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白絨絨的雪花洋洋灑灑的從天而降,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如同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一個身穿着紅色過膝冬裙,外套齊腳裸處黑色羽絨服的女子從一輛法拉利超級跑車上下來,烏黑的發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猛地將羽絨服上的帽子罩在頭上,臉上戴着口罩,擡眸四下張望了一番,發現四周無人跟蹤之後,這才踩着一雙十寸高跟鞋朝道路旁邊的一棟別墅跑去。
掏出鑰匙開門進入,別墅內裝潢的很奢華,光是別墅大廳牆頂上掛着的那盞水晶吊燈就價值近千萬。
水晶吊燈下方的沙發上坐着一個黑衣女人,她手裡拿着一把槍,槍口筆直的對着剛剛開門進來的紅裙女子。
“韓恩熙,把槍放下!”紅裙女子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韓恩熙手中的槍,便把身上的黑色羽絨服脫下來丟到沙發上。
“喲,今晚去參加宴會了?”韓恩熙掃了眼紅裙女子身上的晚禮服和佩戴在頸脖上的名貴珠寶,黑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自從唆使宮琳娜殺顧安然的事被曝光之後,她就成了宮唐兩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孃家韓氏家族也因爲她得罪宮唐兩家的緣故,遭到宮唐倆家的夾擊,韓氏集團公司更是一度傳出面臨破產的風聲。
父親爲這事很生氣,時常將氣撒在她母親身上,甚至還不許家中人接濟她。
以至於她現在東躲西藏,有時連溫飽都成問題,更別提名貴珠寶和精美華服了。
收到韓恩熙那抹微羨中透着少許嫉妒的眼神,紅裙女子脣角一勾,坐進沙發裡,擡手撩了下她的頭髮,將她脖子上那串價值不菲的珠寶儘可能的全部暴露在韓恩熙的視線外圍之內。
“是啊,我爸今晚硬拉着我陪他去參加了個拍賣會,就我脖子上這條項鍊,就是從拍賣會上拍下來的,恩熙姐,怎麼樣,很漂亮吧?”
紅裙女子明顯是個喜歡炫耀的人。
韓恩熙面上掛着微笑沒接話,心裡卻泛起了一股酸楚。
兩個多月前,她還是韓氏家族的小公主,錦衣玉食,不知人間貧窮疾苦爲何物。
她以前所佩戴的珠寶,隨便拉扯一件出來,都不輸白靈脖子上這條項鍊。
如今,她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與過去衣食無憂的生活絕緣。
片刻後,她斂起哀傷的思緒,定眸瞧着紅衣女子:“白靈,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沒有?”
沒錯,這位身穿紅色晚禮服的女子就是白靈。
“什麼東西?”白靈拿着梳妝鏡審視妝容,她知道韓恩熙此番找她無非就是爲了錢,但她卻故意裝作不知道,
韓恩熙早就料到白靈會來這套,她從容不迫的把玩着手中的槍,對着槍口吹了口氣,威脅之意溢於言表:“我最近手頭有點緊。”
看着這一幕,白靈猛然想起韓恩熙現在是個喪心病狂的人,心底頓時泛起一層莫名的恐懼,不過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好說,把電話錄音文件刪除了,我就給你一百萬現金。”白靈有把柄在韓恩熙手中握着,她不得不答應給韓恩熙錢。
但她希望僅此一次。
如果韓恩熙不把威脅她的電話錄音刪除掉,以後肯定還會繼續找她要錢的。
“你竟然和我談條件……”韓恩熙的嘴邊露出了森冷的笑意,雙手擺弄槍身,咔嚓一聲響,子彈上膛,彰顯出她有些不耐煩了。
白靈看到她這樣的舉動,喉嚨不由自主的咕咚一聲:“恩熙姐,你別激動,我給你錢,我馬上就給你錢。”
她迅速打開手提包,從包內拿出幾疊錢。
韓恩熙目測了一下,數目不多,不超過五萬,當即不悅地冷眼掃向她:“你當我是叫花子打發呢?”
白靈連忙擺手:“恩熙姐,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身上現在就只有這麼多現金,要不,我開張支票給你?”
韓恩熙聞言臉色當即就沉了:“白靈,你是真傻還是當我傻呢?”
