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事情鬧到這個樣子……”宋教仁和黃興走後,頭,“克強也太固執了。”
“他不是固執……”孫派重要人物朱執信插話道,“他是過分愛惜他自己的名譽,以爲自己如何如何……其實,在外人眼裡看來,無論他做與不做都是無異。”
“克強如此倒也罷了,怎麼遁初也不識大體?”馮自由搖搖頭,“這下倒好,革命黨革命沒鬧成,自己卻先起了分裂。”
“遁初?你不要以爲他忠厚,他骨子裡還是兩湖派……一直以來都爲他們華興會耿耿於懷,弄得像我們吞併了他們一樣。”
“夠了!”孫中山一聲怒喝,制止了胡漢民那酸溜溜的口氣,“現在不是算老賬的時候,也不是嘆氣的時候,而是要拿出辦法來。”
“頭山滿先生已經定好了計劃,三天後有船送同志們去瓊州,快麼45天,慢者6、7天肯定到了。”胡漢民道,“我已經和下面不少同.溝通過了,他們願意跟隨先生去瓊州創立基地。有些同志雖然猶豫,但照我看來只要我們在瓊州拉起大旗,革命同志必然會不遠萬里前來匯聚。”
“好!大丈夫何必畏懼艱險!克強、遁初不去也罷,我們先行,幹革命總要有人帶頭的。”孫中山豪氣萬千,大手一揮,“我是一定會去的,你們去麼?”
“去!我們當然去。”其餘幾個交換了一下眼色,異口同聲地答道,“幹革命死都不怕,還怕去瓊州?”
“果然是我的好同志!”孫中山一個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雖然如此,準備卻不能倉促。以往我們多次起義,之所以屢屢失敗原因就在於準備不充分。
考慮問題不全面,這次一定要汲取教訓。嚮導尋好了嗎?”
“有個同志在瓊州呆過幾年。比較熟悉情況,願意跟隨先生一起去。”
馮自由插話道:“光有人還不行,滿清在瓊州的統治雖弱,但畢竟還有一點巡防兵丁,那裡的大地主也有鄉團,我們沒有武裝太過困難。”
“頭山先生已經安排好了。給我們200步槍,全都是最新的毛瑟步槍……另外送給我們幾把手槍用於防身。”
“毛瑟?”孫中山以前從日本黑社會中多次購買武器,對槍支情況還算了解,“黑龍會哪裡來的毛瑟?不是友阪步槍麼?”猛然間醒悟過來,倘若用日本製式步槍,則一看就知道是從日本而來,黑龍會弄不到毛瑟步槍,日本政府可就不費力氣。
“爲了幫助我們拉起武裝。黑龍會派遣20多位同志隨行,另外還找到了5退役軍官幫我們訓練部隊……”胡漢民興奮地搓着手,“有人有槍,瓊州島該是我們大展身手地好地方。”
“好!”幾人興奮異常,當下決定分頭準備,胡漢民等人負責人員的串聯和物資地準備,孫中山則利用自己的威望繼續號召人馬與經費,但一切動作都在秘密狀態下進行。
期間。孫、黃、宋等巨頭數次商議。但每次都未能達成妥協意見而不歡而散,雖然沒有再鬧到分崩離析的地步,但彼此的隔閡已經無法彌補。
“克強,他們在秘密串聯,準備運動一部分人走。”
“讓他們去吧。”黃興痛苦地搖頭。“同盟會就要散架了。真不知道革命黨今後的希望在哪裡?也不知道我黃興今後是什麼下場?”
說罷,淚如雨下。
“克強。”宋教仁真誠地說道。“你可不能消沉啊,大家還都看着你呢?”
“看着我有用麼?”黃興心裡極其苦澀,“死的死、降地降、走的走、散的散,我們搞革命差不多有20個年頭了吧,沒想到最空。”
“唉……不知道孫先生爲什麼執意要去瓊州?”宋教仁嘆息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他難道真的看不出來?”
“遁初,你我深交多年,我掏心底給你說……去瓊州我不反對,甚至於倚仗黑龍會的力量我也不反對——我們在國內不是經常發動會黨麼?可日本軍方、日本政府怎麼能和他們沾邊?這次的軍火、人員、物資、經費,無論哪一點都不像是黑龍會自有的,沒有日本官方地挑唆,黑龍會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這倒是,他們從前賣給我們的軍火
價收錢,這次倒這麼好心送物資給我們了?”
