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權出了庾獻的大帳,胸中怒火沖天。
懷恨之下,忍不住對追出來的畢平和袁敬破口大罵道,“好賊子,竟然如此猖狂!青衣都尉董扶不日就會帶領大軍經過此地,我這就修書一封,請他來剿滅你們這些目無綱紀的東西。”
畢平和袁敬修道日淺,世俗之心仍重,聞言各個大驚失色,憂心忡忡。
郭嘉卻暗中偷笑。
若是那青衣都尉至此,恐怕無論是劉焉還是鶴鳴道宮,都騎虎難下了。
郭嘉本就爲挑撥離間,當即大言挑釁道,“那董扶有什麼了不起的。說不定,聽了我道宮的名頭,都得躲着走。”
李權聞言哈哈大笑。
接着目光掃過周邊圍觀的鬼卒們,語帶威脅的說道,“那青衣董扶是大儒楊厚的弟子,不但儒門修爲深厚,練成了少見的五色神光,而且尤爲擅長望氣,卜筮、圖讖。他的五色神光刷過,任你會什麼詭異伎倆,騰挪手段,都免不了五臟焦枯,魂飛魄散。”
李權說完此話,果然唬得那些鬼卒人人變色。
正在軍心動搖之際,忽聽大帳內有人呵斥了一聲,“是誰在外面喧譁?”
聽的此話,那些鬼卒們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望了過去。
李權眼睛微眯,帶着毫不掩飾的敵意。
原本上躥下跳的郭嘉,這會兒倒是懵逼了。
什麼情況?
這都壓不住他?
不一會兒,帳門撩開,庾獻穿着道袍,慢慢從帷帳中出來。
李權見庾獻肯露面,還以爲是自己剛纔的威脅起了作用。
正要趁機冷嘲熱諷一番,卻猛然發現庾獻微擡的左手,在他左手指尖之上寸許的地方,一枚銀印正在旋轉不停。
李權大吃一驚,開口問道,“那道士,你手中乃是何物?”
庾獻先是面無表情的和郭嘉對視一眼,接着淡淡說道,“怎麼?身爲朝廷命官,居然連朝廷的印信都認不得?”
“朝廷的印信?!”李權越發愕然,“你這是哪來的印信?”
庾獻聞言淡淡一笑,帶着居高臨下的氣勢,反問道,“你一個區區六百石的官員,有什麼資格打聽我手中的印信?你既然說青衣董扶就要路過這裡,那就讓董扶來見我吧。”
“你!”李權被庾獻這番話說的面紅耳赤。
之前他來時,處處以朝廷命官自居,想不到這會兒,居然被人在此事上打臉。
他一個六百石的臨邛長,確實沒有資格向能拿出銀印的人問話。
李權心中雖怒,可是久居官場,早已不是莽撞之輩。
眼前這小道士能夠拿出銀印,又敢見青衣董扶,顯然心裡很有底。
這樣的人物,確實不是他一個臨邛長招惹的起的。
李權心中有了此念,說話不由留了三分。
他色厲內荏的說道,“也罷,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得不請董都尉來一趟了。到時候該當如何,全憑他老人家做主。”
庾獻聽了,毫不在意。
呵,嚇唬我。
我是國師,我攤牌了!
小爺這會兒誰都不怕!
剛纔在帳幕中的時候,庾獻早就想明白了這裡面的利弊。
有郭嘉這個強敵在側,庾獻根本就不可能有暗中行事的機會了。
何況他這會兒已經被郭嘉盯上了,和這麼個恐怖的軍師暗戰solo,那根本就是找死!
既然如此,何不把事情挑在明面上?
別的不說,庾獻這個國師象徵意義巨大,對劉焉來說,比重玄子那幫老傢伙們還重要!
光是想一想,掌管大漢國運,調理陰陽的堂堂國師,放着長安的那位天子不管,跑來輔佐他劉焉,這意味着什麼?
這對天下人來說,又代表了什麼?
劉焉也是劉氏之後啊!
到時候恐怕劉焉都得把庾獻當神仙供起來。
想明白了這一點,庾獻就果斷有了攤牌的打算。
不管以後天下大勢如何發展,在郭嘉這個大威脅下,這個身份卻足以保命。
而庾獻保命的關鍵,就在於剛纔李權提到的那位青衣校尉董扶!
這也是剛纔庾獻不肯透露身份的原因。
若是剛纔言明身份,那李權只會快馬加鞭的找劉焉邀功,根本不可能讓董扶再來摻和一腳。
而庾獻沒有和郭嘉當衆撕破臉的倚仗,恐怕之後少不得還要被他暗算一場。
只有把董扶這位大能請來,他纔算有了保命的籌碼!
見李權匆匆派人去請董扶,庾獻鬆了口氣,將自己的國師印璽收了起來。
他掃了郭嘉一眼。
見這傢伙正滿臉陰鬱的看着自己。
庾獻心裡明白,自己這點籌算,恐怕根本就瞞不過這樣的頂級大軍師。
他生怕等會兒郭嘉會起兇心,抽冷子把自己單殺了,當即大聲對衆人說道,“有貧道在此,大家不必擔心益州牧府的命令。我看你們修行的法門,都只是初入門徑,不如貧道今日就在此講道一日,能有多少領悟,全看你們自己了。”
庾獻昨日舉手投足間,風雲色動。在這些剛入門的鬼卒眼中,那就是高不可攀的仙人手段。
對庾獻的修爲也都十分敬佩。
聽庾獻願意在此講道,各個歡聲雷動,紛紛聚集到庾獻周圍。
庾獻也不涉及具體法門,只把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似是而非的講了一番。
庾獻一邊灌水,一邊拖時間,心中則暗暗焦慮着,等董扶儘快趕過來。
那些鬼卒只是剛剛入門,根本聽不出什麼玄虛,只覺得立論高妙,各個聽的如癡如醉。
而郭嘉……
這會兒他已經失去了面上的陰鬱,只是一臉平靜的坐在人羣之中。
他一手撐着下巴。
一會兒看看庾獻,一會兒看看漸漸西斜的太陽。
看向庾獻的時候,面色平淡。
看向太陽的時候,雙眼中則充滿了期待和躍躍欲試。
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庾獻的心情就十分的複雜了……
面對這個強大的幾乎不可能抗衡的對手,他感覺這會兒自己就像是被癡漢盯住的小姑娘。
然而,不管庾獻如何的心心念念,青衣董扶仍舊沒能在日落之前趕來。
庾獻神色淡淡的站起身來,目光一掃,對衆人說道,“今日的傳道,就到這裡。各自散了吧。”
庾獻說完,刻意看了郭嘉一眼。
兩個人無聲對視。
——來吧!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