支票取款需要有效的身份證,韓恩熙現在是通緝犯,她若果帶着身份證去銀行取款,肯定會被抓的。
白靈有些尷尬的撩了下頭髮:“對不起啊,我剛纔忘記了你現在還是通緝犯,不能在銀行酒店等地方使用身份證,要不,這樣吧,你在這等一會兒,我打個電話叫家裡人送點現金過來。”
韓恩熙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在白靈從包包裡拿出開始撥號的時候,她纔不慌不忙的出聲說:“白靈,你最好不要對我耍花招,你答應我把顧安然騙到ktv讓宮琳娜殺了她的電話錄音,我已經交給了一個我非常信任的人手裡。”
“今天我如果沒有拿到一百萬現金,或者在你名下這棟別墅內出了什麼事,那段錄音就會出現在網上以及警察手中。到時候,你,以及你們白家就會和我一樣,成爲宮唐兩家聯手攻擊報復的對象。”
“我們韓家的財力勢力比你們白家強n倍,尚且不是宮唐倆家的對手,最近還頻頻傳出韓氏集團公司要破產的消息,你們白家如果遭到了宮唐倆家的攻擊,恐怕連十天都撐不過就破產了。”
白靈心下一震,原本想叫人過來把韓恩熙弄死的念頭瞬間打消了,只能老老實實的打電話叫人送錢過來。
只是心中十分不甘,這韓恩熙現在明擺着就是訛上她了。
如果不將那個電話錄音徹徹底底的刪除掉,她恐怕這輩子都擺脫不了被韓恩熙威脅控制的命運。
韓恩熙拎着裝有一百萬現金的皮箱回到她的住處時,地上的雪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看着地上的深腳印,她忽然停下腳步,伸手接雪花,脣角泛起了一抹開心的笑,思緒慢慢的飄遠。
在她十歲那年的冬天,a市曾經下過一場很大的雪。
宮皓陪着她一起在雪地裡打雪仗。
他們當時玩的很嗨,將小孩子的天性全都解放了出來。
後來在回家的途中,宮皓走在最前面,每走一步就會留下一個又大又深的腳印,她就跟在他身後,在他留下來的腳印中蹦蹦跳跳的走着。
誰知在前方開路的宮皓突然停了下來,她一腳蹦過去就撞到了他的背,原本就被凍得紅的發紫的鼻子頓時疼的就像被割掉了似的,疼的她眼淚直掉。
宮皓很自責,對她說了很多聲對不起。
她對他甜甜的笑着,搖頭說沒關係,然後又孩子氣的要求宮皓揹她回家。
也許是之前不小心撞到她,心裡覺着愧疚吧,宮皓二話不說蹲下身便叫她撲上去。
從那天以後,她愛上了下雪天,愛上了宮皓揹着她走過的那段路。
是哪段路呢?
韓恩熙歪着腦袋細想了下,然後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師傅,去金鱗游樂場。”
寬闊的馬路上有人不停的掃雪,才使得a市的交通依然暢通無阻。
來到金鱗路後,韓恩熙付了車錢,便拎着那個裝有一百萬的皮箱一步一步的朝她當年和宮皓一起玩雪仗的地方走去。
以前這裡是片荒地,後來被開發成了一個遊樂場。
也許是下雪的緣故,遊樂場內此刻沒有遊客,連看門的保安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韓恩熙從大門走入,空曠的遊樂場內迴盪着旋轉木馬轉動的音樂聲。
是八音盒純音樂,韓恩熙小時候最喜歡的樂曲之一。
雙腿不由自主的朝旋轉木馬所在的位置走去,黑色的大衣隨着風徐徐飄動。
白絨絨的雪花落在她的頭髮上,睫毛上,然後慢慢的融化成水,淋溼她的眼。
視線中,令她朝思暮想的宮皓坐在一個旋轉木馬上。
他穿着深藍色的大衣,款式和她身上的大衣搭起來有幾分情侶裝的味道,他向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她腳步歡快的跑向他,走到他跟前後,眉眼彎彎的衝着他傻傻的笑,沒有了陰鷙的暗黑之氣,只有看到自己心愛人時纔會流露出來的嬌憨。
“我就知道你還活着。”韓恩熙淚眼汪汪的,臉上掛着笑,聲音卻控制不住的抽搐。
宮皓看着這樣的她,心裡禁不住有些愧疚。
韓恩熙小時候也是個美好善良的女子,是因爲他,她才一步一步走到了被全國通緝的末路。
“最近過得好嗎?”他牽着她的手,順勢將她拉到旋轉木馬上坐在他前面。
韓恩熙渾身一震,她明白宮皓出現在這裡絕不可能是巧合,可他現在的舉動卻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搖頭吸了吸鼻子:“不好。”
沒有你的日子,怎麼可能會好。
“哦。”他淡淡的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旋轉木馬節奏平穩的運轉着,八音盒的音樂聲悠揚的飄蕩在空中,身後是他結實的胸膛和真實的溫度。
這副畫面,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幸福。
此刻,她本該感到高興的。
可她的心卻遏制不住的痛了起來。
一波比一波強烈劇痛的感覺襲來,刺得她瞬間淚如雨下。
溫熱的淚水落在宮皓冰冷的手背上,讓他禁不住在心底沉沉的嘆了口氣。
“哭什麼,都這麼大的人了。”他擡起手,溫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
韓恩熙見宮皓這樣,頓時哭的越發兇猛了。
她緊緊的抱着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着,直到她把嗓子都哭啞了才擡頭望着宮皓問了一句:“我害死了琳娜,你恨我嗎?”
宮皓毫不猶豫的點頭:“恨。”
“我懂了。”韓恩熙裂開嘴,癡癡的笑了,“你今天是來殺我的。”
“嗯。”宮皓音色淡淡的迴應她。