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冬天的深夜裡,街上人煙稀少,一片蕭寂。
街頭處,身形高大的男人漫無目的地遊走着,一貫狂傲的臉上此刻帶着落寞和惶然。
“二爺!”
在他的身後,兩名手下緊緊跟隨,眼中帶着忐忑。
“滾!”
陸重扭過頭去,一雙鳳眸凌厲地一瞪,硬生生逼得兩個手下不得不停下腳步,不敢再繼續跟隨。
他獨自沿着街邊,往前走着,漫天的飛雪悄無聲息地落在他的身上,擦過他臉頰邊炙熱的鮮血,隨之消融。
陸重渾不在意的擡起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一貫陰狠的眼神中此刻只剩木然。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非要把她綁到紅樓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不,他不該讓她從自己眼前跑出去,是他的過度狂妄,自以爲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才釀成了這出慘劇。
也或許,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了什麼。
她遇見唐思晨,引來唐思晨的報復。當時在路邊的時候,唐思晨就是因爲看到了自己,纔會毅然決然地拉着樑緣衝向車子。
唐思晨是在報復樑緣,同時也是在報復他。
當初他對唐思晨太狠,太絕情,將她親自送進紅樓,讓她墜入無邊地獄,那個女人早就很透了他。
這是他一開始就種下的惡果,現在卻報復到了他最愛的女人身上。
他已經把唐思晨的屍體徹底焚燬,讓那個女人完完全全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可是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樑緣已經因爲她,受到了傷害,他是那個間接的兇手。
陸重諷刺的輕嗤了一聲,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流浪酒吧。
“二爺,您來啦!您這是怎麼……”酒吧的服務生看着渾身散發着頹靡氣息的男人,愣了愣。
陸重推開他朝自己伸過來的手,徑直的走了進去。
在最僻靜的角落裡坐下,讓人送來好幾瓶店裡最烈的酒,他也沒有絲毫的估計,擰開蓋子,就着瓶口就大口大口的灌了起來。
辛辣刺激的酒精燒灼喉間,喉結翻動,烈酒入腸。
高濃度的酒液沿着他尖削滑入頸間,滴落在身上的傷口上,帶來一陣陣的刺痛,但是他卻渾然未覺,依舊不管不顧地將酒灌進肚子裡,一瓶又一瓶。
酒吧的服務員在遠處滿臉憂慮的看着他,見桌上的酒瓶子空了一大半,終於按耐不住,跑去找了在後臺的經理。
“二爺喝了好多酒,我們也不敢攔着,經理你看這怎麼辦?”
“什麼?二爺腸胃不好,不能喝太多的……”
跟着服務員急匆匆趕出來的經理一看到坐在角落的男人,話音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凝重地看了半晌,才沉聲說道:“打電話叫莫薰小姐過來吧。”
“是。”服務員點點頭,趕緊去櫃檯那邊用座機打電話過去。
陸重喝了許多酒,腦子裡卻是越來越清醒。
他回憶着跟樑緣一起在這裡喝酒的時候,那時候她說她酒量不好,兩三杯酒就醉了,而他則自詡海量,結果沒喝多少,就醉在了她一身若有似無的清幽香氣之中。
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世界上真正能讓他開懷暢飲的,就只她一個女人而已。
從小被父親當做殺人兇器來培養,小小的年紀便被丟到險惡叢生的訓練場去,他練就了一身矯健如狼的好身手,練就了一股手起刀落的狠勁兒,練就了一副狠絕漠然的冷心腸,唯獨對她,才拾起了一份對情愛的悸動和憧憬。
呵。
這一切都敗在了他的孤高自傲之下。
把她傷成這樣,他還有什麼資格妄想將她留在身邊。
陸重這樣想着,心頭隱隱作痛,又狠狠灌了一口烈酒。
這一口下去,胃裡卻翻涌起來,劇烈的疼痛讓人無法忽視,疼得他修長的身體忍不住痙攣,背脊彎曲,弓成一道緊繃的弧度。
“二爺!”一個女人快速來到了他的身旁,扶住他的身體,“您的病犯了,我送您去醫院!”
莫薰說着,已經快速招呼酒吧服務員過來,二人合力,將陸重從椅子裡扶起,帶到外面的車上。
一身酒氣熏天,鳳眸猩紅,光華流轉,那裡面悔恨的情緒,看得莫薰心頭直顫。
她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二爺!
將人送到醫院後,快速檢查,救治。
診斷結果:醺酒過度導致的急性腸炎和胃出血。
陸重不得不暫時留院。
但……陸重對醫院向來有陰影,堅持着要離開,莫薰沒有辦法,只得在醫生的千叮嚀萬囑咐之下,將陸重帶了回去,還請了私護和醫生從旁照看,隨時以防意外情況發生。
這世上,能說服他安心待在醫院裡的,也只有樑緣一個而已。
……
樑緣這兩天剛動過手術,麻醉一過去,半個身子都疼得厲害。
止疼藥每天都吃,夜裡還是翻來覆去的醒過來好幾次。
穆衡一步不離的陪在她的身邊,看到她疼得厲害,他心裡也緊緊地揪着。
這短短几天,意氣風發的男人像是比她這個傷患還要憔悴似的,樑緣看在眼裡,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兒。
“你不用在這裡陪着我的,你公司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忙,待會兒小藝過來陪我就好了。”
樑緣看着坐在病牀旁,手裡拿着銀色小刀,正在細緻的削着蘋果皮的男人,聽到她的話,他手裡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擡起眸子來,一雙黑眸不容置疑地看着她:“公司的事情不用擔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我現在只需要在這兒守着你,看着你好起來。”
這兩天陸重那邊的動作突然沉寂了下去,他也不用再疲於應對,其他的事情有趙崢處理,也不需要他費心,如今唯一讓他放不下的,就是樑緣了。
樑緣抿着脣露出一抹淡淡地笑容,無奈地看着他。她怎麼會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他這樣沒日沒夜地照顧自己,身體怎麼能吃得消?
過了一會兒,病房的門敲響。
守在門口的保鏢輕手輕腳地將門打開,用請示的口吻對穆衡說道:“先生,樑小姐的朋友來探望,要讓進麼?”
穆衡還沒有開口說話,一隻大手已經扣在了門上,一步跨了進來:“你對自己的女人真是上心,保護的嚴嚴實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