在服刑,肯定不能送東西了。
上官嫣紅笑了,那怕是身着的獄裝,依然掩飾不住他的魅惑天生,那嫣然一笑留在記憶中的影子依舊那麼美麗動人,那怕有點蒼桑,又何嘗不是洗盡鉛華後的本真。
“你……過得好嗎?”上官嫣紅突然問。
大兵下意識地躲避着她的目光,囁喃道着:“挺好。”
“我怎麼覺得一點都不好,臉色這麼差。”上官嫣紅關切地問。
“受了點傷,死了一位戰友,我準備回家休養一段時間,而且,我都不知道我該去什麼地方。”大兵迷茫地道。
上官嫣紅審視着他,就像當年招聘一樣審視着,看了良久,她笑着道着:“去哪兒並不重要,心在哪兒才重要。”
嗯?這句軟綿綿的話像有未競之意,大兵一下子居然沒有明白過來,上官嫣紅解釋給他道着:“你明顯心不在這兒,來這兒看我只能徒增煩惱而已。”
“你?”大兵有點意外地看着上官嫣紅,猶豫地問着:“一點都不怪我?”
“爲什麼要怪你?”上官嫣紅反而奇怪了。
“你呆在這裡,畢竟有我的原因成份,那怕你最後選擇了去自首,也總讓我於心難安。”大兵道,他凝視着那雙清麗的眸子,在這位女騙子眼睛裡,他不止一次看到真誠,可真誠最終給予的人,卻也是個騙子。
“你錯了,有沒有你,我註定都是一個悲劇的下場,現在起碼還算悲劇裡最好的下場,那,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有人能想起我來……嗯,從軍……噢,不……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上官嫣紅好奇問。
這一問讓大兵尷尬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不知道真實的姓名,大兵掏着錢包,抽了一張身份證,介紹着:“姓南、名徵,小名就叫大兵,嫣紅,等你出來,一定來找我,也許我能幫上你。”
“謝謝。”上官嫣紅眼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話題突兀而轉,直問了句:“那個女人她叫什麼?”
“什麼?”大兵愣了。
“我問你哪個女人她叫什麼?別想騙我,一般男人在對女人客氣的時候,那就是心裡裝上別人的時候。”上官嫣紅笑着道。
這一句卻讓大兵懵了,他想想道着:“我真的不確定,我們是不是合適。”
“當開始想成家的時候,那就是一定合適……祝福你。”上官嫣紅笑着,伸出了手。
兩人相握,大兵感覺着那隻柔荑傳來的電流,似乎不像曾經期待的會有心悸的效果,一握而分,上官嫣紅起身欲走,大兵惶然跟着起身道着:“時間還沒到。”
“早就到了,只是你心裡不願意承認,而我,有時候也抱着幻想一樣……放心,出去我一定會找你的,有你這麼一個朋友,說不定將來真能幫上我。”
她笑着,卻已經轉身了,幾步之後手掩了下一下面龐,不知道是不是傷心了,不過沒有機會再看到了,一位管教帶着她,出了會客室,進了鐵門緊鎖的監區。
呆立了很久,大兵才慢慢踱步往監獄外走着,曾經的這段情緣在他心裡依然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在捫心自問着,自己在那個化身,那一重騙子人格支配的時候,是真的喜歡上了她,還是在逢場作戲?抑或是……那種焦慮情緒下的慰籍,才導致他對上官嫣紅記憶如此深刻?
慢慢地出了監區,一輛警車泊在他身邊,窗戶搖下來了,張如鵬那張兇臉吼着:“快點上車。”
大兵開門上車,憤憤道着:“纔等了幾分鐘,這就有脾氣了?”
