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琛來了之後,整個病房裡四個人,八隻眼睛,全幅的心神都放在病牀上生命跡象微弱的人兒身上。
牆上的時鐘悄然地轉動着,發出細微的滴答滴答的聲音。
整個病房裡沒有人說話,那小小的聲音就像是被無限放大了似的,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一下又一下的迴響着。
窗外的黑夜漸漸被白天取代,清晨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風停了,雪也靜了。
路上的行人多了,車多了,世界又恢復了它白日裡的活力。
那些熱鬧的聲音,透過窗戶,傳進病房裡。
樑緣動了動腫脹酸澀的眼珠子,看到牀上仍然沒有動靜的人兒,又扭過頭看了看神情俱疲,一臉頹然的莊父莊母。
最後,她才把目光落到夏景琛身上。
這個霸道張揚的男人,從昨晚衝進病房時的氣勢凌然,到現在一臉萎靡,其間簡直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是真的喜歡小藝的。
樑緣心裡滿是苦澀的嘆了口氣。
“莊小藝?”
一直守在牀邊,緊緊盯着牀上人兒的夏景琛,陡然叫了一聲。
樑緣三人,都因爲他這一聲呼喚,幾乎下意識往病牀上看去。
只見,莊小藝蒼白的臉龐上,那彎彎的睫毛微微的顫抖着,眼珠子在無意識的轉動。
“這……”樑緣驚喜萬分,“小藝……”
莊父和莊母難以自抑的顫抖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莊小藝的手指頭。
樑緣吸了吸鼻子,朝門外走去:“我去叫醫生過來!”
走出病房,聽到裡面那喜極而泣的聲音,她也因爲心情在這一刻驟然放鬆,而重重地靠在牆上,緩了好一會兒,纔去把醫生找過來。
莊小藝是真的醒過來了,醫生來看過之後,告訴他們,已經熬過了危險期,接下來好好休養大半個月,就可以出院。
聽到這話時,強撐了一晚上的莊母,終於安心地把眼睛閉上,枕在了莊父的懷裡。
看着睡過去的兩位,樑緣心裡面也是深深地鬆口氣。
她把目光看向莊小藝,因爲她的傷勢太重,剛纔只醒了一會兒,連句話也沒說,眼珠子轉了轉,就又睡過去了。
“小藝已經脫離危險了,你要不要去旁邊休息一下?”樑緣聲音有些啞,疲倦的眸子看向坐在病牀邊,不動如鬆的男人。
夏景琛搖搖頭,眼眸始終落在莊小藝巴掌大的臉上。
他稍微頓了一頓,對樑緣說道:“你也在這兒守了一晚,先回去吧。”
樑緣靜靜地站着,看了看他,再看看牀上的莊小藝,最後目光落在男人緊握着莊小藝的手掌上。
許久,她才默然地離開病房。
她相信,那個男人會照顧好小藝,不僅是現在,也是未來的一輩子。
精神緊繃了幾乎一整天,樑緣從醫院裡出來時,只感覺眼前都是模糊的。
她揉了揉僵冷的臉龐,好歹讓自己能夠稍微清醒點。
一件男士的長款加絨毛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幾乎把她腦袋都給包裹進去。
樑緣被嚇得抖了抖,還以爲自己在大街上遇到公然搶人的了。
伸手把擋住視線的衣服撥開,關易一張白皙含笑的臉,距離她不過十公分,那雙幽藍色的眸子又是心疼又是緊張的看着她。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了,走吧,我送你回家。”說完,他推着樑緣就朝一旁停靠着出租車的地方走去。
樑緣不知道這位鄰居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她現在也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去想更多。
恍恍惚惚的被關易推上了車裡,因爲實在是太疲倦,樑緣在車上竟然眯着眼睛就睡過去了。
睡過去之前只有一個想法,幸好今天沒有自己的戲,她可以安心的睡一覺。
至於怎麼回到的家,怎麼上的牀,脫的衣服,樑緣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在迷迷糊糊間,只感覺有個溫暖的懷抱,一直包裹着自己,那熟悉的氣息,讓她留戀。
她忍不住往那個懷抱裡鑽了鑽,像個貓兒一樣,將自己緊緊地縮在裡面。
低低的嘆息聲,宛如輕吟的熱風,在她耳邊吹拂着。
羽毛般輕柔的吻,從她的眼角眉梢,一點點的滑下,徘徊不去久久流連,卻又像是怕驚醒了她似的,動作輕柔,如同拂過湖面的微風,漣漪過後,不留波瀾。
“阿衡……”
懷裡的女人發出無意識地輕喃,脣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麼美夢。
男人的大掌輕輕地替她捋開臉頰邊一縷散發,然後將頭湊過去,薄脣貼着她小巧圓潤的耳垂,輕輕地啄了一下。
這一場夢,似乎過了一個世界那麼漫長。
……
樑緣被枕邊手機傳來的震動給鬧醒了。
她睜開眼眸,眼中尚有一絲恍惚。
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自己的嘴脣,怔然。
她好像做夢了,又覺得那似乎不是夢,很真實。好像有個人用溫暖的懷抱包裹着她,軟熱的脣親吻着她,溫柔的,像魚一樣地,吻着她。
樑緣在皺着眉想了許久,始終回憶不起來,腦子裡還是昏昏沉沉的。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樑緣,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拋開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腦子裡總算清明瞭些。
正在她準備起牀的時候,猛然察覺了不對勁。
她身上穿着的是柔軟的毛絨睡衣,粉紅色圖案,而且——這房間,這牀,也不是她家!
樑緣使勁兒的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趕緊從牀上爬起來,檢查了一下,確定自己身體沒有任何一樣,她深深呼了口氣,心臟狂跳不止地拉開了臥室的房門。
走進客廳裡,樑緣才大概猜到了自己目前在身處何地。
廚房裡飄來淡淡的香味,不一會兒,關易穿着居家休閒服從裡面出來,手裡還端着一碗雞蛋麪。
“哈~真巧,剛煮好你就醒了,是不是聞着味道了?”關易朗聲笑着,將白瓷麪碗端到桌上,朝樑緣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樑緣遲疑地走了過去,之前從醫院出來的事情都有點記不住了,“我怎麼在你家?”
“我又沒有你家的鑰匙,只能先把你帶回來了。”
關易說得理所當然,說完又進了廚房,然後端了一碗麪,順便拿了筷子。
“我身上的衣服……”樑緣滿臉疑問,看着關易遞過來的筷子,一時沒有去接。
“總不能讓你就那麼睡吧,那樣多不舒服。”關易將筷子塞進她手裡,舉手保證,“放心,我絕對沒看,我閉着眼睛給你換的衣服!”
“……”這話怎麼聽着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