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福利院去。”這點小事，幾乎用不着費腦細胞。
程曦微微側身，面向他，凝視着他，懇求地勸說，“智宸，要不我們收養那孩子吧。”她實在不忍心。
“不行。”他聲音溫柔，眉眼卻附上一層不悅，語氣也冷硬了幾分，“黎覺收養的女兒，即便是小胚子，也應該提防，我不會留下任何隱患。”
“她是黎覺收養的？”程曦微驚。
“嗯。”他沒有解釋太多。
“兜兜喜歡跟她玩，我覺得好讓他們做個伴。”她說出了自己的觀點，實在不忍心小女生承受這些，“她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無害的。智宸……”
“曦曦。”他低下頭來看她，溫潤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鼻尖，“如果要找伴的話，咱們可以生二胎，若嫌不夠，那就三胎四胎……”
她低下頭，深深將臉蛋埋入他的懷裡，彷彿聞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她知道，他一旦決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他將手指試探性地伸入她的浴袍……炙熱的吻如雨點般輕輕落在她的眉間，鼻尖，嘴脣。
一個翻身，將她小心翼翼地禁錮在身下……
“智宸……”她微慌地凝視着他。
他笑了笑，用行動證明了他想幹嘛。
昨天沒有發生的，今早統統補上了……
餐廳裡，早餐已經做好，周嫂來到少爺的臥室前，剛要敲門，聽到房間裡傳出的聲音，她心頭一熱，而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她轉身輕手輕腳地下了樓，好半晌，覺得雙頰都是溫熱的。
少爺和程小姐終於和好了，這是近五年來，最令她舒心的事。
眼睜睜看着滿桌子早餐涼了，周嫂心裡也仍是美滋滋的，一點也不覺浪費。她傻坐在那裡，臉上笑意越來越濃。
整整一上午，黎智宸都在家，當然，他們的早餐也是重做的。
今天的早點，沒有一樣跟昨天是重複的。往後也不會重複。
“你不去上班麼？”程曦看着沙發裡悠閒看報紙的他，再次看手機確認，今天是週三。不是週末。
他轉眸看了她一眼，薄脣開合，“再陪你一會兒，早會已經推到下午了。而且公司有阿強。”他對他特別放心。
程曦沒有再問下去，她卻知道他心中所想，然而，他下午離開了，她就不會去嚴宅了嗎？
真是笑話。
拿陸揚和沈管家來威脅她？哼！他們又不是黎覺，他總不至於開槍把他們統統打死吧！
快十天沒有見到兜兜了，程曦只要想起小傢伙的樣子，就會坐立不安。心神難寧。
沒有媽咪的陪伴，也不知道小傢伙過得習不習慣。他真的在美國嗎？爺爺捨得讓他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爺爺難道不想他嗎？
她的一點點小情緒，都能被洞察力十足的他捕捉到眼裡，但他沒有說穿。
下午智宸開車去了公司，臨走時，沒有交待她什麼。一切平靜如常。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程曦也朝停車場走去，卻被兩名着正裝的保鏢攔下來，“少奶奶，少爺吩咐過了，沒有他的允許，您不可以出去。”
“什麼意思？”
程曦心平氣和地擋開他：“我要出去買衣服！內-衣！要麼你打電話叫他回來陪我去？或是你陪我去？”
保鏢臉色微變，爲難了。
程曦越過他們，徑直往停車場走去！
保鏢反應過來，趕緊追上去，在車前再次攔住了她，“程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陪你去吧。”
程曦笑了，正好陸揚走過來，她閒閒地抱肘，悻悻地擋開他們倆，對陸揚說，“陪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裡？”陸揚詢問。
程曦笑了笑，“去買內-衣。我跟你比較熟，說不定還可以幫我參考。”
陸揚用拳頭捂嘴輕咳幾聲，替她拉開了副駕駛位的車門，“我對商場比較熟悉，我來開車。”
程曦乖乖坐入副駕駛位。
看到有陸揚相陪，保鏢們不敢吭聲，還真以爲他們是去商場。
然而，陸揚將車開往半山腰的嚴宅。
程曦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他側目對上她的眸光，脣角上揚，“少爺說，讓我保護你的安全。”
智宸知道？
她回神，心裡暖暖的，卻什麼也沒有說。
車子在離嚴宅兩公里處的關卡停下了，車窗搖下，程曦衝警衛笑了笑，“用通報嗎？”
警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耽，最終，有一人做出了決定，“不用了。”