“媽的我就看你是不是又變態了,沒聽說找對象,還他媽往女子監獄跑的。”張如鵬瞪着眼吼道,他駕着車疾速駛離,像怕沾上晦氣一樣。
“誰找對象了,我就來看看。”大兵道。
“少裝蒜,女騙子那麼漂亮,不動心才見鬼呢?哎我說大兵,你到底怎麼想的?”張如鵬問。
“我也不知道,我想靜靜,慢慢想想。”大兵道。
“我艹,除了上官嫣紅,又來了個靜靜?還有個佩佩?”張如鵬呲笑道,故意噁心大兵了。
大兵手蜷在胸前,一不小心,又觸着傷口了,他趕緊放開,長舒一口氣道着:“你愛說什麼就說吧,懶得跟你較勁。”
老張看了他一眼,卻是根本不同情地訓斥着:“哎我說,這次回家老實呆着啊,別特麼又整出什麼事來?孫廳說了,你這種貨色就得圈着點,根本不能給你自由……瞧瞧,這纔剛回來幾天,就想上來監獄看女騙子來了?兄弟吶,不是我非得提醒你啊,犯點生活作風錯誤可以理解,不能犯原則性錯誤啊……你咋連王八喜都不如啊?八喜特麼去找大寶健都知道瞞着未婚妻,你倒好,還跟鴿子說了這事,你咋就這麼二呢?甭跟着提醒什麼感情不感情啊,你倆結夥當騙子的時候,有感情才見鬼呢……”
張如胞絮絮叨叨教育着,氣得大兵直想有跳車的衝動,無奈之下,他放倒了椅背,背過身躺下了,任憑老張說破天,乾脆一言不回了。
車駛向嵐海市,又一次回家了,張如鵬的任務就是把大兵送回老家休養,他的去向未定,正像他說的,他想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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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嵐海市人武部家屬院………
一行人從樓上下來了,大兵的懷裡多了個梳着羊角辮子的小女孩,聽聞哥哥要走,有點撒嬌了,撅着嘴快哭出來了,老媽接着了孩子,有點生氣地道着:“貝貝,跟媽媽,別理他。”
叫貝貝的小女孩捂着眼睛,傷心了,此情此景,讓來接人的尹白鴿有點尷尬,她輕聲道着:“阿姨,組織上已經讓他外勤轉內勤了,不會有危險的。”
“我沒說工作危險,危險都是他自找的,他跟他爸一個德性,好了傷疤忘了疼,吃多大虧也不長記性。”老孃生氣地道。
“媽,那你說在家幹啥?我自己還沒要孩子,你讓我替你看孩子……你給我找這麼小個妹妹,我咋跟人說呢?認識的人一見都問,咦,你什麼時候結婚了,孩子都這麼大啦?”大兵犟着嘴,想靜下來恐怕很難。
“走吧,走吧,反正我也沒指望你……將來我和貝貝過。”老媽煩躁地道着。
可將要上車時,大兵又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他不好意思道着:“媽,你抽時間來津門住住啊,我放假就回來。”
老媽黯然地抽泣了一聲,不送別了,抱着貝貝扭頭就走,把尹白鴿和大兵尷尬地扔在當地了。
“走吧走吧,我基本成外人了。”大兵坐到了車裡,尹白鴿駕車駛離,換着話題問着:“看你過得不錯啊,精神頭挺好。”
“好個屁,看了仨月孩子,比特麼出任務還累。”大兵忿忿道。
尹白鴿笑了,她道着:“提前實踐一下嘛,說不定將來會是個超級奶爸。”
“這叫超級尷尬啊,這老孃真不省心,快退休的人了,她倒想上當媽了,領養個孩子……哎喲把我給難受的。”大兵道着,看樣是身受其累了。
尹白鴿卻是知道這是個託詞,她沒有揭破,只是隨着他笑,聽着他敘述養兒的難處,駛上路不多久大兵突然發現方向錯了,他提醒着:“錯了錯了。”
“我拐個彎,順路看個人去。”尹白鴿道。
一說這個,大兵臉拉長了,車駛到一處劍橋少兒英語的私立學校門口停下了,尹白鴿看着大兵,大兵也看着她,然後大兵貌似生氣地問:“什麼意思?”
“我知道她在這兒,不想去見見她嗎?”尹白鴿道着,她回頭看時,院子裡有一隊學生,正在做課間操,其中一位領操的女教師,正是她認識的那位……姜佩佩。
“算了……走吧。”大兵輕聲道。
“你確定?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和她談談。”尹白鴿道。
大兵怪怪地瞟了尹白鴿一眼,不悅地道着:“要是你爸被我逼死了,你能原諒我?你不是傻吧?要是她什麼都想不起來還好說,可現在她恢復了,恢復的還很好……你讓我去看她,這不刺激人家犯病麼?我媽說了,我要敢去騷擾佩佩,就打斷我的腿。”
“哦,那就放心了。”尹白鴿笑了笑,重新啓動車駛離了。
片刻後大兵才明白,這是個故意的試探,他不悅地問着:“咦,怎麼兩仨個沒見,你這辦事風格有點欠揍了?”