“退一萬步說,接受日本政府援助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可關鍵是時機不對,時機不對吶!”黃興痛心疾首,“他們也不看看國內目前是什麼局面?現在正好是中日衝突,中國先勝一局,不管有沒有聯繫,只要革命黨在瓊州舉旗,傻子都想得出來是日本人在背後搗鬼……遁初,你說說,你怎麼看?”
“這不是親痛仇快麼?”
“所以我說他們鬼迷心竅。幹革命爲了什麼?無非是國家富強,不受外人欺侮罷了,現在國內剛剛有點起色,戰場上還先贏了一句,某些人就急吼吼地幫敵人辦差,老百姓怎麼看?覺悟的新軍士兵怎麼看?在國內的革命同志怎麼看?”黃興痛苦地抱住頭,“他們會認爲孫文走上了邪路,說他喪心病狂,說他爲虎作倀……”
“章瘋子已經這樣罵了……”
“章瘋子這樣罵人家充其量當我們內部分歧,可要是公開掛出牌子亮相,這味道就不同了。”黃興悲憤地喊道,“別的不說,如果滿清政府出動海軍鎮壓,他們如何當之?”
“據說日本方面已暗示會隔絕海峽……”
“這樣一來不就更授人以口實了麼?”
“你爲什麼不勸他?”
“勸?有用麼?遁初,你這樣的大才子、演說家都勸不住他,我能勸他什麼?他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地牛脾氣,唉……”
“就這麼讓他去了?”
“聽天由命吧?但願他撞了南牆能回頭。”黃興交代宋教仁,“你下去做好溝通工作,儘量勸說同志們不要去,一定要去地也不勉強。”
數日後,已到了開船的時節。
“快點,快點……”黑龍會派遣過來的人員一直在一刻不停地催促着即將遠行的革命黨人,神態傲慢,舉止輕浮,而且對於各項工作並不加以援手,所有沉重的物資箱都是革命黨人自己肩扛手提搬運上去地,他們倒在一旁看西洋景。
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這哪像是並肩作戰地同志?分明是把我們當碼頭苦力了?”
“噓……少說兩句吧,這是黑龍會派來的人。”
“嗯,我知道,可怎麼看怎麼不像黑龍會地人,黑龍會的人無禮歸無禮,卻沒有這麼高度的組織性。”
“我看,八成是日軍退役的軍官。”
“不是說才5嗎?”
“活見鬼,瞧這架勢分明個個都是,哪裡只會有5?”
“孫先生是什麼意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孫先生有什麼辦法,只好照納了。”
“聽說,日本人約定軍事行動要聽教官團的全權指揮。”
“那孫先生做什麼?”
“只負責黨務……”
“這是什麼意思?想架空孫先生?”
“不是……不是……”那人看了一下孫中山,發現後者的視線並會跟隨過來,便解釋道,“日本人有個評價,說革命黨指揮作戰不行,全部是軍事廢物,非得讓他們指揮才行……”
“他們就行了?如果他們行,爲什麼神尾師團會被我們殲滅?”話脫口而出後才覺得不對,想了想又說,“爲什麼會被滿清政府軍隊殲滅?”
“誰知道呢?”
“哼……如果他們膽敢對孫先生不利,我頭一個饒不了他們。”
對這段吵吵嚷嚷的對話,站在甲板上孫中山彷彿一句也沒有聽進去,眼睛仍然在呆呆地望着碼頭方向……
“先生還在看什麼呢?”
“我在等克強和遁初。”孫中山惆悵地望了望天際線,“希望他們能在最後一刻改變主意……”
“他們不會來的。”胡漢民撇撇嘴,“他們前幾天就明確表態了,死也不去瓊州。”
“爲什麼,爲什麼?”孫中山死命地捶着輪船的扶手,“爲什麼會這樣?”
“道不同不相與謀?”
“嗚……”輪船鳴響了汽笛聲,幾個碩大的鐵錨已經收好,船緩緩地離開碼頭,孫中山的視線卻還沒有離開那裡。——從遠處疾馳過來幾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