陸揚重新啓動了車子，車子剛過關卡。
警衛這邊就聯繫上了管家，告訴他，景小姐回來了。
客廳裡，管家放下座機聽筒，轉身往樓上走去。
嚴景的房間，牀前，太師椅裡，嚴老靜靜地看着女傭替嚴景擦拭身體，他渾濁的眸子裡有些血絲。一天中，他幾乎有一半的時間是這樣陪着嚴景度過的。
“太爺爺，你看看我卡的雪花片！”小包子從落地窗前起身，捧着他的“城堡”跑過來，“怎麼樣？這個是超級無敵的艾特勒城堡！”
“兜兜啊，你不怪太爺爺吧？”嚴老疼愛地輕撫他髮絲。
小包子懵了懵，“爲什麼要怪您？”
這時，管家走了進來，見着小少爺也在，他猶豫了一下。
“有什麼事直說吧。”嚴老開了口。
管家卻還是猶豫了幾秒，才低聲說，“景小姐來了。”
“媽咪來了？！”小包子喜出望外，高興地嚷嚷，“在哪兒呢？！”說着，他就要衝出房間，卻被管家抓住了小身板。
管家和嚴老對視一眼，嚴老嘆了一口氣，“讓他下去吧。”
“是。”管家這才鬆開了他，並囑咐他下樓要小心。
“我知道啦！”小包子扶着欄杆，一步一步咚下樓去！客廳裡，空無一人，他又走出客廳，穿過院子，遠遠地，便聽見了車子開來的聲音，他走到院子門口，翹首以盼。
“媽咪——”
副駕駛位上，程曦彷彿聽見了小包子的聲音，她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兜兜……”
很快，陸揚將車開到了別墅外，他側目對她說，“你進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謝謝。”對他，程曦是充滿感激的。
下了車，陸揚看見程小姐小跑進去，蹲下身，抱住了小少爺，並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親，他脣角上揚，心情不錯地拿出手機，撥打黎智宸的電話，“少爺，小少爺果然在嚴宅。”
“想辦法把他帶回來。”黎智宸冷冷地下令，“如果需要支援，電話聯繫阿強。”說完，他掛了電話。
真是來鬼了，98%的美國都翻遍了，還是沒有找着小包子。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小包子在威海。
差點，他就被人將了一軍，好在他頭腦還是清醒的。
客廳裡。
程曦拉着小包子的手，還沒來得及詢問他的近況，嚴老出現在樓梯上，他拄着柺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眸子更加渾濁了。
“爺爺……”
“太爺爺……”
母子倆站在那兒，聲音低低的，彷彿犯了錯的孩子，在求得老師的原諒般的眼神。
客廳裡，頓時針落可聞。
嚴老用拳捂嘴，低低地輕咳幾聲，管家趕緊爲他遞來手帕，被他拒絕了，走下樓梯，他走到沙發前坐下，目光至始至終都不看她一眼。
“嚴景怎麼樣了？”在令人尷尬的沉默裡，還是程曦率先開口。
“一個植物人的狀態，程醫生是不需要過問，也會了如指掌吧？”嚴老擡眸疏離地凝視着她。被黎智宸劫走，都這麼久了纔出現。
程曦心頭漫過一絲酸楚。“對不起，爺爺……”
“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沒有誰對不起誰。”老爺子嘆息着，他似乎看淡了。
程曦更是自責。
嚴老將茶几上的報紙遞給她看，“真正的兇手，即將繩之以法。跟你沒有關係。”
接過報紙，頭條赫然寫着——《葉少默由死緩改爲死刑立即執行！》
程曦心中一咯噔，她怎麼不知道？一看日期，竟然是今天的新聞。
“嚴氏覆蓋葉氏，想不到淡泊名利的一個人，竟然藏得這麼深。”嚴老重重地拄着柺杖，“是我們大意了！葉少默當時就應該跟葉澤濤一樣被除掉！！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一字一句，如同一顆炸彈，落在程曦心裡。
她緩緩擡眸，凝視着沙發裡威嚴的老人，原來老爺子是這麼可怕的一個人。
程曦震撼了。
“管家，帶兜兜去玩雪花片，我有話跟茹一說。”老爺子嘆息着，聲音也婉轉了。
看着管家將兜兜帶走，直到他們上了樓，身影完全消失。
嚴老才招呼她，“坐吧。”
程曦在她對面坐下來，緩緩地放下了報紙，“爺爺，對不起，那日智宸……”
“不用道歉。”嚴老搖搖頭，“智宸那傢伙性格如此，喜歡強取豪奪，不過這都是他的本事，他是如今商界一匹脫繮的野馬，他的野性，也正是我佩服的地方。”
爺爺不怪他們了？是這意思麼？
“爺爺老了，自知時日不多，但是爺爺懇求你，不要放下嚴景。”老爺子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什麼人，更沒有用過“求”這個字，這一次，他不得不用了，“我走了，你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