“作爲上級,我是關心你的情緒變化。作爲同事,我在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你犯的錯誤不少了啊,我得看好你,免得你意志不堅定,再墮落一次可就沒救了。”尹白鴿侃侃地道,話有點噎人。
大兵驚愕看着尹白鴿,壞笑道着:“喲,你這口氣,是已經以我的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了?”
“你不說過嗎?真找不上就湊和唄,好歹我們將來不會同牀異夢。”尹白鴿笑道。
大兵笑着回道:“呵呵,我倒期待一起作噩夢的感覺啊,要不今晚試試。”
“想得美,得經過組織考覈以及本人認可,哎對了,有個消息你看下。”尹白鴿提示着大兵搜索手機新聞,大兵依言搜索,看到了上官順敏一審判決的內容,是個全國性刊物的重磅報道,只不過省過了那個繁複的過程,強調是生物證據釘住了這個潛藏十八年的劫匪,大兵看完,舊事又上心頭,只剩下了幽幽的一聲長嘆,然後表情肅穆了,靠着椅背。
“知道嗎?你休養的時候,刑偵局來打探過你,孫廳那頭也想調走你,連紀震總隊長也問過你的去向,你現在是香餑餑啊,還有想挖你去專業搞大案要案去……咦?怎麼不說話了?”尹白鴿道。
“明知道我視名利爲浮雲,我能有什麼感覺?”大兵道。
“那爲什麼接受特種基地的聘請?我以爲你又想溜走……嗯,上官順敏對你的觸動很深吧?他說的那句話,我到現在忘不了。”尹白鴿道。
“哪句?”大兵問。
“灰燼與塵埃,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有道理的,法制環境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太多,比如當年械鬥,教唆打傷華登峰、牛再山那幾位民工的兇手;比如把這事摁下來,連立案都沒立的幕後;比如撕打文雨欣那幫子人……都將逃脫法律的制裁,執法成本所限、外部種種干擾、以及我們內部缺陷,有時候讓人很懷疑我們從警的意義。”尹白鴿道,這是一個嚴肅的話題,所有的警察都不會在明面上講,但所有的警察心裡都會有這種猶豫、彷徨,甚至懷疑。
“灰燼,也有過熊熊燃燒的壯觀;塵埃,說不定會有聚沙成塔的機會,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自己,無可替代,我可以回答你,我爲什麼要接受特種基地的聘請了,那是因爲,我想讓你剛纔說的那些不盡如人意的事,少發生點,那怕少發生一件,也是我們存在的意義……我們身處的世界需要秩序,代價就是,總得有人成爲灰燼。”大兵道。
尹白鴿微微被感動了,她知道可能高銘的殉職對大兵的觸動很大,不過她嘴上卻是道着:“你就不是個正經人,正經起來實在讓人受不了。”
“呵呵。”大兵笑了笑,他瞥到尹白鴿的表情,那種心有靈犀的默契他能夠感覺到,他笑着道着:“我正經的時候,你就當我又多了一重人格,變態了。”
“什麼樣的人格?”尹白鴿問。
“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潔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大兵笑着道。
“一個沒臉沒皮的人。”尹白鴿接着道。
“這個就算了,人格分裂的太多我倒無所謂,我怕你受不了。警察的性格走向一般到最後,都會沒臉沒皮的。”大兵笑道,手機響了,一看屏幕,他一揚着:“這纔是個真正沒臉沒皮的。”
“誰呀?”尹白鴿問。
“八喜啊。”大兵道,接聽着電話,直接堵嘴:“八喜,啥事?別廢話啊,別問我想不想你,別問我吃了沒有,直入主題。”
“啊?大兵,你咋聽着又變態了?”
“我就變了,關你屁事?”
“你拽個屁啊,給我變個女的讓我瞧瞧?切……不行了吧?我跟你說個事啊,小衚衕裡攆豬直來直去,我下個月初八結婚,你來不來吧?”
“哦,我儘量去啊。”
“答應的就不痛快,我可跟你說啊,人來不來不要緊,禮到就行啊,我可把你當親哥,你禮不能輕了,知道我的賬號麼,我一會兒發給你啊。”
“啊?八喜,你不要臉的水平大有長進啊,有這麼露骨要隨禮的嗎?”
“有啊,你不見着啦,我就這麼要的?都自家兄弟,客氣啥?”
“哎,好好,知道了……咦?不對啊,八喜,你咋急着結婚呢,不是說到年底嗎?”
大兵和尹白鴿眨着眼睛,逗着八喜說話,他o着嘴型說着,肯定不小心肚子大了,果不其然,八喜在電話裡鬱悶地道着:“哎呀,別提啦,一炮不小心就當爹啦,我對象也捨不得處理,只能閉着眼娶啦。”
“哎呀,八喜,恭喜你啊,沒結婚先把肚子搞大了,省好多財禮吧?丈母孃肯定不敢爲難你,這大喜啊,得賀賀啊。”
“賀個屁啊,財禮少是少了,可我對象她下面還倆弟弟一個妹妹呢,這特麼可是將來又當女婿又當爹,得多少錢吶?”
“啊,八喜,你想給對象弟弟當爹,你不是看上你丈母孃了吧?”
“臥槽……怎麼可能?頂多看上小姨了……我小姨子長得不賴啊。”
尹白鴿再也忍不住了,把車泊到了路邊,笑着拳頭捶着大兵,聽着大兵和八喜胡扯,這一番笑話,足夠排譴兩人一路的寂寞了。
說着那些還有記憶的往事,一路回到基地,就像從終點又回到了起點,崗哨依舊,已經換人了,這裡像回到家鄉一樣,似乎讓大兵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駛進大門時,尹白鴿輕聲解釋着:“……組織上考慮了你的情況,而且徵詢了大家的意見,你暫時擔任教官的職務,省廳也正在籌備一個特種心理諮詢機構,重點針對警察的應激心理,孫廳和幾位領導都推薦你當籌備組長……將來要針對處理過應急事件、開槍、擊斃人犯等等類似警務人員,爲他們提供心理疏導……”
“嗯。”大兵輕輕應了一聲,眼光卻被窗外的景像吸引住了。
尹白鴿看時,是教場的宣誓儀式,她摁下了車窗,那整齊劃一、鏗鏘有力的宣誓聲音響徹着:
“國旗在上,警察的一言一行,決不玷污金色的盾牌。”
“憲法在上,警察的一思一念,決不觸犯法律的尊嚴。”
“我面對國旗和國徽宣誓:爲了神聖的使命,爲了犧牲的戰友;我將與各種犯罪活動進行永無休止的鬥爭,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那聲音迴盪着,縈繞在耳邊久久不去,大兵肅穆的臉上,是少見的神聖和莊重,這一刻,彷彿看到了父親,彷彿看到了高政委,彷彿看到了很多很多不知名的戰友、同事,在做着同樣的事。此時的耳邊,響起了一曲伴音的朗誦:
………
災難中,我是希望的帆
溫馨中,我是明媚的霞
危困中,我是迎風的旗
生活中,我是心靈的家
………
我要走很長很長的路,穿過春秋冬夏
刀光劍影中,我是帶有思維的子彈,準確着靶
攻堅克難時,我是一路呼嘯的勁風,席捲狂沙
我的生活――摸爬滾打
我的勳章――生死博殺
在這個石頭都能發芽的行列
熱烈的激情也能把岩層融化
………
思忖中的大兵慢慢回過頭來,他看到了尹白鴿帶着微笑的臉龐,車裡放着這段朗誦,她笑着輕聲道着:“警營文化裡的一首朗誦,我最喜歡的一首,每一次聽,我總能想起你。”
“套路,都是套路。”大兵像羞於承認自己同樣喜歡一樣,收回了目光,他看到了石處長、看到了老張,看到了範承和,還有很多很多人朝他走來。
“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這其中也包括套路。”尹白鴿笑着拍門下車。
看着熟悉的場景,看着奔他而來的戰友,大兵微笑着道着:“對,有這麼多同路人,我都捨不得這個套路了。”
兩人相視而笑,迎着戰友、迎着隊伍,走過去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